琅廷帶着東皋君和公良、米穀往左邊走,其實是櫺星門右邊。
往右,是一片古柏林,林中有萬株蒼虯古柏,一條厚重的石路將古柏林一分爲二。
琅廷在前帶路,東皋君和公良、米穀緊隨其後,踏着彎彎曲曲的石路慢慢前行。石路經歷了久遠歲月,上面的棱角早已被磨得精光滑膩,宛如玉質一般。
走不久,前面林中就傳來一陣爭辯的聲音。
再走一段路,公良看到石路兩旁的林中草地上,一名名青陽學子或斜倚古柏,或背靠青石,或跪地而坐,或盤膝而坐,一個個神態愜意,卻又時不時爲了一個話題高聲爭辯。
兩處地方,兩羣人,議論着不同的話題,涇渭分明,無有半點摻雜在一起的意思,看起來非常有趣。
琅廷雖然在前面帶路,但也時常關注後面情況,見公良對林中爭辯的人好奇,就解釋道:“這些都是宮中學子,每逢休息,他們就會召集好友一起飲酒作樂、吟詩作賦、談天說地、坐而論道。具體如何,還要看當時的情形和心境。今天看來多有爭議,要不然也不會在林中辯論。”
公良聽到他的話,點了點頭,至於有沒有聽進去,就不得而知了。
順着石路走出古柏林,前面出現一座小山,有一條小瀑布自山間飛流而下,在下方山谷中衝出一口深潭。
潭邊有座小亭,亭前有個匾額,上書“自卑亭”三個大字。
細細察去,就能發現小亭隱逸在瀑布下山谷的雜草灌木叢中,顯得孤獨與淒涼,渺小而憂傷。亭子顯然已經蓋了很久,飽經歲月風霜的無情拍打,顯得斑駁頹廢,冷落懊喪。
亭中站着幾名學子,一個個臉色悲慼,舉袖拭淚。
其中一名胖子尤爲醒目,哭得震天動地,連飛瀑落水的聲音都快被掩蓋過去。
原本公良就感覺“自卑亭”這個名字搞笑,此時看到那胖子的模樣,頓時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嗯...”
因爲那胖子尤其醒目,所以公良不免多看一眼,這一眼看得他瞪大雙眼,一臉的不可思議。
東皋君看他雙眼圓睜,以爲是對“自卑亭”的名字感到好奇,就在旁邊解釋道:“自卑亭的自卑,並非我等通俗以爲的自卑之意。自卑亭名源出‘君子之道,譬如遠行,必自邇;譬如登高,必自卑。’一句。‘邇’,近也,‘卑’,低矣。意說人的道德修養好比長途跋涉,須從近處着手;好比攀登高峰,須從低處開始,循序漸進,持之以恆。所謂‘萬丈高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就是這個意思。
“哦,原來如此。”
公良恍然大悟般的點了點頭,但心中卻完全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只是看着亭中那胖子。
因爲那胖子他認識,就是他離開焱部到大荒,要去神廟路上遇到的第一個東土人,季寓庸。
只是不知道這傢伙怎麼回事,竟然跑到這裡來了。
公良看了下,忍不住叫道:“季寓庸。”誰知道痛哭流涕的季寓庸一點也沒反應,繼續在亭中大哭。
琅廷說道:“亭中有陣法屏蔽聲音,你要叫哪個,我幫你帶出來。”
“就是那個胖子。”公良指着季寓庸說道。
琅廷點了點頭,往自卑亭走去。
東皋君看他過去,才向公良解釋道:“這自卑亭其實和各大宗門的洗心池、問道路、清心徑、幻夢心境等等差不多,都是給門中子弟錘鍊心境,夯實根基之用,並非只是表面亭子那麼簡單。”
公良聽到師兄的話,才明白過來,怪不得那些人在亭中哭得死去活來,他還以爲怎麼這麼奇怪,原來如此。
琅廷進入亭中,一把將季寓庸抓了出來。
季寓庸來到外面,還陷入悲痛之中,渾渾噩噩,半響才清醒過來。看到琅廷,連忙行禮道:“寓庸見過先生,不知先生帶寓庸出來有何事?”
“是我請他帶你出來的,季寓庸,可還記得我。”
季寓庸聞言望去,就見公良和米穀站在旁邊,不覺詫異道:“公良,你們怎麼到這裡來了,難道你們也在青陽學宮修行不成?”
“不是”
公良搖搖頭道:“如今我在妙道仙宗修行,這次是隨師兄到學宮送請帖。倒是你怎麼回事,不是聽說你在大夏青陽學宮修行嗎?怎麼跑到這邊來了。”
季寓庸憨厚的笑道:“承蒙先生錯愛,提攜我進山門修行,要不然說不定現在我還在大夏呢?”
“這也是你自己努力所得,要不然我也無法引你入門修行。”琅廷在旁說。
“不管如何,寓庸都要感謝先生。”季寓庸躬身重重一拜。
琅廷倒也沒客氣,很坦然的受了他一拜。待他行過禮,才說道:“你是要繼續回亭中去,還是隨我等走走?”
季寓庸聞言,一臉懊喪的說:“唉,今日一進入亭中就陷入自卑心境,無法自拔,看來心境還是不穩,得再修煉一陣才行,就不進去了。”
“那就隨我一起,剛好要去碑林討杯茶喝,看看你有沒有這個福氣。”
琅廷說完,就帶着衆人往前走。他和東皋君在前,季寓庸和公良、米穀在後。
公良看着季寓庸胖呼呼的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幾年不見,你這傢伙看起來更肥了。”
“你不知道,我這人連喝水都胖。整天修煉都沒法讓身子瘦下來,我有什麼辦法?”季寓庸愁苦着臉說道。
公良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不如找門煉體的功法修煉一下。這煉體的功法不像其它功法那般,修煉的是真氣神魂,而是鍛鍊肉體,淬鍊皮肉筋骨髓,說不定能讓你的身體瘦下去。”
季寓庸思考了下,點頭道:“還真有這種可能,回頭我就到天一閣看有沒有適合的功法。”
自卑亭過去就是百泉軒,此軒廣大,地下有百眼清泉噴涌,故有此名。
進入百泉軒,往下望去,泉水如雪如冰,如練如鶴,自西而來,趨於北,折而東,還繞而南,渚爲清池,四時澄澄無發滓,萬古涓涓無須臾。
一座九孔流芳橋橫架在泉水之上,橋上刻着青陽學宮傑出學子的名字,歷來是青陽學宮的驕傲,也是青陽學子爲之努力奮鬥的目標。
過了流芳橋,就是青陽學宮最重要的地方之一,萬古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