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曹的本意,是想停靈七七四十九天的。
現下是臘月,要是停四十九天,要趕上正月裡出殯。到時候,各種應酬不對,也怕殯儀上有所疏忽。
上面還有康熙看着,就算是招投標的事兒由十六阿哥接了,曹也不好做甩手掌櫃。
另外,絡繹不絕的弔客,往廣化寺而來。
除了曹家有往來的親朋故舊,那些打着內務府招投標主意的豪商巨賈,也都陸續地摸上門來。
曹已是身心具疲,實是熬不下去了。
臘月二十二,小年前一天,是莊先生的“三七”,大出殯。
莊先生父母之墓,就在房山,這次他的墓穴修建在其父母家人身旁。他髮妻病逝時,他還用着席姓,妻子遺骸並未入土,而是寄放在城外的寺廟裡。
直到康熙四十八年,莊席進京,纔在父母的墓地附近開穴,營葬了妻子。
這次,莊席與妻子合葬在這個墓穴裡。
墓碑上的落款,是“弟子曹”。
待安葬完莊先生。曹如同在大病一場似地。精神萎靡得不行。
回到家裡。來不及更衣。他倒頭便睡……
聖駕是臘月十三移駕小湯山行宮地。因明天是小年了。所以轉回來。
皇太后宮。李氏與初瑜婆媳品級裝扮。前來謝恩。
之前地賞賜。在長生滿月後。李氏已經來過一遭。這次是爲年節所賜進宮謝恩地。
太后這邊賜下地年貨中。除了皮毛綢緞這些穿地。就是銀魚、鹿肉、鱘鰉魚、科爾沁進貢地奶食。
太后賜東西給曹寅之妻。早已不是什麼稀罕事兒。除了有些有心人外,其他人早已不講這個當成新聞待的。
李氏這邊,卻是半點禮數不敢少,每次賞賜過後,少不得進宮謝恩。
她已經跟着烏恩,學了幾句蒙古話。不過。到底是上了年歲,只會最簡單的,難些的就忘地快。
偏生太后還願意拉着李氏閒話家常,李氏這邊卻聽不懂,兩人要比劃半天,才能粗解其意。
後來,實是沒法子,李氏就帶着烏恩入宮,由烏恩擔當翻譯。
太后瞧出烏恩長相有異。聽說是蒙古來的女奴,早年被曹所救,;臉上就添加了慈愛。
如今。卻是誰都曉得,李氏是太后宮的紅人了。
加上御前當用的宮女,如今奉了太后遺旨,在曹府侍候李氏,真真是震懾了一批人。
尤其是九阿哥這樣,同曹家有利益衝突,骨子裡講曹當成是敵人一般。
那個招投標的事情一搞出來,感覺火冒三丈的,就是九阿哥。
這內務府把錢地衙門。早年爲了八阿哥的大業,補得都是九阿哥這邊的銀錢。沒想到,這次曹卻佔着名分,將這團稀泥直接擱水裡。
眼看就要黑白涇渭分明,而且失去既得利益者的地位,
九阿哥在十六阿哥那邊試探了一回,卻是被打了個太極,沒有探到實底,心裡如何能甘?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這個招投標真的是怎麼回事
莫非,就沒有其他法子,任由曹爲所欲爲?還是相信十六所說的,最大的利益獲得者仍是自己。沉得多:“顧納,你去曹家了,曹寅與曹他們父子。待你如何?”
地上。躬身站着一位身材高挑,容顏清瘦的年輕人。正是任了兩次外任的顧納。
顧納任了兩次外任後,原是繼續謀求外任地,九阿哥對曹家找不到插入的法子,去年藉着曹頌親事的幾個間,也沒起到作用。
因此,他就想到了顧納,在吏部那邊打點,要給顧納補個京官。
顧納地臉上早已褪去少年的青澀,屏氣凝神,有些官派兒了。
聽了九阿哥的問話,顧納躬身回道:“回九爺的話,曹寅那邊待小的甚厚,問及小的前程,還想要進援手之力。曹那邊……那邊則忙着其西席的喪事,暫時顧不得其他的。”
這喪事沸沸揚揚的大半個月,九阿哥不禁有些煩了。聽了這個,他立時擺擺手,道:“什麼尊師重道,不過是障眼法罷了。這個曹,兩面三刀地傢伙,不過是借個幌子,避開這段日子的不滿與叫囂罷了。”
顧納卻不曉得該如何接話,他前兩天去拜訪了曹府,當時只看到曹寅,曹還在廣化寺守靈,他又巴巴地去了廣化寺。
雖然與莊先生沒往來,但是瞧着曹無法掩飾的感傷,顧納還是很真摯地到佛前點了三炷香。
現下,聽着九阿哥說曹在使障眼法,顧納不由心裡喟嘆不已。
像九阿哥這種人,怕是一輩子只關注金銀,永遠不會爲了別人而感傷了。
九阿哥見顧納沉默不語,眼睛一轉,笑着說道:“你前兩任知縣的考評都是卓異,升正六品不算難事。要不然,就給你安排個內務府的主事噹噹,有些東西也正好便宜。”
這個結果,並不使人覺得意外。
早在九阿哥關注內務府開始後,顧納就有所察覺,自己怕是要被安排過去。原還存着一絲僥倖,畢竟內務府的缺,多是由包衣補,尋常人的缺有限。
九阿哥一邊說着,一邊打量着顧納的神色。
顧納將其他的情緒掩去,只留下欣喜,立時躬身道:“謝九爺提拔,小地感激不已。”
他是九阿哥的門人,是貝子府下的開戶人,也能補旗缺。卻是子子孫孫,都要奉貝子府爲主了。
九阿哥點了點頭,想起一事兒,對顧納道:“對了,聽說你還沒有兒子,剛好福晉有個陪嫁。姿色雖平平,但是使人瞧過,卻是利於生養,爺賞給你做妾。”
顧納聞言,卻是不由怔然。
向來曉得九阿哥好色,就是顧納自己個兒,也曾經奉命,爲九阿哥採買過姿色過重的佳麗。
如今,怎麼會賜人下來?耳目?
顧納躬身道謝。心裡卻已經是思量了好幾遭。
李衛聽到有人在尋自己,疾步出來來。卻是兩位舊相識,是徐州會館裡見過的同鄉。
“哎呦,兩位東家!”李衛很是豪爽地抱抱拳,笑着說道:“這眼看年節,兩位東家怎麼沒回鄉?還在京裡發財?”
兩人都是徐州地巨賈,往來京城與南方,經營的貨物就雜了。
兩人見李衛抱拳,忙躬身回禮,嘴裡的稱呼。已經由早年的“李衛”、“小李子”成了現下地“李爺”。
李衛聽了,笑容一下子凝住,嘴角挑了挑,之前地熱絡已經是減了幾分。
“兩位東家,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李衛試探着問道。
那兩人已經上前,駕着李衛地胳膊,笑着說道:“李爺,咱們是同鄉,情意最厚。李爺又是向來義氣地。走,有什麼,咱們東風樓邊喝邊說去。”
李衛卻站在穩穩當當的,動也沒有動,臉上帶着笑,說道:“呵呵,我李衛也惦記着同鄉。不過如今身份所限,還望兩位體諒,有什麼話。請先進府說話。說不定大人那邊。還能使得兩位獲益良多。那樣,總比跟我這個粗人喝酒要來得好……”
那兩人原是想要走李衛的門路。沒想到李衛卻一下子將曹擡出來,不禁欣喜若狂。
其中一個,已經將一卷銀票塞進李衛手中,低聲道:“到底是同鄉的情誼,夠義氣。這些請李爺吃茶,等過後我們真投到賺錢的買賣,自然不會讓李爺白忙。”
李衛出身鄉紳之家,生性豪爽,並不把錢財之物看得太重。
對於這兩位老鄉,他心裡原是帶着幾分近親之意的,此刻卻也被這種**裸的利誘給膩歪了。不過,他卻是沒有多言,將兩位直接引進了偏廳。
這兩位,之前也做過內務府的買賣,不過內務府地買賣多是由晉商把持的大頭,他們這些徽商反而只能跟在後頭揀剩兒。
之前,曹還曾專門提過一次,已經往江南那邊送信,就是希望打破目前這種晉商獨霸內務府貿易的局面。
所以,李衛心裡膩歪是膩歪,還是和顏悅色地將兩位引進曹府。
待引着人進了客廳,奉了茶,李衛卻有些猶豫了。
曹清晨出去送殯,纔回來沒多長時間。
不過,問過了蔣堅後,他還是請人往二門送信。
來地是兩個商人,又不僅僅代表兩個商人。
這些日子,曹忙於喪事,所有的公事都不理會,放羊似的。有些商人藉着弔祭的名義上門,曹也沒心情應和,這一來二去的,也使得不少商人心裡沒底。
能夠在京城做買賣的,誰背後沒有個靠山,要不然是個尋常商人的話,早就被人生吞活剝了。
要是不安撫這些商人,他們背後的那些王公權貴的府邸,也都是對內務府採購心裡沒底地。
將十六阿哥拉出來,是使得人不敢輕舉妄動,卻也使得不少人心生疑慮,以爲不過是權貴之間走個過場罷了。
雖不知這今兒登門這兩位身後依附於什麼府邸,但是瞧着他們在喪事完畢就上門,想來對曹府這邊也是始終關注的。
藉着他們的口,正好好好說說所謂的內務府採購時什麼樣的,怎麼樣減少顧慮,已經新上任的總管曹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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