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骨肉至親

“誰?!”

南疆妖王修爲匪淺,窺不見銀霄真身,卻能感受一道妖風從耳側輕輕劃過。

倏地放出妖識,追着妖風而去,發現妖息消失在永夜殿門口時,面具下的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微微易了色。

北麓地界,不可能有妖修可以自由出入永夜殿。

此妖必定身懷異寶,或者天賦異稟。

“大人!”

身後黑幕中,倏然冒出一陣濃煙,一名黑袍男妖修上前,屈膝道,“大人,屬下已經發現鼠族蹤跡,特來請示大人,是否……”

南疆妖王一揚手:“你看着辦。”

黑袍妖頓了頓,又道:“除此之外,南疆傳來消息,雲嶺虎族和青丘狐族又起了衝突……”

南疆妖王依然還是那句話:“你看着辦。”

“還有……”

“你看着辦。”

黑袍妖一連請示了十幾件要事,南疆妖王連語氣都不曾變過。

黑袍妖見怪不怪,拱手退下。

一名藍衣女妖在遠處等他,上前問:“怎麼樣,大人可有何指示?”

黑袍妖點頭:“做出了重要指示。”

“真的?”藍衣女妖稀罕的不行,“大人指示了些什麼?

“大人說……”黑袍妖一本正經地道,“讓我自己看着辦。”

“去你的。”藍衣女妖嗔笑着推他一把,笑罷,眸光轉向高處的南疆妖王,嘆息道,“你說,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不可背後議論大人是非。”黑袍妖修制止她的感慨,顯得有些憂心忡忡,“我只怕大人再如此消沉下去,咱們妖族終將大亂。”

“難道不是早就開始亂了?”藍衣女妖冷哼一聲,“不過大人尚在一日,它們也只敢小打小鬧,只盼着大人早日振作起來,帶領咱們再攻一次北麓。”

“南疆究竟有什麼不好,爲何非要進攻北麓?”黑袍妖想不通。

“南疆貧瘠之地,哪一點兒比得上北麓花花世界?”藍衣女修俏麗的容顏上,露出嚮往之色,“你我修行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活的像人一樣?”

“既是妖,何苦非要活的像個人?”

藍衣女妖話音才落,突然從背後飄來一個清雅的聲音,“想要成爲人,是因爲你們自以爲身在畜生道,比人道下品。但若有一日,你們攻佔人界,便證明畜生道比人道更強,那爲何還要做人?”

聽見這個聲音,兩妖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兩道濃煙平地起,妖息一瞬消匿無蹤。

可悟尊者走了出來,站在兩妖方纔站過的地方,也微微擡頭。

高處懸石上的南疆妖王轉了身,俯視着可悟尊者。

面具之下,紅脣輕輕一抿。

……

黑黢黢,伸手不見五指。

永夜殿內妖氣實在太過濃郁,萬幸銀霄也是妖,妖氣對它並沒有什麼妨礙,若是蘇慕歌真身進來,必定會被侵蝕。

“左側二十二步,是個北斗七星陣。右側三十二步,是個五行逆轉陣。”蘇慕歌盤膝坐在銀霄的識海內,手捧地形圖,“前方七十二步,是……”

“慕歌,咱們先去搜集毒液,還是找尋師叔?”銀霄站在門前,擡了擡腿,又放下了,“先確定下來。”

“當然是找尋師叔。”蘇慕歌脫口道。

“其實,找師叔和收集毒液並不衝突吧。”衝破永夜殿的禁制,銀霄耗費不少氣力,這會兒吐着舌頭散熱,“橫豎師叔和毒騰蛇,都不知道在哪裡。”

“唔,你說的有道理。”蘇慕歌不得不承認,自己過於心急了,“那就貼着東面走,繞一圈,先找到哪個是哪個。”

路線敲定之後,銀霄便向東面走去。

黑氣繚繞中,壓根兒看不到路,完全依仗感覺行走。

萬幸銀霄的隱身天賦強勢,不必擔心被這殿中妖魔偷襲。

“哼哼……”

突然就聽見身邊有怪物哼叫的聲響。

銀霄嚇了一跳,半響不敢動作。

好一會兒探頭去看,原是一頭黑胖黑胖的豬,正側躺在地上睡覺。時不時撓撓肚皮,睡的口水橫飛,肉墩子一樣的臉上,還掛着一抹有些詭異的笑容。

蘇慕歌額角青筋抽了抽:“韓忍反覆強調,被他三伯父抓進永夜殿內的,比比皆是大能……”

銀霄流着哈喇子,接話道:“夠大、夠肥。”

一個完美的流線型,想從豬頭上跨越過去,凌空那一瞬,豬妖突然翻騰而起,吼道:“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擾你豬奶奶的清夢!”

口水噴了銀霄滿頭滿臉,頓時一股腥臭蔓延開來。

銀霄最是愛惜自己一身拉風飄逸的長毛,被噴之後,險些從半空摔下來,正怒不可遏的想要同它拼命,卻傻愣愣的停在半空。

只見黑豬妖化了形,柳葉眉,櫻桃口,眼眸宛如一脈秋水,美豔不可方物。

蘇慕歌也是驚歎:“真是豬不可貌相。”

銀霄一見着美人,便有些挪不開眼,有些心蕩神搖。但被毛上的汩汩惡臭,很快將它拉回殘酷的現實深淵。

銀霄嘆了口氣,迅速逃離案發現場:“那母豬妖的修爲深不可測。”

“怎麼?”

“妖界血統等級非常鮮明,高低貴賤,一目瞭然。一些純高貴血統的妖修,生來就可化形,並且貌美非常。至於其它,修爲和美貌是成正比的。諸如豬這種生物,在血統等級中排行極低,天分極差,開靈智者寥寥,修煉至化形的,更是鳳毛麟角。”

待遠離豬妖后,銀霄停下腳步,抖抖毛,“它不但化了形,還化的如此美豔動人,你說修爲高不高?”

“不高!你這傻x!”

銀霄一愣:“你說什麼?”

蘇慕歌也是一愣:“我什麼都沒說。”

銀霄被毛一豎,左看右看:“是誰在說話?!”

“是老子在說話!”

“你是誰,在哪兒?!”

“傻x,快拿開你的臭腳!”

銀霄低下頭,瞅了半響,終於瞅見自己的左前腳掌之下,原來有一隻快被踩扁的小蝸牛。蝸牛隻有拇指蓋大小,銀霄用爪子將它拎起來:“是你在說話?”

“廢話!想把老子踩死啊!”

“你能看見我?”

“你當老子是死的?被你踩到還能不知道?!”

銀霄無言以對。

蘇慕歌皺眉:“我主僕以密語交談,你爲何能夠聽到?”

銀霄恍然大悟:“對啊!”

他們之間的交談,是以靈獸契約進行的。按照道理來說,哪怕化神修士,也不可能聽到主僕之間的靈契密語。

“老子沒本事窺見你們,但這凡人世界,就沒有老子聽不到的秘密。”蝸牛冷笑一聲,趾高氣揚地道,“所以想說悄悄話,就請離我遠一些!”

“多遠?”

“以你們這點微末修爲,至少一百丈!”

“明白了。”蘇慕歌斂聲道,“銀霄,扔出去一百丈。”

銀霄微微一怔,旋即後腳撐地,站了起來。“呸呸”兩聲之後,輪圓了一條前腿,將爪子縫裡的蝸牛扔了出去:“一百丈是嗎,小意思!”

“你們……!”

聲音一瞬便被淹沒。

“慕歌,我覺得咱們或許可以從它嘴巴里,問出師叔和毒騰蛇的下落來,就這樣給扔了,好嗎?”

“得了吧,你瞧它那副狂拽酷炫的模樣,能問出什麼來?賤人賤獸我見多了,它自己會回來的。”

“那它要是不回來呢?”

“不回來也無所謂。”蘇慕歌漫不經心地道,“永夜殿說小不小,說大也不算大,咱們既然已經來了,倘若師叔真在此地,不信找不到人。”

“你能這樣想最好,我最討厭軟體生物。”

銀霄將肉墊在地上蹭了蹭,蹭掉噁心的粘液,繼續向前走。

一處一處的探,一寸一寸的找,終於在一顆古樹上,找到正盤曲酣眠的毒騰蛇。騰蛇是一種醒一年睡一年的妖物,韓忍推算的不錯,此蛇眼下正處於酣眠期。

銀霄祭出一柄鏟子,直接上前撬開它的上下顎,又摸出一個事前準備好的玲瓏玉瓶,放在它的舌頭下方。

蛇的毒液附在牙齒後的毒囊之內,當然,這裡指的是普通蛇類。

諸如萬年毒騰蛇,它兩丈長的身體光禿禿的,一片鱗片也沒有,體液和唾液同孔雀膽一樣,全都是劇毒之物。

只是它睡的正香,口腔異常乾燥。

銀霄舉着瓶子舉了半天,一滴唾液也沒有。

蘇慕歌乾着急也沒辦法:“早知道應該帶塊兒魚乾,誘導它分泌毒液。”

銀霄也急的抓耳撓腮:“是啊!”

“喂,你這傻x,方纔爲啥扔我!”

銀霄一轉頭,又是那隻小蝸牛,正滾來滾去的向自己滾來。

蘇慕歌雙眸一亮。

不待蘇慕歌開口,銀霄已經抓起蝸牛,直接扔進毒蛇口腔內。

“你們……”

“咕嚕咕嚕……”

“有了!”

一滴滴毒液順着騰蛇舌頭,滴落在玲瓏玉瓶內,不一會兒便盛了滿滿一瓶。銀霄喜滋滋的將瓶塞闔上,扔進妖鼎,大功告成!

蘇慕歌也鬆了口氣:“那隻蝸牛不會死吧?”

銀霄擺擺手:“管他呢,誰讓它送上門找死。”

“咕嚕咕嚕……”

只見毒騰蛇的腹部漸漸凸起,上下滑動,“噗”的一聲,腹部陡然被穿了一個洞,蝸牛被毒液噴了出來,撞擊在古樹上,又被反彈在地。

“轟——!”

再望過去,哪裡還有蝸牛的影子,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俊美少年蹲在地上,沒有耳朵,腦門上生有一對兒觸角,兔耳一般直愣愣的豎着。

少年渾身溼透,滿是蛇的毒液。

少年暴怒:“給我滾出來!”

蘇慕歌一怔,這蝸牛什麼來頭,輕而易舉便從騰蛇肚子裡鑽出來了?

銀霄正準備說話,被蘇慕歌制止。

“別動。”蘇慕歌在銀霄識海內寫道,“它是依靠觸角感應的,只要不發出聲音,它就發現不了。”

“啊,好痛!”酣夢中肚子被穿透,騰蛇打了個哆嗦,驟然醒來。蛇頭一翹,瞧見肚子上居然有個洞,它臉上露出的痛苦十分浮誇,“啊,我肚子上爲何有個洞?啊,我難道生了娃?”

“生生生,生你x個頭!”觸角少年雙手掐腰,在它尾巴上狠踹一腳,“你是一條雄蛇,生哪門子的娃!”

“啊,別踹,疼着呢!”騰蛇從樹幹上掉了下來,苦着臉道,“你沒事兒鑽我肚子裡幹啥?”

“有一隻會隱身的狼進來了。”觸角少年眸子冷沉似冰,戾氣畢現。

“進來就進來了唄。”騰蛇打了個哈欠,身體生出兩條胳膊,祭出針線來,縫補肚子上的洞,“不過,最近被關進來的確實有點兒多,外頭是不是又亂了?”

“它不是被抓進來的,像是在找尋什麼東西。”少年腦袋上的觸角,發出“卡茲卡茲”的聲音,一道道閃電似的東西在兩根觸角之間流轉,“臭狼,你給老子出來,老子保證不打死你!”

銀霄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蘇慕歌抱臂坐着,透過銀霄的眼眸,打量眼前的觸角少年。

連萬年毒騰蛇都對他忌憚三分,這蝸牛妖什麼來歷?

難不成是紫琰仙君的姐姐,夙瑤?

又一個女扮男裝?

蘇慕歌嘴角抽了抽,邪闕前輩是隻心魔化生獸,生的孩子再怎樣變異,也不會變異成蝸牛吧,這不合邏輯。

排除。

“卡茲卡茲……”

尋覓了半刻,一無所獲,觸角少年臉上劃過一絲冷酷,“跟我比耐性是吧,有本事你就一直別動,在這蹲到死吧。”

說着,觸角少年席地盤膝而坐。

他氣的不輕,騰蛇卻吹着口哨,專心致志的縫補肚皮。

縫補完之後,騰蛇嫌棄傷口有些猙獰,像是一條蜈蚣,破壞了美感。便又將兩側好端端的皮上又戳了幾百針,愣是給繡成一隻蝴蝶。

一隻蝴蝶有些寂寞,它又繡了一隻。

兩隻蝴蝶太單調,恩,再繡上幾朵嬌花……

不一會兒的功夫,整個肚皮上密密麻麻全是針眼,血流成河。

蘇慕歌覺得自己的三觀都快要顛覆了,徹底認同韓忍所言,這永夜殿內關着的,果然絕非等閒之輩。

該有多閒多無聊,才能幹出這種事兒?

蘇慕歌突然不願這麼虛耗下去了,她想盡快尋到師叔,在永夜殿內關久了之後,是不是腦子會出問題?

“讓開。”

倏地,穿進來第三個聲音。

蘇慕歌和銀霄俱是一怔。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是師叔!

銀霄轉頭,蘇慕歌迫不及待的望過去,那坐在九尾狐狸背上之人,果然是師叔,還是小小的個頭,一寸也沒有長高。

瞧着氣色不錯,身上也無傷無病。

蘇慕歌一直提着的一顆心,纔算是放下了。

臨近南疆,萬獸山中。

“轟……”

兩條火龍不停衝着山體噴射火焰,夜間遠遠望去,整座山都快要燃了起來。慕容錫看這陣勢,有些擔憂,萬一精火順着山脈燒去南疆,他可就犯了禁。

幾百年前,南疆雖被打退回去,但北麓同樣遭受重創,絕不敢乘勝追擊。

再說南疆妖王夙曦,乃絕世罕有的鳳凰一脈。

當年爆發戰爭之時,慕容錫纔剛出生。戰爭之後這幾百年,妖王神出鬼沒,他一次也沒見過。

但對於妖王夙曦的身世,從小到大,聽的耳朵快要起繭子。

父親是神界司火之神座下、九天神火鳳鳴鸞,師父是仙界東皇帝君夙冰,義父是前任妖王邪闕,後臺硬的讓人只有抱頭痛哭的份兒。妖王夙曦一天不死,整個南疆妖族士氣就會囂張一天,想滅掉妖族,完全沒可能。

想到這裡,慕容錫忍不住擡頭望了望天幕。

天上的神仙,不插手人間疾苦也就罷了,爲何還要任由一個妖孽作亂?

天道既不憫衆生,他輩修士,苦苦求來的道義,究竟又有何用?

慕容錫心頭漸漸爬上一絲絕望。

道不昌,天不仁,生亦何歡?

不如以死殉道,以證本心!

他手中燃起一團火焰,眼神有些空洞。

“他在幹嘛?”

藏身的山洞被火球炸了個洞,秦崢和程靈犀只能貼着隱身符籙逃了出來。擡起頭瞧見慕容錫一副悲苦的模樣,秦崢的好奇心又開始作祟。

“他想死。”程靈犀輕輕道。

“不是吧,不就是抓不到我麼,”秦崢嘆氣,“心裡承受能力也未免太差了。”

“額……”程靈犀有些不知如何接話,訕訕一笑,“是啊,好差。”

其實她知道什麼原因,但不能告訴秦崢。

萬年玄冰已經融化乾淨,此刻,歿正處於甦醒的過程中,靈力不斷外泄。

秦崢百毒不侵,絲毫沒有被影響的症狀。

程靈犀也一樣,她猜錯,可能同肉身有關。

而慕容錫,倒是真夠倒黴的。

“慕容師兄!”幸好秦蓮衣及時追來,一掌擊在他手臂上,自己卻被慕容錫的靈氣罩反噬,當即吐血,“你在做什麼?!”

“我……”慕容錫恍然回神,匆忙扶住秦蓮衣,“傷到沒有?”

“怎麼回事?”秦蓮衣避開他的手,皺眉道,“像是被奪舍一般。”

“不知道。”慕容錫心有餘悸,太邪門了,“一股求死的意念,不斷操控我,想讓我死,而且死的越慘越好。”

“此地靠近南疆,可能妖氣太重的緣故。”秦蓮衣也覺得難受,說道,“慕容師兄,回去吧。”

“不行,那半妖還沒抓到。”

“慕容師兄,我不要有主的劍,劍再好,那也是別人的,我並不稀罕。”秦蓮衣知道他是爲了那柄含光劍,定定說道,“有緣纔是好劍,無緣,無非一把破銅爛鐵。”

慕容錫沉默片刻,頷首:“好吧,咱們走。”

言罷,取出笛子,想要召回兩條火龍。

火龍心不甘情不願的正準備回來,下方山洞突然塌陷,一股吸力拉着它們不斷下陷。火龍驚懼萬分,奮力掙扎嘶吼,可惜無濟於事。

一道龍捲風從山谷席捲而上,一眨眼,兩條火龍便只剩下骨架。

“那是……”秦蓮衣瞳孔緊縮。

“快走!”慕容錫神情凜然,扣住秦蓮衣的手臂,御風便跑。

“嗖”的一聲。

面前降落下一道白光,一名青衣男子擋住他們的去路。此人氣息冰冷,宛如一個死人,強大的煞氣撲面襲來。

“前輩,晚輩無極宗慕容錫。”他鬆開秦蓮衣的手,向前半步,擋在秦蓮衣面前,“晚輩不知前輩在此地清修,打擾前輩,晚輩之罪。”

歿不動聲色,脣線微微下沉。

慕容錫頭一次覺得,死亡的陰影籠罩上空。

但歿並沒有動手,而是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願爲道而死,你不該是外表這般。”

慕容錫有些不明所以:“前輩……”

歿吐出一個字:“滾。”

慕容錫啞了啞,便拱了拱手,帶着秦蓮衣走了。

“靈犀,你看見沒,他果然是白骨精!”秦崢和程靈犀躲在石頭後面,盯着上空,“一陣風過去,兩條龍只剩下骨架,以他的修爲,應該快要飛昇了吧。”

“應該吧。”程靈犀心裡有些緊張,笑容也不太自然。

她現在只能依靠自己,因爲歿甦醒之後,痕已將自己完全禁錮在通靈古戒之內,不露半點靈力,無法在同她溝通。

“你怎麼了?”秦崢一低頭,瞧見她不太對勁兒。

“沒……”

程靈犀話未說完,兩人眼前便是一黑。

一道頎長身影,遮了他們的光。

秦崢擡起頭,驚詫的揚起手臂,在他面前晃了晃道:“白骨前輩,你能看到我們?”

歿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注視着程靈犀。

修爲差距實在太大,程靈犀完全感受不到他的靈識,但用猜的,也知道他在感應自己身上的某些東西。

程靈犀大氣也不敢出,微微垂着頭,

不消片刻,歿轉了身。

同痕所說的一模一樣,他果然惜字如金,不愛多言,所以不必擔心會被秦崢戳穿。程靈犀忙不迭喊住他,傳音道:“前輩,您可認識江墨白?”

歿的身形微微一頓,轉頭:“你知道我是誰?”

程靈犀凝眉:“我見過你的畫像。”

歿微微頷首,再次轉身。

程靈犀又道:“你就不想問我些什麼?”

歿連身都沒轉:“你想讓我問什麼?”

“問一問江家現如今的狀況,問一問我的狀況。您偶爾也會前往北麓,但你從來都不會回去江家看望一眼,對吧?”程靈犀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所以您可能都不知道,您還有個兒子,而您的妻子,也就是我的母親,她也已經過世許久了……”

“那又如何?”歿打斷她,“人總有一死。”

“那活着的人呢?”程靈犀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麼,眼淚在眼眶打轉,“作爲父親,您就是如此對待女兒的?”

“女兒?”歿下沉的脣線,似乎略微提了提,聲音卻還是冰冷徹骨,“凡人繁衍子嗣,一是爲了年老衰弱時,得其反哺。二是爲了身隕消亡之後,延續傳承。而我不老不死不滅,究竟要你何用?”

程靈犀兩片薄脣微微掀了掀,一時竟被噎的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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