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孫劍鋒番外(四)

這一夜,孫劍鋒亥時方回的院。剛推開院門,便見到一個人影縮在他的屋門前,正是寧清卓。孫劍鋒腳步一頓:“你怎麼又翻牆。”

他行到屋門口掏鑰匙,正打算開門,寧清卓卻忽然站起,一把打掉了他的鑰匙!小姑娘兇巴巴道:“你今晚怎麼回事?什麼叫張姑娘不錯?我和你說的話你都忘記了?”

孫劍鋒躬身去撿鑰匙:“沒忘。可你是說媒婆心眼壞,會給我介紹不好的姑娘。現下給我介紹姑娘的人是你爹爹。你爹爹總是好人吧。”

寧清卓瞬間被噎住。眼見男人又摸着了鑰匙,再想開門,寧清卓忽然奪了那串鑰匙,用力扔去了隔壁屋頂上!

孫劍鋒無奈:“清卓,你又怎麼了?”

月色之下,寧清卓抿脣看他,似乎很不高興。她盯着孫劍鋒看了半響,忽然問道:“師父,你不是喜歡我麼?”

孫劍鋒心中一驚!可許是有了上回被寧爹爹突擊詢問的經驗,他倒是能不動聲色反問上一句:“爲什麼這麼說?”

寧清卓重重一聲哼:“你不喜歡我,幹嘛跑去赤峰嶺救我!看到別人欺負我,你都氣瘋了!”

這話說完,寧清卓的臉色倒是好看了些,她歪頭上下暼孫劍鋒幾眼,忽然逼近一步:“師父,快說實話

!你是不是喜歡我?”

這種時刻,孫劍鋒萬分感謝他習慣性的面無表情,讓他沒有流露絲毫情緒。他搖搖頭道:“我是你師父,這是我應該做的。”

寧清卓臉色又沉了,張口就罵:“呸!有你這種師父麼!不喜歡我對我這麼好作甚?還一直呆在我身邊照顧我,26歲都不娶妻!”她氣得不輕,朝他嚷嚷:“全世界的男人都被你比下去了,以後我看誰誰不順眼,你叫我怎麼找相公!”

說完這話,她惱火盯着孫劍鋒看了老半天,忽然一跺腳:“得!你不喜歡我!是我喜歡你,成了吧?”

說完這話,她氣勢洶洶撲到孫劍鋒懷中,雙手勾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尖,吻上了他的脣。

當柔軟觸上他的脣,孫劍鋒覺得頭腦當機了。他睜眼傻站着,好容易才能清理思路:

一,寧清卓說她喜歡他。

二,寧清卓居然向他表白!

三,寧清卓……還主動親他!

孫劍鋒將這三件事在腦中捋了好幾遍,總算捋出了個清晰的想法:她不把他當長輩!她喜歡她!他們兩廂情悅!

——那他躲躲藏藏個屁啊!

孫劍鋒彷彿忽然找回了四肢的控制權,猛然扣住寧清卓的腰,將她反壓去牆上,急切而粗暴吻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有些野蠻,可是他太久沒有放肆親近她,這讓他一時無法剋制他的行爲。一吻終了,寧清卓衣裳凌亂嘴脣紅腫,癱在他的懷中急促喘氣。孫劍鋒開始擔憂他會嚇着了她,可小姑娘對上他的眼,卻是紅着臉得意一笑:“師父……我就知道你喜歡我!”

孫劍鋒長長呼出一口氣:他在想什麼呢。這丫頭早被他寵得無法無天了,哪裡還會怕他?兩世的情感在他的體內復甦,蠢蠢欲動,孫劍鋒再次緊緊抱住了寧清卓,用力在她的發上蹭着臉:“……喜歡……師父喜歡了你很久很久……”

寧清卓果然不害怕孫劍鋒。事實上,孫劍鋒覺得她對自己沒有絲毫戒備之心。這夜過後,寧清卓一如既往與孫劍鋒獨處,兩人時常呆的地方,一是孫劍鋒的家中,二是寧家茶莊的賬房。

起初幾日,孫劍鋒還是努力想要正人君子的,可時間一長,他便漸漸管不住自己。他總是目光灼熱盯着寧清卓看。記得前世,寧清卓很討厭他的這種目光,可是現下,她卻只是自顧自做着手頭上的事,就算偶爾回看他一眼,也是嘴角輕翹笑道:“哎喲!師父你眼珠也轉一轉啊!還真不嫌累得慌!”

看得久了,孫劍鋒便試着靠近她。他坐去她的身邊,牽牽手摟摟腰抱抱肩,見寧清卓並不排斥,索性便將她整個拎起,放在自己腿上。這麼將她整個嵌在身體中的感覺非常充實,彷彿心裡都被填得滿滿當當。孫劍鋒滿足地直嘆氣,而寧清卓則配合窩在他的懷裡,騰出兩隻手翻賬本,偶爾蹭一蹭他的下巴。

這種無聲縱容讓孫劍鋒愈發大膽。他忍不住去親吻她。一開始只是發,然後是臉頰。他懷念她脣的觸感,卻也清楚寧清卓不願被他打攪,於是便就近咬一咬那圓潤耳垂,或是吻一吻那細長的脖頸。

寧清卓有時會放任他,有時卻會抗議。他若親得急了,她會一把推開他,紅着臉瞪眼惱道:“師父

!你屬狗的嗎?!舔得癢死了!”

一次兩人夜晚在山林間閒坐,寧清卓手頭無事,孫劍鋒難得有了機會與她深吻。熱切燒上腦,他將寧清卓壓在地上,胡亂扯散了她的衣裳。可他的手纔剛鑽進她的肚兜,寧清卓便朝着他腦門狠狠一掌!怒氣衝衝罵道:“滾!都還沒成親呢!你想都別想!”

孫劍鋒便默默從她身上爬起,坐去一旁草地上,看小姑娘氣呼呼整理衣裳。

時是秋日,夜風清爽。蟲鳴聲因爲寧清卓的怒斥斷了一陣,隨後又繼續唱響。便是此時,沒有緣由的,孫劍鋒忽然想起了第一世。鎮撫司天牢之中,他抓着寧清卓的發,強迫她睜眼面對受刑的人,冷冷對她道:“記住這一切!你只需要害怕我,從此再也不敢逃,這便夠了。”

孫劍鋒忽覺慶幸。所幸這一世,她不害怕他。他依舊摸不準她的原則她的道理,可她敢手握戒尺爲他劃出界限,於是他無需擔心某天他會不小心犯下大錯,自此兩人再無法挽回。他只需要乖乖聽從,慢慢學習,這便足夠了。

——至於期間被她抽打的那幾下……也是很讓人窩心啊。

日子過得實在不能更舒坦,可漸漸的,孫劍鋒卻開始憂心。本來,前些年寧清卓太小,孫劍鋒一度以爲自己沒了執念,便也不打算干涉她的生活。可現下寧清卓與他相好了。幸福已然在手,孫劍鋒開始以一個捍衛者的身份,忌憚一個人。

第一世,他毀了那人與寧清卓的婚事,暗殺了那人。第二世,那人設計陷害寧清卓與他,將他送上了刑場。

無錯,近日時時讓孫劍鋒煩惱的人,便是陳晉安。沈鴻銳便罷,寧清卓既是選擇了他,便不可能再對那繡花枕頭動情。可陳晉安與前世的他一樣陰狠不擇手段,寧清卓便是不喜歡陳晉安,也難保陳晉安不繼續糾纏。

這一想法困惱了孫劍鋒好些時日。他覺得,依他的本事,還是可以偷偷殺了陳晉安而不被發現。可這不是寧清卓所允許的手段。他難得與寧清卓相處融洽,自是不會冒險激怒她。可若只是光明正大做防範,現下的他無權無勢,陳晉安再攜陰謀與執念出現,他能守得住清卓嗎?

卻也是同時,孫劍鋒又暗自奇怪:按照前世的記憶,陳晉安應當早就出現了。他記得寧清卓14歲那年,陳晉安便與寧爹爹簽下了訂婚書。可是現下,他卻還沒有見過陳晉安。

他想了許久,終是決定先去找陳晉安見上一面一探究竟,是以這一天,他以捕快身份去了陳家大宅,找到了管家。

管家聽說過孫劍鋒,待他萬分熱情。孫劍鋒問起陳家族長的去向,管家瞭然道:“你說二少爺啊!他今日剛去城外辦事了,傍晚便會回來。孫捕快若是有事,可以留下來等他。”

孫劍鋒微微皺眉:“二少爺?”

管家解釋道:“哦,族長在家中排行第二,我叫順口了,一直沒改過來。”

孫劍鋒只覺不對:陳晉安明明是長子。他索性直接問道:“你家族長難道不是陳晉安嗎?”

管家一縮脖子:“哎喲!可不敢提大老爺名諱!”他擺擺手:“大老爺幾年前便進了京,在國子監求學。去年他剛考上進士,聖上欽點的探花朗!現下正是吏部郎中,前程無量!族長是大老爺的堂弟啊!”

孫劍鋒一時無言:無怪……無怪陳晉安一直沒有出現,原來這一世,那人竟是早早去了京城考功名,根本不在盧陵了……

從陳家大宅出來,孫劍鋒心中終是安定,卻不知道,這一世事態的改變,竟是與他有關

便因爲他沒有出賣他的主子周公公,周公公終是飛黃騰達,做了東廠督主。而前世的東廠督主李公公則死在了周公公手上。陳大學士與李公公走得甚近,被周公公忌憚,設計貶去了偏遠地方做官。陳家在朝中勢微,沒有官府力量支撐,行事處處不便,陳晉安這纔去了京城,接替他的叔叔,走上了仕途之路。

孫劍鋒的擔憂就此打消,可他並不知道,寧清卓心中也有個疙瘩,一直沒法放下。這一日,寧清卓忽然大發了脾氣。她將孫劍鋒趕出了賬房,卻破天荒的,第一次沒有說出個所以然。

孫劍鋒只能默默立在門外等她消氣,心中卻暗自回憶:這回他又哪做錯了?

——難道是因爲……今日他多扯開了些她的領口,啃了她的肩膀?

正在思考間,寧傑經過他身旁。見到面門思過的孫劍鋒,寧傑口中嘖嘖:“孫哥,小掌櫃生氣啦?”他拍拍孫劍鋒的肩膀:“沒事沒事,讓她緩緩就好!小掌櫃到底也是女兒家,被爹爹看見了你們……”他曖昧一笑:“自然也是會害羞的!”

孫劍鋒這纔想起寧爹爹剛剛來過,而且正好撞見了……他扯寧清卓的衣裳。

可還沒等他頓悟,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了。寧清卓朝着寧傑一瞪眼:“嘴碎!你是沒事做麼?”

寧傑連忙幾步跑遠了。寧清卓看孫劍鋒一眼,硬邦邦丟下句:“進來。”轉身又回了屋。

孫劍鋒跟上。寧清卓在書桌後坐下,孫劍鋒便站去她身旁:“清卓……其實你爹爹來時我就聽到了。你若不喜歡,往後我注意些便是。”

寧清卓纔剛拿起賬本,聽言卻又放下,惱道:“我不是因爲這個生氣!”

孫劍鋒不吭聲了。寧清卓再看他一眼,索性扔了賬本,正色道:“師父,我們也相好幾個月了。我問你,你就沒有什麼事情要向我坦白麼?”

孫劍鋒一愣。他唯一瞞着她的事情便是他的重生與兩人的前世,難道寧清卓讓他坦白這個?

孫劍鋒盯着寧清卓,不願回答。寧清卓便抿了脣道:“我爹爹不是找過你麼?他說他反對我們在一起。你可知道爲什麼?”

孫劍鋒微皺眉:自寧清卓表白了說喜歡他,他便將與寧爹爹的談話丟去了腦後,哪裡還記得這碼事。此時聽問,便思量着道:“他覺得我比你大太多了……整整12歲。”

寧清卓一瞪眼:“我爹爹是見識這麼淺薄的人麼?!”

孫劍鋒很是聰明搖頭:“不是。”

寧清卓輕哼一聲:“自然不是。他告訴我,你來盧陵之前,是東廠周公公的人。他不願我和你在一起,便是擔心將來我被你拖累。”她看孫劍鋒一眼:“我知道,你有你的過去,不願被人知。可是,你曾經是怎樣的人,是否犯過什麼不可挽回的錯,有沒有得罪棘手的仇家——這些事情,你總應該告訴我吧。”

她站起身,主動摟住了孫劍鋒的腰,嘟囔道:“我可不想和你生活了十多年後,突然某天冒出來一堆人追殺我們。那時你纔給我講個長長的故事,告訴我你這輩子前二十年的恩怨情仇……”

原來……她是擔心這個

。孫劍鋒心中鬆了一口氣:所幸這一世他及時抽身,還不曾深陷泥潭。他摸摸寧清卓的頭髮:“你爹爹誤會了。我不過是周公公府上的一名家丁,的確看過許多不堪,但身份在那,還沒有資格作惡,只曾被人欺壓……”

此番談話後,兩人心中都再無芥蒂。這麼過了大半年的甜蜜日子,寧家車隊從西域回來了。寧家財力因此勢力愈勝,寧清卓有了資金支撐,將茶莊生意越做越大。

一日,衙門剛發了月俸,幾名相熟的捕快相約在酒樓聚餐。正巧寧清卓外出談生意,孫劍鋒閒來無事,便也一併參加。酒過三巡,老捕頭喝多了,拉着孫劍鋒說知心話:“小孫啊,你就不擔心你和寧小姐麼?”

孫劍鋒的酒杯停在了嘴邊,偏頭看向他:“我爲何要擔心?”

老捕頭連連搖頭:“你想想,寧小姐人長得漂亮,又能幹,還時不時在外跑生意,接觸男人的機會可多!而且她是寧家二小姐,家裡那麼有錢。你說你沒權沒錢小捕快一個,她怎麼可能中意你呢?”

孫劍鋒聽言,倒是很淡然。前兩世,他是有權有勢,可那又怎樣?終是沒法得到寧清卓的心。現下這一世,他不過去酒樓做個幫廚,寧清卓便喜歡他了。可見寧清卓的喜好不一般。

孫劍鋒沒甚表情答話:“她就是中意我了。”

老捕頭依舊嘆氣:“那她肯嫁你不?”

提到這個,孫劍鋒的面色柔和下來:“我們說好了,等下個月她滿15歲了,我便娶她。”

老捕頭微訝點頭,卻又道:“就算她肯,聘禮怎麼辦?似寧家這家世,想娶他家小姐,聘禮怎麼也該千餘兩吧!你有這錢麼?”他拍拍孫劍鋒肩膀:“別嫌哥哥話說得直,女人的聘禮,就是女人的身價!你給少了,寧老爺能樂意把女兒下嫁給你?”

孫劍鋒默然。他還真沒這個聘禮錢。現下做了捕快,月俸是高些了,但他也只積了百餘兩銀子。

可寧清卓的身價就只值百餘兩?!

——她肯賤賣,他還不肯買了!

孫劍鋒猛然站起,一把抓住他的佩刀,一言不發離開了酒席。

孫劍鋒琢磨了一晚上,終於找到了快速創收的好方法。第二日一早,他便去向老捕頭請了個長假,又去盧陵衙門中翻出了近十年的通緝榜記錄。一些亡命之徒長期逃亡在外,朝廷放榜出了懸賞,少則幾十兩,多則上百上千兩,孫劍鋒打算賺這個錢。他挑選了一些尚未捉拿歸案的通緝犯,再行追捕。這麼東奔西跑了兩個月,果然賺了一千餘兩銀子。

因爲抓到了許多案犯,盧陵孫捕快的名聲傳了開來。寧清卓也因此知道了他在做什麼,幾次寫信讓他停手,催他回盧陵。可孫劍鋒看着手頭的一千餘兩銀子,只是覺得不夠,難得不肯聽從寧清卓的話回去。這麼過了小半個月,寧清卓又來了封信,也不再提勸他回盧陵之事,只是寥寥數語告訴他,寧爹爹即將啓程去西域,他若再不趕回來,就得拖一年再成親。

孫劍鋒終於停下了追捕的腳步。他本以爲寧爹爹還要過幾個月纔會去西域,卻不料行程竟是提前了。而寧清卓的婚事,寧爹爹定是要出場的。若是寧爹爹不在盧陵,他還真得再等上一年才能和寧清卓成親。

孫劍鋒不敢等

。前世,他不過多等了幾日,好好的一場婚事,便成了死別。一番糾結掙扎後,孫劍鋒日夜兼程趕回了盧陵。

寧家茶莊裡,寧清卓正在賬房看賬本,聽見門響擡頭,便見着了孫劍鋒。她猛然站起,難掩激動喚了聲“師父”,可下一瞬間,卻又沉了臉,一聲斥罵:“你還知道回來!”

孫劍鋒張開雙臂大步朝她行去,想要抱她。寧清卓一拍書桌喝道:“站住!”

孫劍鋒只得停步。寧清卓一指屋門道:“關門!”

孫劍鋒轉身去關了門。寧清卓昂着下巴,冷着張臉道:“脫衣服!”

孫劍鋒還以爲自己聽錯了。可見寧清卓認真看他,不似戲言,便也乾脆將衣服脫了乾淨,赤着上身站在屋中間。

寧清卓便見到男人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新舊傷疤,方纔洶洶的氣勢便消了,紅了眼眶。她緩步行到孫劍鋒身旁,指尖觸上他鎖骨上的一處新傷:“……這是抓誰時留下的?”

孫劍鋒回憶片刻:“劉泰和。”

寧清卓緩緩撫過那疤痕:“就是那個殺了周家村十三口的賊人?”

孫劍鋒不料她竟然清楚,點頭道:“正是。”

寧清卓的手指便繼續向下,又停在另一道傷疤上:“那這一道呢?”

……

這麼一問一答,寧清卓將孫劍鋒上身的傷痕都看了個遍。最終她停在他的身前,垂眸低頭問:“爲什麼要這麼拼命賺錢?”

孫劍鋒聲音有些啞:“我得給你聘禮。老捕頭說,聘禮是女人的身價。”他伸手入褲腰帶,掏摸出了幾張銀票、幾錠碎銀,外加十多個銅板,一併捧到寧清卓面前:“清卓,你值更多,可我只有一千四百二十六兩銀子……和十九個銅板。”

寧清卓緩緩擡手,接過孫劍鋒手中的銀錢,似乎是極低極輕笑了一聲。她喃喃道:“傻瓜……這些錢,是你的全部家當。我的身價,便是你的所有啊……”

孫劍鋒一時沒有答話。他覺得寧清卓這話……說得真好聽。他伸手,將寧清卓摟入懷中,低聲道了一個字:“是。”

寧清卓乖乖任他抱了一陣,卻又貼着他的胸口仰起頭看他,柔聲道:“師父,我知道你厲害,可孤身一人去抓捕兇犯,還是太莽撞了。往後你若再這麼不愛惜自己,我便再不理你了,知道麼?”

孫劍鋒點頭:“知道。”他忽然推開寧清卓,將她手中的銀錢拿起,全部扔去書桌上!然後他轉身面朝寧清卓,一下扯掉了褲腰帶!

男人兩下三下踢掉了褲子,幾近□□站在寧清卓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清卓,我腿上也留了疤。”他聲音愈啞:“你也摸摸吧?”

寧清卓:“……”

孫劍鋒與寧清卓的婚事在兩個月之後舉辦。成親之後,孫劍鋒覺得,他過上了最幸福的生活。他能日日與寧清卓相對,陪她吃飯,爲她磨墨,幫她穿衣,與她共寢。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寧清卓行事雖然處處剽悍,卻終是不好意思與孫劍鋒討論房中事

。於是,縱是她夜夜都會帶着哭腔向他討饒,可到了第二天,她也頂多縮頭在被窩中抱怨一句:“師父你過分……腰好酸……不想起牀……我今日還要去茶莊呢!”

孫劍鋒便頂着張沒有表情的臉幫她四下推拿一番,偶爾還會說上一句:“對不住,我下次一定注意。” 背地卻暗自翹起了嘴角。

成親之後,孫劍鋒還喜歡上了茶莊賬房。他喜歡寧清卓穿戴整齊坐在書桌後看賬本的樣子,也喜歡那滿室書香……和那張溫潤光滑,而又厚重堅實的書桌。

寧清卓自是不肯大白天與他在茶莊裡亂來,可耐不住孫劍鋒堅持,半年下來,防線屢屢潰敗。這日,孫劍鋒好容易扯散了寧清卓的褲,埋頭去了她的腿間,正覺希望就在前方,卻聽見門外有人急急敲門:“掌櫃的!人抓住了!”

寧清卓眼神恢復清明。她猛然推開孫劍鋒,懊惱瞪了他半天,這才答話道:“知道了!帶他去大堂,我馬上就來!”

她整理好儀容便出了門,孫劍鋒卻還待在賬房中沒敢出來:他不可能就這麼頂着身下的帳篷出外招搖,否則讓寧清卓瞧見了,還不活剮了他。他在書桌後坐了半刻鐘,又將寧清卓沒喝完的茶喝了乾淨,覺得那帳篷基本小了下去,這纔出了門。

從大堂出門時,他見到寧清卓坐在主位上。堂中跪了箇中年男子,一旁站着一衆茶莊長工。寧清卓眸色清冷:“……年叔,你來茶莊這些年,爹爹與我並不曾虧欠你,現下你怎能做出下毒這陰毒之事?他們給了你多少錢?竟能讓你罔顧這城中之人性命……”

孫劍鋒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心中一震,停了步。他見過這樣的寧清卓。前世,她面對他時,總是這副表情,看似平淡無悲無喜,說出的話卻字字剮心。那平靜之下,不知藏着多少冷漠、厭惡與疏離。

一些畫面不受控制在腦中閃過,孫劍鋒覺得剛剛還燒了滿身的火,就這麼突然變成了冰。他定定站了片刻,也不敢與寧清卓招呼一聲,竟然就這麼不告而辭離去。

日子似乎依舊,可孫劍鋒開始做噩夢,夢中,都是他與寧清卓的過去。她嘴角噙笑死去,卻讓下人傳話他滾遠些,莫要髒了她的黃泉路。他費心請地痞約她赴宴,她卻不願相陪,離開時還笑着說他作孽太多。他遠赴關外搜尋證據營救沈鴻銳,九死一生歸來,她卻說她日日夜夜期盼他死,他爲何不去死?他受了酷刑即將赴刑場,她卻說即使他不死她也不會愛他……

每每夢一回,就好似重活前兩世。孫劍鋒壓抑無從釋懷。

是夜,孫劍鋒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心悶難以呼吸。身旁的寧清卓動了一動,睜開了眼。她的聲音還帶着些睡夢中的迷糊:“師父……你怎麼又醒了?”

孫劍鋒坐起,許久方道:“做噩夢了。”

寧清卓已閉了眼,卻又努力睜開,擡手抱住了他的腰:“快躺下,外面涼。”

孫劍鋒依言躺下,寧清卓便靠上他的肩:“你最近經常做噩夢。說來我聽聽吧……都說噩夢說出來了,便不會成真了。”

孫劍鋒沉默良久。複雜的情緒在他體內蔓延,想要找個出口。孫劍鋒回抱住寧清卓,低低開口道:“我夢見我們的前世了。第一世,我是錦衣衛鎮撫使,辦事經過盧陵時,見到了你……”

時是冬夜,窗外寒風呼嘯。孫劍鋒便在那蕭蕭風聲中,一點一點講述了他與寧清卓的過往。寧清卓埋頭在他的懷中,安靜聽着,偶爾挪一挪身子,靠得離他更近一些

孫劍鋒完成他的講述時,寧清卓半天沒給反應。她的呼吸綿長,有些太過平靜。孫劍鋒愣了愣,以爲她睡着了,卻見她拱了拱腦袋,朝他擡起了頭:“師父盡胡思亂想。這故事一聽便是假的。”

孫劍鋒無法告訴她,這一切都真實發生過。他只能問上一聲:“爲什麼?”

寧清卓稍稍打起了精神:“你說的那個女人根本不是我。雖然吧,她做生意也蠻厲害的,可單說一點。你救了她,問她如果你不死,她會不會愛你,她說不會。”

她停頓片刻,又想了想,肯定搖頭道:“如果是我,我不可能這麼狠心。第一世你是對不起我,可第二世你救了我,咱們這兩世便算扯平了,我心裡定是原諒你了。加之你都肯定要死了,便是爲着滿足你的遺願,我也會騙你一回,又怎麼可能那麼殘忍說實話?”

黑暗之中,孫劍鋒定定看她。女孩面色平和,昭顯她絲毫沒被他的故事影響。便是此時,孫劍鋒的心中忽然通透:原來……原來第二世他所受的折磨,都是他的自作孽。

第一世,他一心想削磨寧清卓的棱角,將她困在身邊。可他沒能做到,反而造就了寧清卓的狠心、冷情與強硬。他親手將她鍛造成了一杆槍,於是第二世,他被她的鋒刃所傷。

而這一世,他一直守在她身旁照顧她,不曾讓她受一點委屈。於是她保留着那些小女兒的心性,依賴他,敬愛他,以溫情迴應他。

孫劍鋒的腦中忽然浮現了一句話:一啄一飲,因果報應。

寧清卓說得不錯,這一世的她,的確不可能像上一世一般殘忍對他。他種了善因,是以現下,他纔可以抱着她,擁有她。既如此,便該心懷坦蕩,又何必再害怕前世重演?

孫劍鋒長長一聲嘆息,緊緊抱住寧清卓,低低道:“你說得對……是師父多想了。”

孫劍鋒再沒有做過噩夢。可輕鬆的日子沒過多久,半年之後,寧清卓懷孕了。

聽到這消息,孫劍鋒有種不真實感。從記事開始他便是孤單一人,不曾與父母相處,也不曾想過有一天,他會爲人父母。每每夜深,寧清卓熟睡後,孫劍鋒會偷偷爬起身,皺着眉坐在牀上,盯着寧清卓平坦的小腹看,不敢相信裡面竟然孕育着一個小生命。

他再不敢碰寧清卓。不止此,他也不讓寧清卓再外出談生意。這件事上,寧清卓倒是與他一件一致,可孫劍鋒要每日接送她去茶莊,她卻不肯聽話。孫劍鋒只能偷偷跟蹤她。

四個月時,寧清卓的肚子還不見大,孫劍鋒着急壞了。老捕頭的媳婦也是四個月身孕,可那肚子已經微微鼓起來了。寧清卓對此哭笑不得:“我這是頭胎,肚皮自然緊實些!她都第幾胎了?你拿我和她比!”

孫劍鋒口中應是,夜晚偷偷看寧清卓的肚子的時間卻更多了。彷彿是感應到了他的焦急,五個月時,寧清卓的肚子終於鼓了起來,孫劍鋒這才鬆一口氣。可那不乖的小傢伙又開始踢孃親。有時好好吃着飯,寧清卓“哎喲”一聲會摸摸肚子,告訴孫劍鋒娃娃又踢她了。她盈盈笑道:“這麼調皮的孩子,將來一定和師父一樣,是個武功高手!”

孫劍鋒筷子都掉在了桌上,連連搖頭。他承認他被嚇着了。他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哪都不好,這個娃娃,千千萬萬得像她娘。

孫劍鋒就這麼緊張了近十個月

。秋日,滿城稻穀金黃時,寧清卓生了個女兒。穩婆打開屋門讓孫劍鋒進去,他便見到了寧清卓懷中的小傢伙。她的皮膚皺皺的,眼睛還沒張開,小小軟軟一團,看着實在醜。可不知道爲什麼,孫劍鋒覺得他喜歡她,喜歡得心都要化了……

孫劍鋒緩緩擡手,手指停留在娃娃嫩嫩的小臉上方,猶豫許久許久,終是輕輕點了一點娃娃的臉蛋。然後他縮回手,惶恐等待。

娃娃笨拙晃了晃腦袋,沒給他啥反應,卻也並沒有似他擔心的那般,被他嚇哭。

孫劍鋒猛然偏過頭,雙手置於膝上,直直坐在牀邊,許久再沒動靜,也沒有說話。

——原來……罪孽深重如他,也可以擁有如此乾淨純潔的小生命……

他默默坐了許久,終是聽見寧清卓虛弱的聲音從他身側傳來:“師父……你怎麼哭了……”

她緩緩抓住了他的手,似是輕笑了一聲,卻又似在嘆息:“別哭啦。她吐羊水了,快去拿熱帕子給她擦擦。”

孫劍鋒便擡袖抹去臉上的溼意,去熱水盆邊洗了手帕,蹲在牀邊幫他的女兒擦嘴。

當天夜晚,寧清卓已經休息睡下,寧如欣在屋中照顧她。孫劍鋒偷得片刻閒,運起輕功出了家門,直奔城中江邊。

月色之下,江水平和無波。孫劍鋒在水邊站定,從懷中摸出了一塊玉佩。

這塊玉佩已經陪着他重生了兩回。他記得前世臨死前,他將它交給了寧清卓,可很顯然,寧清卓又設法還給了他。

這一世重生後,孫劍鋒一直留着這塊玉佩,偶爾想起前塵往事時,便拿出來看看。可現下,他沒有猶豫擡手,將玉佩丟去了江心之中。

江水立時淹沒了玉佩,也淹蓋了前兩世的記憶。

第一世,寧清卓17歲,他29歲,他強娶了寧清卓,將她帶回京城囚禁。

第二世,寧清卓17歲,他29歲,他赴刑場砍頭,寧清卓在刑臺邊安靜送他。

這一世,寧清卓17歲,他29歲,他與寧清卓成婚兩年,寧清卓給他生了個女兒。

孫劍鋒想,這一世如此圓滿,他若要死,定要死得徹徹底底,萬萬不要再重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我竟然寫了個三萬字的番外……

如果看文的親裡有老讀者,那你們肯定已經發現,寫這篇文時,作者菌的“男配控”病症已經登峰造極了……

啥也不說了,下次爭取讓我的楠竹名至實歸吧QAQ……

如果下一篇文裡,你們還發現了閃閃發亮的男配們,那作者一定是放棄治療了_(:з)∠)_

謝謝乖乖的地雷mua! (*╯3╰) !

這回是真的完結啦!讀者親們有緣再見!喜歡我的文一定要收藏我的專欄哦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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