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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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閨名叫季水柔,這個名字是根據生辰八字來的,因爲據說,她命裡缺水。
她是父母盼了多年才盼來的唯一的一個女兒,她有三個哥哥,她出生在荼蘼花盛開的五月底。所以,她的小名便叫做荼蘼。荼蘼是百花之末,荼蘼開盡更無花。
她生在大乾最爲悠久煊赫的世家之一,她的父親是泗州季家的嫡長子,她的母親是南州段家的嫡女。她曾爲自己的身份而自豪,到了最後卻現原來這一切都只是悲劇的源頭。
而現在,一切重來,一盤早已回天乏術的棋忽然之間倒回了還不曾落子之時,都說是覆水難收,而如今這水甚至還不曾入盆。她躺在牀上,輕輕的笑了起來。
額上還是有點疼,不過她卻不大在意。在經歷了從前那催心裂肺,五內俱焚的傷痛後,這點小小的痛算得了什麼。內室的簾幔被人一把揮開,溫雅如玉的少年急步的走了進來,手提着一隻翠色的蟈蟈籠子,籠子裡的蟈蟈正出陣陣絕稱不上快樂的鳴叫。
剛剛那一哭,一時沒能收住,立時驚動了全家大小,她那對愛女如命的父母急得焦心上火,甚至派人去請了御醫來,弄得全家上下幾乎翻了天。她那可憐的三哥更是被罵了個狗血淋頭,而被她撞的下巴青的二哥還得提着個蟈蟈籠子急急的來哄她這個罪魁禍。
她無辜的看着自個的二哥,討好的伸手替他揉了揉青黑的下巴:“二哥,你疼不疼?”
御醫是早來過了,替她檢查完了頭上隆起的那個小小的包後,臉色就有些黑。
五六歲的小孩子家家,哪有不頑皮的,爬上爬下之時,偶爾碰個頭,撞個包,純屬正常。京這般多的豪門,若是每個都如季家這般,只腦袋上撞個小包便差了人一路衝入他的府邸,二話不說拽了他就走,那他除了過勞死一途外也再無他路可走了。
季竣廷搖頭微笑,眸光溫潤:“不疼,只是難看些,看來這幾日是出不了門了!”他面上肌膚本白皙光潔,下巴上驟然多了一塊青黑,看着既惹眼又覺有些滑稽。
荼蘼理所當然的抱住他,甜甜的笑:“不出去最好,可以好好陪我!”
季竣廷呵呵一笑,倒也沒有反對的意思。荼蘼半躺在他懷裡,把玩着手的蟈蟈籠子,時不時的擡頭看看自己的二哥。季竣廷卻只微笑,容顏清華出衆,氣度更是溫爾如玉。
季家先祖乃是大乾太祖的從龍之臣,大乾建國後,論功行賞,時任軍師的季家先祖便被封爲清平侯並任皇朝宰相之職。如今建國已有百餘年了,季家卻仍長盛不衰,清平侯之位更是承襲至今。他們這一支正是嫡系,荼蘼的父親季煊此刻正襲着清平侯之位,她大哥季竣鄴將來也是要襲這個位置的,因此並不曾參加科考。
只是二哥……
她想了想,試探的問道:“二哥,你打算何時參加大比呀?”
季竣廷訝然的看着自家小妹,笑道:“怎麼,等不及想看二哥打馬御街行了?”
她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她纔不稀罕看他打馬御街呢。狀元再少,三年也有一個,早前有幸拜見她的也有好些個,又哪個不是對她三叩九拜,她卻還懶得看一眼。
季竣廷卻不知自家妹子心裡怎麼想的,因笑着捏了捏她白裡透紅的粉頰:“明年纔是大比之年呢,你且再等等,屆時二哥一定帶你一塊遊街!”
“不要!”她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絕。她不要他做官,也絕不許他重蹈覆轍。
“怎麼了?”他笑,有些疑惑:“那年狀元樓時,你不是還嚷嚷着非要我立刻去考個狀元,好帶你一道披紅掛綵遊御街玩?”那年也是他閒了,便帶了妹子出去玩兒,適逢大比放榜,那科的狀元循例遊街,一路披紅掛綵,敲鼓鳴金且是前呼後擁,好不威風熱鬧。
他這妹子一見,立時鬧了起來,也要去插上一腳,弄得他哭笑不得,說不得只得承諾她,來日自己了狀元,必帶她一道威風上一回。誰料她便從此牢牢記得了,偶爾聽人提及狀元一類的話語,必要扯着他的袖子折騰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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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歪了下頭,心裡正想着怎麼尋個說法來,那邊房門口繡花簾子一起,卻走進一個人來:“呀!狀元爺也在呀!”語氣裡不無酸溜溜的意思。
季竣廷擡頭一看,不禁哭笑不得,怒罵道:“臭小子,又來挖苦我!”
她卻是忍不住撲哧一笑,原來進來那人正是她三哥季竣灝。她這三個哥哥,大哥自幼是被當作家主來培養的,因此性子沉穩,不苟言笑,心雖也疼她,卻少表現在外頭。
二哥三哥都是她極親近之人,尤其是她三哥,有時難免會現出幾分吃醋的意思來。從前她並不懂這些,如今一朝重生,再見了這些,卻讓她心好不得意。
只是得意之餘,便愈加的珍惜,只恨這樣的日子不能永久下去。
季竣灝大搖大擺的走進來,身上卻早換了雪白的緊身短打武士服,顯然是剛練了武回來,因是夏日,身上卻還帶了幾分汗味,好在他素來好潔,便有些汗味,也並不難聞。
她還沒說話,季竣廷卻已皺了眉:“怎麼也不沐浴了就過來,一身的臭味,仔細薰着荼蘼!”他口說着,便瞪了弟弟一眼。
季竣灝斜睨他一眼,聳聳肩道:“我高興,荼蘼也不趕我,哪裡輪到你開口!”
原來他自幼多病,三歲那年更是險險的進了鬼門關,季煊夫婦手足無措,遍求名醫卻不見效,後來得了高人指點,只得忍痛將這個兒子送了上山學藝。
若不是他十歲那年,他師傅圓寂坐化,只怕他此刻還不得下山。不過這山是下了,武藝卻還是要照練的。按着山裡的規矩,原是該晨練的。不過季三公子素性原有些散漫,夏日裡頭又好賴牀,等起了,又要看妹妹,拜母親,再一道吃個飯,這練武的時間便愈不定。
譬如今兒,太陽都沉了西了,他這才勉強練完一套拳腳。偏巧他妹子的屋子離着練武場又近,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覺就走了來了。在外頭聽他二哥與妹子說話,不免挖苦了幾句。
荼蘼甜甜的笑了笑:“不妨事的,三哥也坐!”便伸手去拉季竣灝。
季竣灝得意的瞄了季竣廷一眼,笑眯眯的低頭,在自己妹子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這才悠然的坐了下來,直將季竣廷氣得臉都白了。
荼蘼見他額上猶有汗意,便自榻上爬起來。記得桌上慧紋先時送了壺茶來,因她與二哥都不渴,也就沒有倒,只擱在了那裡。她夠着茶壺,倒了杯茶,叫道:“三哥,來喝茶!”
季竣灝一聽這話,早笑得見牙不見眼,得意洋洋的過去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啜着,不似喝茶,倒像是在品什麼仙釀一般。季竣廷見了,不覺沉了臉,只是看着自家妹子。荼蘼衝他作個鬼臉,便又倒了一杯給他。他這才冷哼一聲,接過茶喝了。
兄妹三個又說了一回話,季竣灝受不了身上汗味,熬了一會,畢竟回去沐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