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病已聽到這裡,想起了當朝的廣陵王劉胥,倆個都是野心家,自己遲早要收拾他,他腦袋裡面不禁想起一句名言:“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呵”。
胡先生道:“幸虧劉細君是個女孩兒,幸虧漢武帝心頭一軟,沒引發大規模的株連。皇上恩准,劉建的遺孤可駐留江都。父母雙亡的細君姑娘便寄養在叔叔門下。這年,她剛剛11歲。
可惜劉細君擁有正宗的皇室血脈,是名副其實的漢家公主。偏偏她是‘反賊’劉建的閨女,一夜之間,便家破人亡,寄人籬下哪裡還有幸福可言?
家族失勢,跟窮光蛋沒什麼兩樣。常言道,‘落難的鳳凰不如雞’,這纔是赤裸裸的寫真。少年劉細君,卻揹負着父母遺留的冤孽債。”
劉病已聽到此處,不禁有些感觸,這劉細君與自己的遭遇頗有相似之處,自己能當上皇帝陛下,這也是上天的奇巧安排,那麼劉細君的命運會如何發展呢,會和自己一樣幸運麼?
胡先生道:“且說駐留在江都的細君姑娘,整日裡是深居簡出,鬱鬱寡歡。光陰似箭,歲月蹉跎,劉細君韶華不再,一晃就是二十五歲的老閨女了(漢朝結婚年紀普通小)。
劉細君仍然是名花無主,煢煢孑立,午夜夢迴,她望着銅鏡裡自己憔悴的面容,輕輕嘆了口氣。還能怎麼樣呢?梳洗打扮,焚香撫琴,喝茶聽曲,寫詩作賦……唉,無非是清湯寡水地打發光陰!
如果細君姑娘能在江都城的清風明月裡蹉跎一生,也算自得其樂,造化不淺了。孰料,命運弄人,她居然陰差陽錯地跌進了一個龐大的政治漩渦……
一天,細君姑娘正在家裡休息,門外突然響起天使官刺耳的傳旨聲:劉細君下嫁烏孫國,即日赴京。長安城裡的萬歲爺,總算想起了江都這門窮親戚。皇恩浩蕩,竟然要一位孤女替朝廷跑到天邊,嫁給一個陌生人。”
臺下的女人們聽到這,眼圈開始有點紅紅的,香吟見張彭祖盯着自己的眼睛看,把胸脯一挺,嬌聲道:“看什麼,本姑娘眼睛進沙了。”
劉病已看她們兩人有點動感情了,怕兩人流眼淚,便挾菜給她們:“趁熱吃,這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霍成君也拿出一錠金子,打賞給胡先生做潤口費,胡先生對這他們坐的方向微施一禮。
劉病已他們沒注意的是,旁邊有人已偷偷開始注意到他們了。
胡先生續道:“劉細君心裡充溢着惶恐、疑慮,此去長安吉凶難料呵,不過聖命難違,僕從、車帳就等在門外,劉細君也只能忐忑不安地踏上行程。這次遠行,她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一路顛簸,趕到了靈璧。雨住雲收,劉細君停下車馬,在一處山岩前悄然佇立。她手撫巨石,東望故鄉,久久不忍離去。眼淚撲簌簌地落,思鄉之痛宛若刀割。父母死了,撇下孤苦伶仃的女兒寄人籬下地生活。如今,性命也化作風中的柳絮了,‘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
細君預感不妙,可能今生再也見不到家鄉的春雨、聽不見蓮池的蛙鳴了。據說,她痛到深處,力透石背,她‘腕節分明’的手痕居然印在了石頭上。這件事傳開後,青石手印被人反覆雕刻、鑿磨,漸漸地變成了當地一道響亮的風景,人稱‘靈璧手印’。“
胡先生大聲讀道:”“萬里窮愁天一方,曾駐鳴鑣倚靈璧。靈璧亭亭立空雪,石痕不爛胭脂節……”
劉病已聽到這裡感覺手上一痛,原來坐在他旁邊的霍成君抓往他的左手,盡力一扯。
劉病已怒視霍成君,卻看到她”梨花帶雨“,眼淚刷刷的往下流,他最怕流淚的女人,連忙遞上手巾。霍成君一直注視着說書先生的眼睛纔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說算你了。
胡先生道:“一步一回頭,家鄉漸遠。劉細君終於擦乾了思鄉淚,披星戴月地趕路,穿江淮、過中原,好不容易捱到了八水長安……
孝武皇帝極爲隆重地接待他這位孫女。先冊封她爲公主,然後賞賜甚豐。請人家去和親、去獻身,總得給幾顆甜棗吃吧。關鍵是哄着姑娘心幹情願把活兒幹好:你遠嫁他鄉,就是替朝廷籠絡烏孫,達成聯手對付匈奴的戰略局面。
孩子,其實我心裡也捨不得你呀。沒辦法,爲江山社稷,爲天下黎民,先委屈委屈吧,……”
香吟關切的問道:“這不公平,細君公主就這麼從了麼。”
還沒等胡先生回答,張彭祖搶先答道:“傻姑娘,細君公主能說什麼?只有乖乖地聽話。烏孫在哪兒呢?要嫁的國王是誰?那個人長相怎樣,稟性如何?……敢問嗎?皇上召見,無非是通知一聲,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旁邊的人都有點責備張彭祖,怪他搶了胡先生的風頭。
胡先生倒不介意這些,點頭稱是。霍成君白了劉病已一眼,那幽怨的眼神彷彿在說,你們這些男人總喜歡犧牲女人。劉病已也不知如何應對她,只顧低下頭吃菜。
胡先生道:“細君公主垂下眼簾,默默地承受了這一切,包括朝廷的和親大計,還有她身不由己的薄命。氈車外,彩旗招展,鼓樂喧天;繡簾內,佳人盛裝,雙眸含淚。走吧,隔窗一望,‘秋風吹渭水,落葉滿長安’……
從長安到烏孫,千山萬水,風一程,雨一程,總算捱到了赤谷城。大漢公主來了!烏孫國都萬人空巷來觀看。國王的氈房,也裝飾得花團錦簇,喜氣洋洋。
細君公主禮節性地微笑着,她在路上幻想着老天垂憐,給自己一次機會,希望未曾見面的夫婿英俊一點,即將開始的新婚生活恩愛一點。如果能飽享天倫之樂,也算因禍得福了。
正胡思亂想呢,帳簾一挑,夫婿就站在面前。姑娘秋波流轉,這一看,差點沒有把劉細君嚇死:這哪是什麼夫婿,我姥爺活着都比他年輕!”
香吟又問道:“這個烏孫王很老了麼?”
胡先生答道:“烏孫王年輕的時侯,也算英雄了得,‘赤手空拳’打下錦繡河山,可是當時已經是‘風燭殘年’了。”
霍成君道:“細君公主正值妙齡,身世真是淒涼!”
劉病已道:“我們繼續聽胡先生講吧。”
胡先生道:“這個老頭子,就是烏孫國至高無上的國王老昆莫獵驕靡。只見他留着雪白的山羊鬍,嘴也癟了。他披紅戴綠,正在僕從的簇擁下,眯縫着眼睛,顫顫巍巍地端詳從大漢遠道而來的新娘。
嫁他?這真是坑人了!劉細君呆呆地坐在原地,麻木而絕望。可是,她做夢也想不到,苦日子剛開頭兒。爲完成大漢皇帝重託,起碼還要跨過五道‘險關’。”
香吟聽得正帶勁,看這胡先生又停了,連忙催促道:“先生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胡先生講了半天“口乾舌燥”,潤了口水才繼道:“首先,言語不通。交流,是人類擺脫孤獨的首要手段。劉細君的嘴巴在這裡沉默了,她哪裡聽得懂這些嘀哩嘟嚕的‘番邦話’呢?
其次,飲食起居不便。烏孫人是馬背上的民族,騎射遊牧,流動性很強,飲食起居自然和中原不同。沒有飛檐斗拱、紙窗瓦屋,老老少少都滾在一間帳篷裡。吃牛肉,喝羊奶,腥羶刺鼻,哪有應季時蔬,色香味俱全?
不過,老昆莫獵驕靡也不忍叫新娘子就這麼過生活。他一邊命人蓋房,給細君公主蓋宮殿;一邊用火來遮掩腥羶的口味。可還是不行,她一見肉盤奶杯,就犯惡心。可是不吃怎麼辦?細君公主的胃口徹底被摧毀了。
其三,夫妻感情冷漠。
老夫少妻不算硬傷,最要緊的是恩愛。偏偏老昆莫獵驕靡已經‘風燭殘年’了,根本打不起精神來疼媳婦了。平時彼此見面都極少。你住你的宮室,我住我的帳篷,只逢年過節才碰個頭兒。所謂夫妻,不過是掛個虛名而已。劉細君,無非是大漢朝廷一顆釘子,紮紮實實地釘在烏孫的土地上。
青燈漫挑,月華盈窗,背井離鄉的劉細君痛苦地捏起毛筆,她將滿腹心事一筆一畫,託付給了竹簡。她作出了一首《悲愁歌》,又名《黃鵠歌》,詩中寫道:‘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遠託異國兮烏孫王。穹廬爲室兮旃爲牆,以肉爲食兮酪爲漿。居常土思兮心內傷,願爲黃鵠兮歸故鄉。’
這首詩反映了她的心願,只能在詩歌裡,變成鳥兒,飛回家鄉。據說,《悲愁歌》剛傳到長安,便滿城爭誦。
其四,對手在側。
匈奴人極爲惱火地看着大漢、烏孫聯姻,和親是什麼意思?不就是兩個聯盟打一個,如果漢朝皇帝的意圖得以實現,匈奴必將腹背受敵。單于眼珠兒一轉,決定‘摻沙子’。
中原出美女,草原也有好姑娘,不就是‘和親’嗎?你送我也送。劉細君正微蹙蛾眉,創作她的《悲愁歌》呢,匈奴女子也趕來拜堂了。明擺着,插進一個冤家對頭。雖非情敵,卻關生死。
感謝書友顧丞相的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