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啊。”李德仁說,“不過是些口角之爭嘛,我覺得我們還是先來處理殺手的事情,這個可嚴重得多了,先去審訊,弄清楚動機,才能找出是誰支使……”常漢就在李德仁的耳邊把譚日貴說的話原封不動複述了一遍,李德仁越聽眼睛睜得越大,說:“我靠,不會吧?他真這麼說?有這樣的人嗎?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當然是真的!現場幾十個人都聽着呢,小劉小鵬他們都在的。”常漢說。
“那就難怪了,這個譚日貴居然如此的……如此的……”如此了半天李德仁也沒想出合適的詞來,只好說,“如此的不識擡舉,也難怪李老闆生氣。”李穆是山南省的人,他在京城如此威風八面,卻被山南省駐京辦落了面子,要是不能找回場子來,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不對,是官場上面混啊,也難怪李穆連刺殺自己的殺手都不管了,一定要先對付譚日貴。
這時候白條瑞知道是自己上場的時候了,壓下自己緊張的心情,張開嘴就開始胡說八道:“兩位尊敬的領導,我是山南省駐京辦的臨時工,今天一大早就被譚日貴發派任務,要求我們來攔截兩個山南省的上訪者。這是完全不符合規章制度,按照我們駐京辦規定,這種地域確定,又不牽涉大案子的上訪,應該是省城駐京辦自己攔截的。”其實哪裡有這種規定,只是潛規則而已,白條瑞原來還說的磕磕絆絆,很快就順溜了起來,原來在警察面前說謊也不算什麼嘛。
“你想說什麼啊?”能夠在京城公安戰線上混的如魚得水,還能有幾百萬投資到李穆的大閘蟹身上,李德仁當然是人精,一眨眼就明白了李穆的意思,“你是懷疑譚日貴和李老闆遇刺的案件有關?這個這個……”懷疑當然是沒問題,發個協助調查通知書也很容易,問題是遇刺案件的真相還沒調查清楚呢,這麼快就冤枉到譚日貴身上,會干擾調查的啊。
不過轉念一想,反正也就是發一個通知的事情,發了通知以後不去抓人就可以了嘛。想來譚日貴也不會這麼傻來自投羅網,要是潛逃了那就更好辦了……說不定李穆就是打這個主意,先發一個協助調查通知書,然後就說他潛逃了要求山南省那邊注意抓捕,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來,譚日貴也沒臉在駐京辦呆下去了,只能夠回去投閒散置。“那好吧,我去發個通知,叫譚日貴過來協助調查,你們放心好了,我們黨的政策,是絕對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對不放過一個壞人。”
通知很快就打印好了,李穆先不讓他們發出去,而是拿着這個協助調查通知去找矮子八。他正被關在一間單獨的號房裡,百無聊賴的蹲馬步。警察們把他押了出來,拉到審訊室,他也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李德仁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生怕李穆要屈打成招影響案
件偵破,一拍桌子就說:“你爲什麼要來殺李穆啊?不知掉殺人是犯法的嗎?雖然沒有成功,那也是殺人未遂,而且還造成了重傷,這都是要算在你身上的。”
保安們其實一個都沒受傷,只有保安隊長被譚日貴打了幾下,要去驗傷,連輕微傷的標準都不夠。真要說傷勢,其實是被狗咬了的古大力,那還比較嚴重一點,現在已經送去醫院做包紮了。那邊矮子八也是毫不在乎,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稅:“你爺爺我等着呢,李穆這種喪盡天良的王八蛋,人人得而誅之。”
“你要是想自己扛下來,怎麼也得坐個十年八年的,你還是慣犯,這一次是不能減刑的,到時候在監獄裡面蹉跎幾十年,出來人也廢了。”李德仁嚇唬他說,“可別說你不在乎,給你發配到大西北去種樹,一個月都見不到一個人,喝水都不夠,更別說洗澡了。你就老老實實交代把,是誰叫你刺殺李穆的?要是老實交代,我就算你自首,還有立功情節,判個一兩年的,還能爭取緩刑呢,一天都不用回去。”
“那我就老老實實告訴你吧。”矮子八笑了笑說,“這事壓根就沒有什麼幕後主使,全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我是山南省人,因爲被人誣陷,憤而殺人,本來是要判死刑的,是何林然何青天給我往來奔波,才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這個恩情我會一輩子記着,既然李穆把何青天害得如此之慘,那麼我就要替天行道,刺王殺駕!”
李德仁見過的罪犯可多了,絲毫不爲矮子八的言辭所感動,而是立即尋找他語言中的漏洞,“首先,殺人可不一定是死刑,特別你殺人事出有因,哪一個法官都不會判死刑,最多就是死緩。要真是被誣陷入獄,肯定是隻判十年八年的,你被判了十五年,已經是太過重了,至於這個何青天,在裡面出了多大力,那也是難說得很。還有啊,你說得這麼慷慨激昂,怎麼自己不動手,反而讓古大力給你殺人?前一段時間剛剛出獄,也沒中個彩票什麼的,哪裡來的這麼多錢給古大力?可別說是你家裡留給你的,你家裡這麼窮,你弟弟娶媳婦都沒錢擺酒席,人家女方大鬧了一場,結果不結婚了。”
國家機器一旦行動起來,效率是很高的,就這麼一段時間,李德仁已經查清楚了矮子八家裡的情況,其實也不算查清楚,常漢本來就認識矮子八,知道他家的基本情況。再打幾個電話,就補上了最新情況。
“這個錢……錢是我撿的不行啊?”矮子八被問了幾下就慌了,撿的錢在那裡撿,什麼包裝,裡面的錢是新的還是舊的,越說破綻越多,被問的滿頭大汗,最後終於撐不住了,只好說,“反正錢就是撿的!你們最多再告我一個鉅額財產來源不明,坐多幾年就坐多幾年,去西北就去西北,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算是判我死刑,我也不
會把別人供出來。”
其實只有公務員纔有鉅額財產來源不明,不過矮子八不知道,李德仁當然也不會提醒他,“你可要想清楚,你媽等了你十年,足足十年啊,才從監獄裡面放出來。這十年你媽過的是什麼日子,你不知道嗎?天天流眼淚啊,家裡窮,還要省吃儉用把錢省下來給你請客送禮減刑。你就這麼狠心,硬要回監獄去?在京城好歹一個月還能看一次,以後去了大西北,你要你媽怎麼辦?是從此不見了呢,還是跟着你去那邊啊?”
矮子八頓時就慌了神,可還堅持說:“我……我不能對不起別人,是我自己想要給何青天報仇,所以別人才把錢拿出來。要是我把別人出賣了,這不是豬狗不如嗎?不行,我……我絕對不能做這樣的事情。我媽那裡……我媽那裡我自然會交代的!”雖然話是這麼說,可是常漢領了一個老婦人進來,他頓時雙目盡赤,大叫一聲,“媽!”立即陷入了六神無主的狀態去。
“領導……我兒子,我兒子又犯事了嗎?”矮子八的媽一頭銀髮,滿臉皺紋,神情間很是悽苦,話還沒出口,眼淚就流了下來,給矮子八求情說,“領導,我們家小孩真是好人來的,就是性子衝動了些,一糊塗就會犯下大錯。你們千萬要給他一個機會,再給他一個機會吧!他心底不壞,在監獄裡面也是每個月捐血的呢。”
“大娘你放心,這一次他不是主謀,只是被人矇騙,捲入到犯罪活動當中,所以被我們請回來協助調查。”常漢說,“你看我們都還沒逮捕他呢,只是讓您來籤一個協助調查通知書。”說着拿出一張紙來給矮子八的母親簽了名,“您先休息一下,如果您兒子老實交代的話,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矮子八的母親一步三回頭,被常漢送了出去,李德仁就對矮子八說:“你想要我們和你媽說,其實你不是被矇騙的,你纔是主謀嗎?你想讓你媽籤逮捕通知書嗎?你想讓你媽看着你上法庭,看着你被宣判,看着你被押解到大西北?你知道我們是在哪裡找到你媽的?是在醫院看病!知道了你被抓了起來,她連病都不看了,硬是跟着常所長來看你,給你求情……你還要一個人把所有的罪都攬下來,是不是要把你媽氣死才甘心?”
在這一輪攻勢之下矮子八潰不成軍,痛哭失聲,“可真的是我想要殺李穆啊,人家是看我可憐,給我幫忙,出了錢而已,我怎麼能把人家給供出來呢?”
“現代社會什麼最重要?錢最重要嘛。”李德仁勸他說,“比如說合夥做生意,出力的只能當夥計,出錢的才能當老闆。要是沒有錢,你沒法子收買古大力吧,也不可能買下摩托車當交通工具吧,說不定就老老實實的去找工作了,怒火一旦冷卻下來,自然就不會衝動了,怎麼可能會去刺殺李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