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轉眼就把傭人的事忘了,他們不好插手彭家的事,也不會爲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跟彭家起衝突。
只是世上的事,不是你躲它遠遠,它就乖乖地,等找上門,衆人驚覺夫妻二人果然是災難體質。
在彭家呆了三天,溫柔把蓬萊仙島逛了遍,除了林子後面的跳鎖涯。跳鎖涯是彭家的禁地,只有歷代家主能進去,溫柔治好站在林子邊緣望路興嘆了。
“你若真想,我們晚上來,偷偷進去。”謝寧楓纔不管禁地,能討好溫柔,讓他跳崖都行。
溫柔咬脣搖頭,“彭家的禁地哪能這麼容易進去,我就是一時好奇,過會就忘了。”嘴上拒絕,可她的心裡像吃了蜜。
忽然,有一物體破空而來,直直插入二人身後的大樹上,謝寧楓把溫柔拉到懷裡。樹上插着一把雪白蹭亮的寶劍,細聽還有龍吟之聲。
“長虹貫日”,溫柔輕聲道,“彭家主待彭三小姐可真親厚。”
女子的身形從樹叢裡顯現,這人一張芙蓉面,眉目間盡是傲色,精緻的下頜微微擡起,一雙鳳眸不善盯着二人。
“你們是什麼人”,彭琦柳眉倒豎,眉間隆起“川字”,“不知這是彭家禁地,誰也進不得。”
這個“誰”自然包括她自己,溫柔心道。她揚起一抹笑容,“我們只是站在這看看,雙腳踏在林子裡,彭小姐可不好亂說話。”
“我不出聲阻止,你們肯定進入”,彭琦篤定,“你們是什麼人?”
“出聲,你聽到了嗎?”溫柔笑道,頃刻她聲音拔高,夾雜冷意,“今日來個不會武的,你這一劍過來不得嚇死。”
謝寧楓配合道,“我沒有聽到彭小姐的警告。”
“你們是什麼人?”彭琦面上毫不掩飾的不耐煩,“我要告訴父親去。”
你自己提出倒省了我口水,溫柔心道。“去就去,到時彭小姐可不要哭鼻子。”
彭琦氣得跺腳,轉身飛快跑出了林子,看來是打算先去告他們一狀了。
“我得罪這位嬌小姐,你能護住我嗎?”溫柔歪頭一臉輕鬆地看着謝寧楓,心裡卻七上八下的。
“當然”,謝寧楓看出了她的擔憂,他認真保證,“彭家趕人,我跟你一塊走,古武大會還不如回家陪你們玩。”
溫柔低下頭,嘴角微微翹起。
出了林子,就有彭家傭人請他們去正華堂。走了一段白玉臺階,一座飛檐華堂近在眼前,檐下掛着串貝殼,隨風聲叮咚作響。
堂內彭三少爺也在,他焦急地衝二人使眼色,望二人能在父親面前服個軟,給彭琦道歉,不然彭琦鬧起來可不是好惹的。
他雖然掛着彭家三少爺的名頭,論地位卻比不上大夫人所出的彭琦,而父親慣疼彭琦,大家看到這姑奶奶都是繞着走的。
“爸,就是他們”,彭琦摟着彭家主的胳膊,嘟嘴道,“我好心好意提醒他們不要進禁地,那女的反而把我罵了一頓。”
彭家主慈愛地拍拍女兒的手背,“爸給你做主。”
“爸……”彭三少爺插嘴,想提醒父親不要犯糊塗,卻被彭琦一句“有你什麼事”堵了回來。
彭三少爺搖搖頭,不說話了。
溫柔把父女二人的舉動記在心上,瞧着彭琦囂張的神情越發不爽。謝寧楓拉着她坐下,彭琦添油加醋說了不少話。
“你們是哪個門派的?”彭家主道,“你們的師父是誰?”
“無門無派”,謝寧楓道,“師父倒有,就怕你聽了晚上睡不着覺。”
“小兒猖狂”,彭家主厲聲道,“我倒要聽聽是誰家教出來的俊傑。”
盛家並未創立門派,不過早年盛老有個外號,人稱“儒將軍”。儒將軍,莽先生,鐵拳算盤,識得閻羅真面目。
“我不想說了”,謝寧楓一字一頓道,“我怕你糟蹋了我師父的名字。”
“爸……”彭三少爺看不下去,彭琦睨了他一眼,他嘆息閉嘴。
彭琦圍着二人轉了一圈,“你們師父肯定是見不得人的玩意,纔會教出你們這樣的徒弟。”
“所以,不講理的爹生出了不講理的女兒”,溫柔道,“真應了老話,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孩子會打洞。”
彭琦氣得往後倒,嘴裡嚷嚷着把他們打出去,一點臉面也不顧了。彭家主安慰女兒,命令門口的傭人們把人趕出島。
彭三少爺當即把跟彭琦作對的後果拋在腦後,喝止傭人停手,“爸,這二位是盛家的貴客。”
盛家?彭家主一時反應不過來,儒將軍盛家。他臉色極爲好看,五顏六色交加,像個萬花筒似的轉着。
彭琦不懂盛家的來歷,可她會看她爹臉色行事,當下就把責任推到了彭三少爺頭上。“彭鼓你故意的,你故意要害死彭家”她哇哇叫着,生怕溫柔他們聽不到。
彭家主反過來把一腔怒火撒在兒子頭上,彭三少爺吶吶不得言,像個鋸嘴葫蘆,任人謾罵。
“夠了”,溫柔不同情三少爺的遭遇,但他們也不是傻子,“彭家的家事我們外人不好管,彭小姐說的事我們一定爭論出個結果。”
她手上施力,桌几瞬間粉碎,一堆白粉尤其顯眼。彭小姐瞠目結舌,心道這功力比她父親還要厲害。她瞄了瞄二人的臉色,悠哉等着彭家給出一個交代,如今,她也只好繼續扛下去了。
“方纔是彭家不對”,彭小姐道,“可你們擅闖禁地是事實,我跟你們無怨無仇,幹嘛冤枉你。”
“我也想知道”,溫柔冷笑,“我們什麼時候跟你結樑子了。”
彭琦被她堵得話都說不出來,她原本心煩到林子裡玩耍,恰好碰上二人,便起了泄憤的心思。誰知,這二人來頭大,都怪彭鼓,明知二人身份,居然不跟她說,害得她丟了臉。
想到這,彭琦看彭鼓的眼神像針似的,令敏感的彭鼓縮了縮脖子。
“誤會了”,彭家主出言替女兒解圍,“小琦看錯了,令二位蒙受不白之冤,請二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和她一個孩子計較了。”
再說下去,明日島上怕是傳遍盛家欺負一個孩子的流言了,但溫柔並不打算就此鬆口。
“做錯事的又不是彭家主,您這麼說不是讓我們小輩難做人”,溫柔道,“寧楓,彭家主既然這麼說,我們請外公跟他說說,順便把今日的事解釋清楚。”
謝寧楓作勢拿起電話,彭家主連忙出聲阻止。“小琦,還不快給二位道歉,是彭家怠慢了,委屈二位了。”
彭琦一口怒氣憋在胸口,五內俱焚,偏偏對方是她得罪不起的人。她不甘慢慢地垂下腦袋,雙手緊握,雙眼盯着地面,轉移心中憤怒。她甕聲甕氣地道,“對不起。”
“好了”,溫柔大度地擺手,“彭小姐道了歉,我們二人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今天的事就過去了。”
彭家主鬆了口氣,但謝寧楓下一句話把他氣得差點吐血。“外公很想跟彭家主聊聊,今天正好有時間,我回去知會外公跟家主好好說說話。”
二人攜手離去,彭家人苦得面面相覷。
出門就見到狐狸他們擠作一堆伸長脖子往裡探看,把出來的二人圍住,問着裡面發生的事。
門外有不少人聚集,在島上無聊得很,難得有事可以給他們議論,便在一邊虎視眈眈聽二人的解釋。
謝寧楓咳嗽一聲,雙眸微眯掃了一圈,拉着溫柔徑直回屋。他們可不是猴子,給人玩耍。
狐狸聽完撫掌叫絕,小毛更直接把彭家罵了頓。其餘人微笑,心裡都閃過一念頭,憑溫小姐的身手,幾個彭家主都不夠她捏的,真是不知死活!
彭琦在母親懷裡哭泣,她的心底委屈極了。彭夫人心疼地摟着女兒,拍着她脊背哄人。身邊的傭人將事情說來,氣得彭夫人胸口直起伏。
“我的女兒你別哭了”,彭夫人把女兒拉出懷抱,“哭有什麼用,最重要的是盛老。”
“媽,你幫外人”,彭琦氣呼呼地控訴,“彭傢什麼時候怕過別人。”
“我的傻女兒喲”,彭夫人一指頭戳着彭琦的腦門,“盛家不一般,盛家是官身,極受上面的重視。”
“盛家這麼好,如果我能嫁入盛家……”,彭琦用帕子掩住上翹的嘴角,“媽,你覺得如何?”
彭夫人雙眼精光閃爍,點點頭。
明日就是古武大會,臨前來了這麼一出,溫柔便失了興致。謝寧楓的身邊曝光,很多人上門拜訪,令他煩不勝煩。
好不容易從酒宴脫身,謝寧楓跟溫柔去看古武大會。古武大會是個武藝切磋會,彼此雙方點到爲止,決不能傷人。
這次來的人特別多,都是衝着最後的鑑寶大會來的。古武大會過後就是鑑寶大會,古武大會第一名可以在鑑寶大會上隨便挑選一件稀世珍寶,聽說今年的珍寶尤其豐厚。
臺上打來打去,臺下衆人激烈喝彩,十足無趣。謝寧楓這次來要挑些人回去壯大部門,因而不得不留下,溫柔獨自亂逛。
“溫小姐”,彭鼓從後面跑上來,“你怎麼不去看古武大會?”
“不感興趣”,溫柔留意到他臉上未退的紅腫,從包裡掏出一瓶藥膏,“這瓶化淤生肌的,洗臉後塗了一天就能消下去。”
彭鼓道謝,在溫柔探尋的目光下,鼓起勇氣道,“那天真不好意思,沒幫你們說話。”
溫柔根本不把這事放心上,也勸彭鼓不要想了。彭鼓思及她爽朗的性子,就偷偷把彭琦追人的意圖跟她說聲,免得溫柔到時候吃虧。
“讓她來好了”,溫柔嗤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彭鼓思索,這誰是天鵝肉,誰是癩蛤蟆啊!
一個女人走出來,赫然是彭琦身邊的貝茹。幾天不見,她手上、腳上帶着鐐銬,移動一步也艱難。兩個上了年紀的老媽子拽着她往前走,說話聲裡滿是對貝茹的鄙夷。
貝茹微微翹起嘴角,忽地轉過身,眼珠佔了眼眶大半,紅絲遍佈眼白,披頭散髮的她簡直像從地獄裡爬回來的惡鬼。
老媽子連聲驚叫,貝茹哈哈大笑,露出泛黃的牙齒,她帶着鐐銬飛快奔跑,“噗通”跳入了河裡。
河上泛起陣陣漣漪,漸漸平靜。涼風吹過,荷花浮動,香飄四方。
同時,淺水區內,一具腐爛多日的屍體隨水飄到了岸上,屍體面目依稀可辨,竟然是彭琦身邊的傭人貝茹。
很多人想到那日的貝茹,吹來的涼風也是陰森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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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擠出一章,晚點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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