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呵!呵!下車都要人扶了!”申公笑呵呵的說道,身上的衣服很樸素,是鄉間的尋常麻布衣,而且還挺破舊的那種。手肘這些比較容易磨損的地方,衣服都很明顯的磨損得很厲害,絲線撅起。
葉公卻對此並沒有一絲鄙夷的意思,反而一臉崇敬的說道:“申公那裡老呢!這乘兵車莫非是當初申公你率領大軍反擊吳軍時候的座駕?”
申公聞言,點點頭,粗糙的大手輕輕撫摸着破舊的兵車,眼睛露出幾分緬懷的喃喃道:“是啊!想不到老夫居然還有着駕駛他再次上戰場的一天,這些都是老夫的老夥計(戰馬)。看着他們,老夫這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那麼長的時間了,他也死了!”
說到後面,申公的語氣說不出的負責,彷彿遺憾痛惜,又彷彿是高興,又彷彿的不甘。
葉公聽到後,也禁不住嘆了口氣。他也知道申公口中的‘他’,指的人是誰,那個‘他’本來是楚國的名將,但最後卻成了楚國的大敵。這真是一個可笑的諷刺,葉公一時間心中禁不住非常複雜。
“子國見過老將軍!”子國此時走上去,畢恭畢敬的給申公行大禮。
申公慌忙扶起子國,道:“老夫老倒是老,但現在已經不是什麼將軍了,不過是一介野人。你父親的事老夫也知道了,唉!老夫只能夠說,節哀順變吧!”
“謝老將軍勸慰,雖然老將軍不承認,但在子國心中,老將軍一直都是楚國的將軍!至於白公勝那禽獸,子國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親手殺了他!爲父親報仇!”子國咬牙切齒道。
說到這裡,子國旋即一臉希冀的看着申公,道:“請老將軍幫助子國一臂之力!”
“唉!這個要求你放心,老夫來這裡,就是爲了此事而來的。不過老夫現在也不太清楚情況,你們帶老夫到中軍大帳,細述情況吧!”申公毫不客氣的說道,彷彿他纔是楚軍的一軍之帥。
葉公和子國聞言也沒有因此而臉露不滿。親兵衛士們都看傻了眼了,這老傢伙到底是什麼人啊?當然了,這話只敢在心裡面說。
但很快有聰明人通過葉公剛纔和申公的對話揣測出申公的身份了。‘反擊吳軍’顯然是說二十多年前那一場幾乎災難一般的戰爭,再加上子國堅持稱呼的將軍,申公顯然是那個時代的將軍。而且還要得到葉公重視,無疑要立下莫大的功勞,至少不比葉公驅逐白公勝的功勞差。
而被稱之爲申公,雖然說有可能是封地在申地,但如果換成是姓氏呢?在那一場戰爭中,大放光芒的申姓氏將軍,只有一個人!如此說來,申公他豈不是當初在秦國宮門外跪了七天,爲楚國求得援軍的大名鼎鼎的申包胥!!!
想到了答案的士兵立刻,興奮的傳播着這個消息。
走在半路,申包胥顯然聽到了後面的竊竊私語,笑眯眯的看了背後已經眼帶崇拜的親兵衛士,對葉公笑道:“子高(葉公字)啊!看來他們想到了老夫的身份啊!你手下的人調教得不錯嘛!說不得以後這裡會出幾個楚國大將!”
“申公客氣了!都在族中子弟,平時努力學習!我豈敢邀功呢!”葉公聽到申包胥的稱讚,也禁不住臉露幾分喜色,不過他還知道不能夠得意忘言,語言上還是比較謙虛。
在一行人說話期間,已經來到了中軍大帳外,葉公搶先一步,掀起布簾,好讓申包胥先進去。申包胥搖搖頭說道:“你是主帥,你先進吧!禮不可廢!”
葉公怔了怔,但還是沒有強求,因爲他猛然想起申包胥的爲人,淡泊名利。當初申包胥立下那麼大的功勞,他都沒有要,反而入山隱居。一直以來都沒有插手過朝政,這次自己也是因爲楚國危機太大,這才請得了他出山。葉公並不願意在這禮儀上強逼申包胥,如果是這樣,申包胥感覺到的並非是尊重,恐怕是侮辱。
葉公率先走入帳篷,子國退後半步,讓申包胥先進入,這次申包胥並沒有推搪了。
走入中軍大帳,葉公立刻在寬大的矮桌上攤開了地圖,指着柏舉解說道:“在這裡我佈置了十五萬人,柏舉東面是大別山,西面是桐柏山,兩山都連綿數百里,漢國大軍不可能從這裡翻過的!”
申包胥摸了摸下巴的鬍鬚道:“雖然如此,但不能夠大意,派了人去兩處修建烽火臺了嗎?”
葉公聞言點點頭說道:“申公果然不愧是沙場老將,我也是在事後纔想起的,在兩山中擇高峰修建烽火臺。漢軍超過百人的大軍在這裡越過我們都知道!另外我還派人在山中要道駐守,雖然多則二三百人,少則六五十人。但憑藉地理,足夠支援到附近援軍來支援!”
“嗯!”申包胥聞言點點頭,並沒有說話。
葉公繼續介紹道:“另外在潛邑(安徽霍山縣)、桐、舒等地佈置了八千人,防備勾踐。雖然這八千人並非是楚國精兵,但即使如此,勾踐想做出什麼小動作,也得三思而後行!”
申包胥聞言,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很好,並沒有因爲對手弱小而不方便,子國你比老夫當年可是要出色多了!”
葉公聽到申包胥的稱讚,禁不住有些靦腆的一笑。接着指了指汝水西岸,說到這裡,葉公臉色黯然了下來,有些無奈的說道:“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這裡,針尹固剛剛傳來了消息,他們強渡汝水失敗。現在整一塊蔡地恐怕都已經落入漢軍手中,而他也發起了一次強渡,不過死傷八千人,現在只能夠和漢軍在汝水上隔岸對峙。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誰也奈何不了誰,這樣拖延下去,對後勤的壓力很大,哪怕曰後打敗了漢國,這一戰最多也就是在漢國那裡佔一點小便宜,無力擴大戰果。”
申包胥聞言,點點頭,對此並沒有評論。而是詢問葉公關於漢軍的一切佈置,葉公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還包括最近的一些諸侯國的情況。
申包胥也只是點着頭,並沒有加以評價。申包胥聽完後,就用略微有些渾濁的眼睛,掃視着地圖。葉公和子國也不敢打攪,兩人都各自思考着應該如何打破眼下的僵局。
申包胥猛然失聲一聲大喝:“糟糕!”
登時葉公和子國兩人都大嚇一跳,子國率先問道:“老將軍,怎麼了?我們的佈置有什麼不妥?”
葉公雖然認爲申包胥是大驚小怪,他並不認爲眼下的防線會有漏洞。但申包胥可不是他這個沒有怎麼打過仗的人可以比擬,所以葉公也沒有出言反駁。而是集中注意力,看着申包胥,看他如何解釋。
“漢中你們佈置了多少兵力?”申包胥問道。
葉公聞言也禁不住怔了怔,旋即明白申包胥這話的意思了,葉公臉色有些難看的問道:“申公是說秦國可能會插手?”
“不是可能會!而是一定會!”申包胥臉色難看的說道:“現在陷入這個僵局,從表面上看是楚國吃虧,畢竟漢國佔領着楚國的土地。但並不是這麼一回事,漢國才佔領吳國兩年,吳國人的民心沒有可能那麼快被楊子璐拉攏的!而長時間的戰爭,會讓常年征戰的吳國人感到厭惡。與此同時,我楚國的國力也不是漢國可以比擬的。時間一旦拖長,首先是楊子璐那些盟友,他們的心就散了,想着回國。而漢國也很可能爆發內亂,楊子璐向楚國開戰,必須要速戰速決。最少也要不斷的傳來勝利,這纔可以壓住漢國國內宵小躁動的野心,穩住盟友的心。但楊子璐這些曰來都如此平靜,彷彿好像郊遊一般,這說明他肯定有後手!老夫唯一想到的就是秦國!除了秦國,其他國家沒有能力,或者騰不出手來影響到我楚國的國勢!”
“這……秦國和我們挺友好的,應該不會吧?”子國遲疑着說道。
申包胥冷笑一聲,道:“諸侯和諸侯之間雖然有情義,但更多的是利益!現在秦國東有晉國,南有我楚國,西、北皆爲荒蠻。秦國會甘心困守渭水一帶嗎?不可能!如此一來,現在的楚國就是他們下手最好的對象!”
葉公臉色難看的點點頭說道:“申公所言甚是,這次我疏忽了,漢中大概也就有四千兵馬。而漢水中游一帶的城邑,都被針尹固帶走了和漢軍對峙!如果秦軍這個時候入侵,楚國……”
“立刻派人通知後方,讓他們在鄢郢一帶徵召國人。立刻讓針尹固派兵到漢中駐防!有汝水在天險,以針尹固現在的兵力,調出一二萬人都足以守住汝水西岸!現在唯一能夠祈求的就是可以來得及!”申包胥看着地圖上寫着漢中的地方,心中一片憂慮。
葉公也不多說,立刻拿出幾根令箭,飛奔出大帳外,給親兵吩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