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日的功夫,關於小墨是妖孽的流言,就傳到了朝堂之上。
流言傳播的這麼快,太子的功勞絕對不容抹滅。爲了能夠將未來的帝星掐死於襁褓之中,太子幾乎動用了他所有的輿論力量。這不,今日上朝,就有人跳了出來,瘋狗似的亂咬。
“啓稟皇上,今年南方旱災,顆粒無收。南方的災情日益嚴重,如今,整個大元都受到了旱情的影響,可以說是百姓疾苦,民不聊生。微臣看到百姓忍飢挨餓,心痛的徹夜難眠,日日憂慮!”
“微臣雖然不才,卻也知道,百姓乃是國之根本!朝廷絕對不能對百姓不聞不問,更放任百姓承受這等苦難。臣聽聞,京城曾有得道高人出來作證——此次的天降大旱,其實是上天對妖孽降世的示警!”
“那位道長明確的指出,就因爲大元有妖孽降世,所以纔會引發的這等天災。而且,只要此妖孽一天不除,天災不僅不會消失,還會愈演愈烈,到時候,整個大元就會餓殍遍野,哀嚎連連……”
“微臣懇請皇上,下旨派京畿衛查找此妖孽!儘快找出那個妖孽,用他的血肉來祭天,還我大元一片大好河山!”
說話的人是御史臺的御史中堂,雲致遠看着他好像有些眼熟,不過卻不記得他的名字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人絕對是太子黨的中堅力量,經常幫太子彈劾那些不被拉攏的官員。
此話一出。整個朝堂就是一片死寂。
找出妖孽?話說的還真夠委婉的!流言傳播的那麼廣,誰不知道那個所謂的妖孽,就是雲將軍的外孫?誰不知道,爲了保護那個孩子,雲將軍已經將老道關進了大牢,生死不明!
雲將軍的行事手段如此犀利,讓人望而卻步,誰還有膽量去挑釁?
而且,雖然他被剝奪了驃騎大將軍的封號,可是。事實上也只是少了個名頭。雲家軍的軍權根本沒變。更何況,成了京官之後,雲致遠飛快的掌握了刑部,不僅沒有遭到打壓。反而還越活越滋潤。
和雲大將軍做對?在局勢不甚明朗的時候。純粹就是在找死!
沒見二皇子又出來參加早朝了嗎?而且。二皇子最近一段時間的臉色,竟然比以往還要好上幾分,甚至連眼中的自信神采。都是往日裡不曾有過的。
這說明什麼?
大元的天,大概要變了……
一些尚未表明立場的官員,一些保持着中立的官員,心中的天平已經開始向雲致遠這邊傾斜。當雲大將軍與二皇子結盟,這樣的實力絕對足以與太子抗衡!
這不,不等雲致遠說話,京城的府尹大人就已經站了出來,反駁道:“趙大人此言有所不妥。那個指正妖孽的老道,當日就被下官收押了。下官調查過他的身份,他不過是京郊一座小道觀的道士,根本就不是什麼得道高人。”
京城的府尹是正三品的官員,而且正好也有上朝的資格。此時,他能夠站出來替雲致遠辯解,這無疑是最具有說服力的。
“李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意圖包庇禍害天下的妖孽,到底是何居心?!雲小墨是妖孽的事情,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了!試問,有哪個正常的孩子,能從懷胎到出生,只用一年的時間就滿地跑?!”趙御史氣的差點跳了起來,指着李大人的鼻子就罵了起來。
一來,他是奉了太子的命令,一定要把雲小墨逼上絕路。二來,他對小墨也做過一些研究。在他看來,小墨的發育確實異於常人,有些妖孽化了!他心裡認定了小墨是妖孽,所以此時罵起人來也更加理直氣壯。
“趙大人,先帝曾經說過,爲官者要明辨是非,不能人云亦云。那個紫雲老道,確實是個擺攤算命的騙子,下官連他的祖宗三代都調查的很清楚!趙大人有自己的判斷能力,應該不會被騙子誤導。”府尹大人不卑不亢的反駁。
“你!你……你這是被雲將軍收買了!爲了區區一個妖孽,你要置我大元的江山社稷於何地?!你這種無德的官員,真該重重懲戒,以儆效尤!”趙大人暴怒了起來,兇狠的瞪着府尹。
“趙大人,下官做事可都是按照規矩來的!你不要把你們御史臺聞風奏事,捕風捉影的惡習,當成攀咬人的依據!您既然說我被收買了,就必須拿出證據!說話要講真憑實據的,沒證據你就少羅嗦!”
府尹大人說到後面,臉色愈發的難看了起來,顯然是很討厭御史臺那幫只會指手畫腳,從來不幹實事的混蛋!
“李大人,本官可是爲了天下蒼生!如今,南方的旱情如此嚴重,整個大元幾乎顆粒無收,百姓還有一個冬天要熬,你讓百姓怎麼生活下去!且不論那孩子是不是妖孽,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都必須一試!”
趙御史義正嚴詞的說着,然後又轉向雲致遠道:“雲將軍,不過是一個孩子而已,只要大元強盛,你還害怕沒有子孫麼?一個孩子換來天下康泰,難道雲將軍認爲不值得嗎?!”
“雲尚書,此事,你有什麼看法?!”皇帝神色無波,有些蒼老的手指輕輕地放在鎏金的龍頭上,緩慢地一下一下輕敲着,語氣低沉有力,卻聽不出喜怒,讓人無從揣摩。
雲尚書,也就是雲致遠,他現在的官職是刑部尚書。
“微臣沒有看法。”雲致遠抱着胳膊,半眯着眼睛,彷彿渾不在意。
“沒有看法?那你今天就把雲小墨交出來,讓道長儘早安排祭天吧!”皇上幽邃的眼眸盯着雲致遠,等着看雲致遠的反應。
“小女帶着孩子去朝陽寺了。據說,慧能大師親自接見,並且……”雲致遠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一下,等看到趙御史變了臉色,這才咧着嘴笑道,“慧能大師說那孩子頗具慧根,要留他在廟裡住一段時間。”
雲致遠回想到了三日之前,卿兒在解決了紫雲老道之後,眉頭卻一直緊皺不展,一副憂慮的樣子。她擔心太子不會輕易放手,所以,一直在想一個萬全的對策,可以徹底的破除流言。
幸好,她當初在朝陽寺出了事,卻也因此和慧能大師結了善緣。慧能大師欠她一份人情,所以答應幫小墨澄清謠言。慧能大師乃是禪宗的第六祖,他說的話,自然比紫雲老道更讓人信服。
雲嬋卿已經和慧能大師聯繫過了,今日正好將小墨送去朝陽寺。
“你胡說!”趙御史當即憤然,對着雲致遠怒目而視,“怎麼會這麼巧?!這分明是你的藉口!你要包庇那個妖孽!你故意要讓大元陷入水深火熱!你就是見不得大元安泰,你……簡直是其心可誅!”
“趙大人,你給我閉嘴!你們御史臺是有聞風奏事的權力,可不代表你能夠血口噴人!”雲致遠怒斥了一聲,緩和了片刻,然後儘量用平靜的聲音道,“慧能大師乃是真正的得道高人,誰若不信,可親自去朝陽寺查證!”
雲致遠的神色坦然,迎上衆大臣的目光。
“啓稟皇上,臣也聽說了天災示警的說法。不過,與趙大人不同的是,臣聽說的是因爲上天對朝廷的不滿。百姓受災,朝廷無所作爲,更加劇了這次乾旱的災情,這是上天對我們的警告!”薛國公深吸一口氣,出列稟奏。
“臣懇請皇上開壇求雨!爲了天下蒼生,臣懇請皇上受些委屈,下罪己詔,檢討朝廷的不當之處!若能求來大雨,臣願意一死,以證拳拳報國之心!”薛國公跪在了地上,大有以死相挾的架勢。
他這一跪不要緊,清流一派的官員們,全都跟着“呼啦啦”的跪了下來,黑壓壓的一大片腦袋,高聲齊呼:“臣請皇上開壇求雨!肯請皇上下罪己詔,檢討朝廷的不當之處!臣願以死明志!”
喊聲宏亮,跪姿齊整,顯然這些人都是精於此道的。
不過想想也是,文臣嘛,特別是清流,乾的就是死諫的活計!若是真的能因此被皇上給殺死了,他們還能千古流芳。這些兩袖清風的清流們,對死亡不僅沒有絲毫畏懼,反而還充滿了期待。
“罪己詔……”皇上的手一抖,險些暴露出自己的心神。
他此生最想做的就是成爲千古流芳的一代大帝。可惜,老天似乎見不得他做個明君,竟然給他出了這樣一道難題。
罪己詔,就算只是爲了求雨,也會給他的人生留下了污點。這對他來說,簡直不啻於從他的心口剜下一塊肉。更何況,開壇求雨,萬一沒有求下雨來,就說明上天不肯原諒他,他的威信就會變的更差!
“皇上,元和七年,先帝就曾下過罪己詔。”薛國公擡起頭來,再度加了一把火,“當初是因爲見流星於營室,再加上匪患橫行,先帝才下了罪己詔,歷數了朝廷的八大不妥之處……”
“朕略有不適,今日提前退朝。有事等明日再奏。”皇上狀似無力的拄着頭,朝太監使了個眼色,太監會意的喊了一嗓子“退朝”,然後便一臉緊張的扶着皇上離開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