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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今兒就是七巧節了,聽說外面好多的雜耍班,還有人放孔明燈,端得是熱鬧非凡。”
晨兮放下了書,看着一臉興奮的春兒笑道:“你想出去?”
春兒微郝中帶着期盼:“奴婢自小進了府還未出去門去呢。”
那樣子是十分想去了,晨兮心中一動,她既然看重的春兒,將來春兒肯定是要爲她分憂解難的,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算再機靈的人也不免笨拙,不如趁着這機會讓春兒出去看看,等以後有機會也可讓春兒多鍛鍊鍛鍊。
想到這裡,她笑道:“既然春兒想出門,那咱們也出去看看。說不定還能讓我家的春兒碰上個如意郎君呢!”
“小姐!”春兒不依的白了晨兮一眼,羞紅了臉跑了出去。
晨兮笑着搖了搖頭,又埋頭看起了書。
不一會春兒又跑了回來,囁嚅道:“小姐,奴婢想想還是不出門了。”
一旁的華兒聽了立刻不高興了,譏嘲道:“春兒,說要出門的是你,說不出門的也是你,到底你是主子不是小姐是主子?”
春兒一呆,咬了咬脣不敢說話,眼底卻是一片歉意。
晨兮臉色一沉:“華兒,我還沒說話呢,哪輪得到你來教訓春兒?”
“小姐…”華兒心中一酸,嫉妒的瞪了眼春兒後,才低頭喃喃道:“是,奴婢錯了。”
“嗯,出去吧,以後做事懂點規矩。”
“是。”華兒委曲萬分的走了出去,那瘦小的背影顯得特別的孤單,晨兮眼只微一掃過,卻無半點的憐憫之情。
華兒有意放慢了腳步,卻始終未聽到晨兮叫她,這才死了心走出了門外,待走到門外時,她仰着頭看向了天空,兩行清淚流了下來,爲什麼?爲什麼小姐會突然這麼討厭她?她說什麼做什麼總是不對小姐的心意?
何時小姐對她能象對春兒這麼好?不,她一定要好好表現,一定要小姐知道,她華兒纔是對小姐最有用的人!
春兒倒是有些侷促了,她捏着手絹都快把手絹絞成了麻花了,就是不敢開口,她生怕小姐對她不滿了,也是,華兒說得沒錯,她怎麼可以想一出是一出來左右主子的想法呢?
晨兮收回了目光,看到春兒一臉徨的樣子,柔聲道:“傻丫頭,不要擔心什麼,想說什麼就說吧,來,告訴小姐我,爲什麼又改主意了?”
春兒欲言又止了半天才道:“前年七巧節小姐也說要出門,老夫人就說您年紀大了要避着嫌疑,還說…。”
說到這裡春兒嗖得停住了,眼如小鹿般不安的看向了晨兮。
晨兮臉一沉,前年秦氏尖酸的話又在耳邊想了起來:你都九歲了,眼見着就是大姑娘了,怎麼也不知道避着嫌疑?這外面人山人海的全是外男,要是衝撞了什麼的,你還要不要做人?你這會倒不怕丟了你們林家大儒世家的臉面了?
那時正是秦氏看中母親沉香盒的時候,偏生母親沒有把沉香盒獻給老夫人,所以老夫人就把所有的氣都撒到了她的身上,說話說得可難聽了。
不過那是前年,今年卻不會了,今年秦氏對她已然好了許多,再加上還有餘巧兒,依着前世秦氏對餘巧兒的疼愛,恨不得把心都掏給她,想來秦氏巴不得餘巧兒能見些世面,更巴不得餘巧兒在七巧節上認識個什麼皇孫公子什麼的,畢竟餘巧兒比她還大着一歲,秦氏該爲這個寒門外孫女着起急來了。
於是笑道:“你不用擔心,今年老夫人定然會十分高興的讓我出門的。”
春兒這才轉憂爲喜,連忙點頭道:“好,奴婢這就給小姐準備衣服去。”
晨兮心中一動,吩咐道:“去把我的輕絞紗衣給表小姐送去。”
“啊?”春兒心頭一陣不捨,嘟着嘴道:“這是舅老爺從海外得來的,總共就一匹,大半匹給二小姐強要了去,這剩的小半匹只夠做了外罩的紗衣,小姐還沒捨得上過身呢,怎麼就給了表小姐了呢?”
“表小姐年幼失親,多有可憐之處。我怎麼說也是楊府的嫡女,吃得用得也是有該有的份例的,怎麼着也比表小姐好了不知道多少,我自然該多照拂一二。”
春兒眼一酸,大小姐在楊府過得也並不舒心,可是未未失善良之心,就這種樣子還想着餘家表小姐,只是這餘家表小姐看着卻並不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怨懟道:“小姐倒是好心的,可是那表小姐卻未必領着小姐的情,您看看這都來了這麼些日子了,按說小姐救了她,又對她推心置腹的,她安頓下來理應前來拜訪,可她這幾日都做了些什麼?天天要不是在老夫人那裡裝乖賣巧,就是去二房三房嫡女那裡拉關係,這日子是過得如魚得水,依着奴婢看她過得很舒坦呢,比楊府的小姐更象小姐,哪有什麼需要小姐憐惜的?”
善良?晨兮自嘲的笑了笑,重生後她就與善良無緣了。
她的笑在春兒的眼裡看着卻是落寞不已,不禁更是心疼,打定主意要對晨兮更好些。
“哎呦,瞧春兒這般委曲的樣子,可是捱了訓?”餘巧兒一身裝扮綾羅綢緞的打扮,頭上更是戴了許多貴重的飾品,走進來後對晨兮親熱道:“妹妹,不是姐姐說你,這小姐就得有個小姐,怎麼能讓丫環在面前沒有分寸呢?瞧瞧春兒這樣子,臉搭拉的樣子,彷彿是受了多麼委曲似的。”
眼底一冷,這兮園真是該整頓整頓了,什麼時候一個外人就能直進直出了?看了眼餘巧兒,見她並無什麼異色,想來剛纔春兒說的話她並未聽到,只是爲了顯示自己而有意發落春兒的。
臉上瞬間堆起了笑,晨兮站了起來,親暱的拉着餘巧兒的手,撒嬌道:“表姐怎麼來了?該着人說一聲,我好親自迎出門去纔是。”
餘巧兒眼一閃,撲閃的大眼打量起晨兮,欲探究晨兮說出此話的意思,見晨兮一臉的純真無邪,這下放下心來,想來是她多心了,竟然以爲晨兮是指責她不告而入呢,想到這裡,心底又有些不屑了,一個嫡女做到被庶女欺侮的份上,想來也不是什麼有心計的。
於是反握着晨兮的手,笑容滿面道:“瞧妹妹說的,上次幸虧妹妹救我,我一直記在心裡,可是你也知道外祖母長年未見着我們姐弟,天天捨不得我們離開,我們做晚輩的總不能不顧長輩是不是?這不才得空,我就想着登門拜謝來着。”
說完對丫環金兒道:“還不把給大小姐的禮送上來?”
金兒連忙將禮物擺了一桌子,都是一些補身子的東西,不是極好的卻也不是差的。
晨兮不動聲色的看了眼餘巧兒身後的丫環,四個大丫環!嘿嘿,這架式比她還象嫡女了,她一個嫡女理應有四個大丫環,卻因着各種原因纔有兩個,沒想到餘巧兒纔來數日倒把丫環配得齊呼了,看來秦氏是打定主意要把餘巧兒扶持成一個貴女了…。
將心底的譏嘲壓下,晨兮連忙道:“表姐這真是折煞我了,來便來了,還帶些禮物來作什麼?這可不是見外了麼?”
“唉,也沒什麼的,這些個我屋裡多的是,隨便挑了些就來了,妹妹先吃着,要是不夠再去我那裡拿就是了。”餘巧兒一臉的優越感,彷彿她纔是楊府嫡女,對晨兮是恩賜般的態度,卻不想想前些日子她是如何的狼狽,又是如何的徨徨若喪家之犬!
春兒臉上一黑,將手中的茶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的一聲嚇得餘巧兒一跳,她轉眼瞧着春兒皺了皺眉。
晨兮連忙打岔道:“這丫頭,我剛說了她幾句,她心情就不好了,倒是讓姐姐見笑了。”
餘巧兒眼睛一亮,接着剛纔未說完的話道:“看到沒有?就是你平日對待丫環太過溫和了,倒讓她們沒高沒低的不知道哪個是主子了。”
晨兮假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對着春兒使了個眼色,春兒無可奈何儘量讓聲音柔軟道:“表小姐,請用茶。”
餘巧兒裝模作樣的捧起了茶喝了口,突然眉皺了起來,銀兒連忙拿了痰盂遞了過來,餘巧兒這才把茶吐了出來,然後掏出絲絹輕掖了掖脣:“唉,妹妹,這是什麼茶啊?這麼難喝?”
晨兮臉一僵,笑得也有些不自然了,這個餘巧兒真是才離了貧賤就開始擺起了譜來了!
於是淡淡道:“都是府裡的定例,妹妹在老夫人那裡喝慣了好茶,自然喝不慣這茶了。不過我倒是喝慣了。”
說完自顧自的抿了口,輕道:“還可以啊。”
餘巧兒的笑容也有些僵了,本想借着打壓一下晨兮以擡高自己的身份,卻忘了泥人也是有土性的,她不能急於求成了,連忙訕笑道:“仔細回味倒也不是那麼難以入口了。”
晨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餘巧兒見有些沒趣,就站起了身道:“既然妹妹事忙,我也不打擾了。”
“等等。”
“噢,妹妹還有什麼事麼?”
“今兒個是七夕,我捉摸着姐姐可能會出門,收拾衣服時看到一件輕絞紗衣,想來姐姐穿着定然好看,正想着人送去,不想姐姐就來了,這可好了,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餘巧兒聽了頓時笑了,啐道:“你倒是個懶的,不過我來了之後,外祖母做了許多衣服給我,你還是留着自己穿吧。”
說完打量着晨兮身上的衣服,眼底劃過一道輕蔑,嫡小姐穿成這樣,想來送出的東西也是好得有限,她現在穿的用的可是府裡最好的,哪還會看上晨兮的東西?
晨兮怎麼會不明白她的想法呢,也不說破,只是看了眼春兒,春兒一副捨不得的樣子道:“小姐,既然表小姐說不要,您就自個留着吧,這衣料咱們辰國總共就一匹,一大半倒被二小姐搶去了,您就把這件留着自個穿吧。”
話音未落,晨兮斥道:“春兒別胡說八道,什麼二小姐搶去了?這衣料雖然是稀罕卻不是什麼珍貴之物,妹妹喜歡,做姐姐的自然要禮讓,哪來搶去之說?以後千萬不能這麼說了,傳了出去徒惹人笑話!”
餘巧兒心中一動,能讓如琳出手搶的自然是好的,連忙道:“既然妹妹這麼誠意,我要不收卻是我的不是了,如此姐姐我就不客氣了。”
那意思又是要了。
春兒掩住眼底的鄙夷,嗖得一個轉身給餘巧兒一個屁股背影,人走向了裡屋…
不一會將衣服捧了出來,上面還蓋着一層白色的軟緞。
這般的神秘更讓餘巧兒不禁心生的期盼,翹首以待,心切切的欲一探究竟。
待那白緞輕輕的滑露,小荷只露尖尖角,一抹輝煌璀璨頓時讓整間屋裡都亮了起來,待那件輕紗完全露出來後,餘巧兒的眼睛都直了,嘴張着忘了吸氣,疑似口水都流了出來…。
天啊,這是衣服麼?
輕如蟬翼,彷彿一摸就碎!金碧輝煌,恰似天上雲彩!金線銀絲,組成團花似錦!尤其是那下襬的花…。竟然竟然是用孔雀翎一根根繡出來的!遠遠看去,花兒彷彿是活的般,在陽光下熠熠生光,恰似春含嬌蕊,又似牡丹富貴…。
就這一眼,餘巧兒就愛死了這件衣服!
“真漂亮啊…”餘巧兒迫不及待的衝了上去,拿起了輕紗披在了身上,隨後轉了幾個圈,每轉一圈,她就多一分喜歡,隨着她轉得越來越快,彷彿一道道霞光降臨人間。
連四個丫環也看得眼睛發直,齊聲讚道:“天,這衣服被小姐這麼一穿,跟個仙女下凡似的。”
不知哪個丫環道:“可惜只是一件紗衣,要是一整套衣服,那豈不是昔日的洛神也比不上小姐了?”
餘巧兒心中一動,對如琳不禁又恨上了幾分,要不是如琳搶去了大半匹布,想來晨兮會把整套衣服都送給她了,到那裡,她不把這裡的王孫公子都迷死了?
衣上的霞光掩映得餘巧兒美麗無雙,可是卻掩飾不了她眼底的嫉妒與恨。
晨兮勾了勾脣,眼忽閃着未明的光澤。
餘巧兒越看越愛,等不及得要回去照鏡子了,於是匆匆道:“妹妹,一會晚飯後,咱們一起上街,現在我先回去準備一番。”
晨兮遲疑一下道:“我還未及向老夫人請示呢。”
“這個不用擔心,你只管準備就是了。”
“如此我就等姐姐的信。”
“好。”餘巧兒說完就迫不及待的離開了。
走到走得無影無蹤了,春兒才呸了一聲道:“什麼玩意?她以爲自己真是小姐了麼?居然到兮園裡來示威了?”
晨兮懶懶地靠在墊上:“她窮怕了,好不容易得了富貴,自然要顯示一番的。”
“哼,可惜了這麼一件好衣服,穿在她身上真是浪費了。”
“怎麼浪費了?這不挺好看的?”
“嗤,好看個什麼啊?簡直就跟沒毛的雞身上沾滿了孔雀的毛!假的就是假的,當不了真的。”
“撲哧”晨兮一口茶噴到了地上,似笑非笑:“春兒,做人要善良,要積口德!”
餘巧兒穿着衣服高高興興的就往芳院去了,才進了大堂,見到秦氏正準備吃燕窩,連忙衝了上去,推開了鸚鵡,顧自接過了燕窩盅,親暱道:“我來侍候外祖母。”
秦氏又是開心又是心疼,埋怨道:“誰要你侍候?你生來就是小姐的命,怎麼能做下人的活?”
“服侍自個的外祖母又跟下人不下人的有什麼關係呢?我自是願意,除非外祖母看不上我!”
“哎,瞧你這張小嘴,讓人疼也不是說也不是的。”秦氏嘴裡這麼說心裡卻樂開了花,心想這些個孫女倒沒有一個比得上巧兒貼心的,這到底是自己個身上掉下來的肉生的,跟隔着肚皮的就是不一樣。
這時邊上一女子突然笑道:“老夫人真是好福氣,表小姐年紀雖小卻有如此孝心,等大了,老夫人就等着享表小姐的福罷了。”
餘巧兒這纔看到邊上坐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眉清目秀的樣子,身上綾羅綢緞,頭上朱釵玉簪顯得富貴逼人,不禁臉一紅,將碗放下,就要給婦人行禮,一時卻不知道叫什麼好。
秦氏連忙介紹道:“這是你二舅母,你舅母可是出生信陽候府的。”
餘巧兒一驚,頓時起敬畏之心,原來這就是婉兒妹妹與欣兒妹妹的母親李氏!婉兒妹妹沒有庶妹更無庶子,看來這個二舅母是個厲害的,估計跟母親一樣很有一些手段,連忙上前幾步就要見禮。
李氏哪能受她的禮?一把拉起了餘巧兒,打量了一番後讚道:“嘖嘖嘖,果然是個天仙般的人兒,怪不得這幾日我就聽欣兒婉兒嘴裡念叼,這都快把我耳朵念着繭來了,這不我趁着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一定要來見見這個天仙般的表小姐了。”
秦氏聽李氏誇她外孫女漂亮心中大樂,笑罵道:“敢情你不是來看我的,是來看巧兒的!怪不得磨嘰着不說話,趕也趕不走!”
“嘿嘿,瞧老夫人也是真心的,這看錶小姐也是真心的,難不成老夫人還吃表小姐的醋不成?”
“呵呵,就你會說話!”秦氏笑着對有些侷促的餘巧兒道:“巧兒,你別理你這二舅母,別看她年紀一大把,心卻跟個孩子似的,你別給她帶壞了纔是。”
李氏一聽嘟起了嘴道:“老夫人怎麼能夠這麼說媳婦呢?這媳婦怎麼說也是巧兒的長輩,這被老夫人一說,以後哪還有什麼威嚴?”
秦氏一口啐道:“你整天個跟個野丫頭似的,都快跟欣兒婉兒稱姐妹了,平日倒不說什麼威嚴,現在卻來求什麼威嚴了,這不是晚了麼?再說了,你都說自己是個長輩了,那見面禮呢?”
李氏頓時笑了:“老夫人,您說了半天原來就在這裡等着媳婦啊?敢情是替表小姐要見面禮來着!”
“嘿嘿。”秦氏笑着對餘巧兒道:“巧兒,你別跟你二舅母客氣,她出身候府手裡的好東西多的是,儘管問她要來着。”
“老夫人,不帶您這樣的,聯合着表小姐來算計我那點東西,要說好東西,這楊府哪裡的好東西都比不上老夫人您這裡的啊…。”
餘巧兒不好意思的客氣道:“這怎麼好意思?”
秦氏笑罵道:“別聽她的,她平日就沒皮沒臉的算計我的東西,這會讓她出點東西,她倒裝起窮來了。”
“呵呵。既然老夫人這麼說,我要是再不拿出見面禮,估計老夫人以後看到我該把我趕出門去了。”
秦氏大笑道:“你明白就好。”
李氏微微一笑,從腕上褪下了一個鐲子,親熱地拉過了餘巧兒的手,將鐲子套在了餘巧兒的手上,柔聲道:“前些日子裡我吃齋閉門,所以你來了數次我都沒見上你一面,心裡一直想着你,這鐲子是我出嫁時老候爺給我添妝的,雖然不是什麼稀世珍寶,卻是承載着親情的。”
餘巧兒連忙推辭道:“不,這般意義重大的我受之有愧!”說完就要褪了下來。
李氏連忙制止道:“你先聽我說完,你母親是我的小姑子,我進門時她已然快出嫁了,雖然沒有親近太多的時日,我們兩卻是情同姐妹,如今看到你,就彷彿看到了我自個的女兒,更是疼到了心坎上了,只想着將來能代你母親來疼惜你,所以這鐲子你一定要收了,這是舅母我的一番心意。”
餘巧兒眼一眨,淚盈於眶,抽噎道:“舅母之情讓巧兒蒙感於心,巧兒…巧兒…。”
“哎呦,我的乖孩子,真真是苦了你了。”李氏一把將餘巧兒摟在了懷裡,心疼的滴了數滴淚下來。
秦氏見了也心頭一酸,老淚縱橫,一時間室內被淡淡的悲苦所籠罩着。
良久,李氏才擦了擦淚道:“瞧我這個沒心眼的,本來是想給表小姐一個溫暖的家,卻不曾想反而惹得表小姐悲悽起來。”
餘巧兒也抹了抹淚道:“舅母快別這麼說了,以後只叫我巧兒,千萬別表小姐表小姐的折煞了巧兒了。”
李氏溫和一笑:“好,巧兒,如此舅母就託個大,以後舅母家就是巧兒家,只要欣兒婉兒有的,巧兒定然也會有。要是巧兒還有想要的,僅管跟舅母說,舅母總會想法子給你辦到。”
“多謝舅母。”餘巧兒含羞點了點頭:“巧兒在這裡比原來的日子已然是好了千百倍了,什麼都有,萬不敢讓舅母再操心了。”
“哎,這個孩子,真是懂事的讓人心疼。”李氏嘆了句,眼裡更是憐惜不已。
秦氏也心酸的嘆了口氣:“是啊,這些日子還好些了,這孩子剛來時,步步小心,句句小意,真真讓人心疼不已。”
李氏連忙安慰道:“有老夫人看顧着,我們妯娌亦個個是疼惜晚輩的,以後巧兒就算是苦盡甘來了。”
秦氏才欣慰道:“正是。”隨即對李氏道:“對了,今兒個是七巧,你讓婉兒了與欣兒一起跟着巧兒出去玩玩吧。”
“老夫人這命令一下非得讓那兩皮猴子樂瘋不可!”李氏笑道:“半個月前她們姐倆就跟我念叨這事呢,早上我還說不讓去,這可好,老夫人成了救苦救難的大菩薩了,我可又成了惡人了!”
“呵呵,你啊,自個喜歡瞎胡鬧偏要拘着孩子們,哪有你這麼當孃的?”
“就是自己胡鬧了才拘着她們啊,不然她們豈不是更無法無天了?”
秦氏笑罵道:“你還有理了?去,你快回去,別在我眼前鬧心了。”
“唉,老夫人這看到巧兒就不要媳婦了,太傷媳婦心了。”說完作出哀怨的樣子。
餘巧兒頓時心中不安,連忙道:“二舅母…。”
“撲哧”李氏笑了起來,拉着餘巧兒的手道:“巧兒不用擔心,我哪能真傷心啊,這不是逗着老夫人玩的麼?老夫人是知道我事情多,怕我在這裡偷懶不做事呢。”說完對老夫人拋出一個撒嬌的眼神道:“老夫人是不是啊?”
秦氏失笑道:“你這個憨貨,去去去,別鬧了。”
李氏這才收了笑,十分恭敬的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餘巧兒看着李氏的背景,眼底一閃,沒想到這個李氏跟她想得不一樣,看着是個直爽開朗的,難道二舅就是因爲喜歡她這般天真無邪所以纔不讓妾們生下子嗣,以免她受委曲了?
一直到了院外,李氏的嬤嬤趙嬤嬤打量了四周無人才道:“這個表小姐看着也是個小家子氣的,夫人的鐲子是老候爺給的,她居然也敢收了。”
李氏撇了撇脣道:“老夫人看着呢,要是拿送不出手的東西出去,指不定心裡又怎麼編排我呢!你沒見老夫人這幾天把她寵得跟什麼似的?那排場別說那大房的嫡女比不上,連咱們婉兒都比不上了。”
“那夫人還哄着她?您不怕她得意忘形?”
“哼,不過是個外來的,我既然能捧她也能踩她,她不是什麼問題,那個纔是我該超心的。”說完眼看向了二姨娘的風院。
趙嬤嬤一笑:“這幾日她是吃了虧了,正貓着呢,恐怕老夫人壽誕都不能露面了。”
“嘿嘿,難說,她能放過這麼好顯擺的機會?”
趙嬤嬤驚道:“難道她不要腿了麼?”
李氏鄙夷道:“這世上多的是要權不要命的!唉,我現在愁的是婉兒與欣兒別被那小門小戶的帶低的眼界纔是。”
“那夫人得多提醒兩位小姐纔是。”
“嗯。”李氏點了點頭,眼裡一片深沉,才道:“那個手鐲婉兒問我要了數回我都沒給,主要是怕給了婉兒就傷了欣兒的心,這送給了餘巧兒倒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她們姐妹不會生出隔閡來,反而當該對餘巧兒有些戒備之心了。”
趙嬤嬤奉承道:“爲了兩個小姐,夫人真是用心良苦,只是可惜了這隻好鐲子。”
“唉,東西雖好終是死物,有什麼比自己孩子過得好更讓當孃的開心的呢?”
“說得也是。”
趙嬤嬤這才扶着李氏往二房院裡慢慢走去。
芳園,秦氏看了眼餘巧兒手上的鐲子笑道:“她這回倒是捨得,這是鸚鵡血玉鐲,能養顏補血的,聽說當年她娘得老候爺盛寵時就求過這隻手鐲,老候爺都沒給她娘,直到等她娘死了,老候爺爲了彌補這缺憾,才把這個鐲子給了她當陪嫁的。”
餘巧兒剛纔戴在手上早就喜歡上了,現在聽秦氏這麼一說更是高興不已,這手鐲如此珍貴,不是更讓她長臉麼?心中高興臉上卻作出誠惶誠恐狀:“這如何是好?這麼貴重的東西給了我,我…我…。”
秦氏白了她一眼,不以爲然道:“有什麼?這楊府的東西還不都是我的?再說了這血鸚鵡手鐲雖然珍貴,但也不是極貴的,比它好的更是有許多!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就算你要星星我也得想辦法給你摘了下來,不過一個鐲子有什麼的?”
餘巧兒微微一愣,要說她對這個外祖母真是一點感情也沒有,要不是被逼得沒有辦法,她也不會這麼委曲求全的託屁於秦氏,可是秦氏這番話卻讓她感動了,一種長期被忽視後突然得到重視的酸楚感頓時襲向了她的心頭…。
她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將臉埋入了秦氏的腿間,抽噎道:“外祖母對巧兒如此之好,巧兒粉身碎骨也報答不了。”
秦氏先是一驚,隨後才明白餘巧兒是感動的下跪的,心中更是憐惜她自幼失怙,從小無人疼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發,老淚不止道:“我的心肝,說什麼粉身碎骨報答?只要你過得好,我就是將來閉了眼也含笑九泉了,我要把你母親沒有享到的福都讓你享到!”
“外祖母…嗚嗚…。”巧兒頓時又情動的哭了起來。
一時間祖孫倆摟在一起垂淚不已。
過了一會,秦氏擦了擦眼,將餘巧兒扶了起來,親手替她擦着眼睛,忍住心頭的悲傷笑道:“傻孩子,別哭了,哭傷了眼就不好看了。”
說完仔細的看着餘巧兒,越看越象自己女兒小時候,越看越是喜歡了,待看到餘巧兒的輕絞紗衣不禁讚道:“這衣服不錯,穿得端是好看,我家的巧兒就快成大姑娘了。”
餘巧兒臉一紅:“方纔給大表姐送些補品去,這衣服是大表姐給的。”
秦氏想了想,臉上現出了笑意:“嗯,算她知趣,這料子當年被如琳搶去了一半,兩人鬧得不可開交,剩的一半她寶貝的跟什麼似的,沒想到今兒個倒這麼大方給了你。”
餘巧兒幽幽道:“大表姐也是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這麼照顧巧兒的。”
她這話又是捧了秦氏又是點出了她在楊府地位的不明不白。
秦氏想了想,心下有了主意,摸了摸餘巧兒的頭道:“放心,總有一天,外祖母會讓你與富文的地位比楊府所有的小姐都尊貴!”
秦氏看着餘巧兒與亡女十分相似的臉,感慨萬分,於是對鸚鵡道:“鸚鵡,去把我替巧兒準備的衣服手飾拿來。”
餘巧兒連忙道:“不用了,外祖母,巧兒纔來了數日,外祖母已然幫巧兒裡裡外外置了數十套衣服,要是再置辦衣服,恐怕會讓各位表姐妹都不開心了。”
秦氏臉色一沉道:“我自用我的體已錢,關她們甚事?”
巧兒低下頭,有些爲難道:“外祖母是一番好心,巧兒自然銘感於心,可是巧兒畢竟是來投靠的,來時二表妹已然把我當成叫花子了,要是看到外祖母對巧兒這般的疼愛,恐怕二妹妹更要心中不平了。這巧兒是人輕言微,倒也沒有什麼,就怕因此二表妹給外祖母添堵,那就是巧兒的罪過了,巧兒就算是情願討飯在外也不願意外祖母受這氣的。”
秦氏聽了又是心疼又是氣憤,一把摟着餘巧兒:“哎呦,我的心肝寶貝啊,你這話是拿刀子戳外祖母的心窩啊,難道外祖母掌管着若大的楊家,連個喜歡誰的主都作不了了麼?”
說到這裡心裡又尋思開來,定然是如琳這個不長眼的死丫頭又給餘巧兒臉色看了,頓時心底有些討厭上了如琳。
她眼底的一抹憎色餘巧兒自然盡收眼底,心裡一陣高興,卻更是摟緊了秦氏。
就在祖孫兩摟得親熱時,環佩走了進來,對秦氏道:“老夫人,二小姐來了。”
秦氏臉色頓時一變,恨恨道:“讓她進來!”
環佩一愕,心想自從表小姐來後,如琳小姐是越來越不得老夫心了,看來這個表小姐纔是住在老夫人心窩上的人。
不一會她引着如琳進來了,今日的如琳是盛裝打扮了一番,烏黑的頭髮盤得是精緻無比,如雲般墮了下來,上面插了無數的細鑽碎花,顯得又是俏皮又尊貴無比,配着一張粉妝玉琢的小臉,端得是有些傾國傾城的眉目,尤其是一身輕絞紗衣,更是將她顯得富貴逼人,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國的小公主到來呢。
餘巧兒見了眼中快速閃過一抹妒色,這衣服原本應該是她的!要是她穿着定然比一個還未長開的奶娃好看得不知道千倍萬倍去了!
要是穿在了她的身上,今晚她一定會象一個真正的公主蒞臨整個大西北,讓整個大西北的人都能一睹她的花容玉貌!
到那時,她就會成爲許多的皇孫公子趨之若鶩的對象,成爲這個大西北數一數二的名流!
到那時,她又何苦在這裡看着別人的眼色過日子!
她正沉浸在無限的美好遐想之中,卻聽到如琳驚呼道:“你…你。你怎麼也有輕絞紗?”
她擡起眼看到如琳憎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的輕絞紗衣,頓時一抹惡念涌上了心頭,笑容滿面道:“沒想到表妹穿得跟我一樣,這樣我們一起走出去更象姐妹花了。”
“誰是你表妹?誰和你這個叫…。”
“如琳!”秦氏惡狠狠的聲音打斷了“叫花子”三個字,如琳嚇得嗖得住了口,她一時激動又忘了二姨娘的交待,二姨娘讓她一定要與餘巧兒交好,可是這個餘巧兒這麼可惡,害她被晨兮打,被老夫人打,現在又來搶她的風頭,讓她怎麼能跟餘巧兒交好?
她恨恨地瞪了眼餘巧兒,才委曲地看着秦氏道:“老夫人,這衣服本來是我先穿的,怎麼她也有了?”
秦氏冷笑道:“什麼先穿後穿的?再說了,你穿得巧兒就穿不得了麼?”
如琳心裡嘀咕了句,當然穿不得了,她餘巧兒是什麼人?不過是外來投靠的叫花子,我是什麼人?我是楊府的小姐!這能比麼?
她一時倒忘了,這個外來的人卻是與秦氏血脈相連的,而她雖然與秦氏有些血緣,但畢竟是隔着的!
秦氏見她不服氣,想到剛纔餘巧兒的委曲,心中更氣了,譏嘲道:“你也不是什麼大小姐,不過是個庶女,巧兒好歹也是名門閨秀,是嫡出的呢!”
“老夫人!”如琳臉色頓時白了半邊,她是庶女一直是她的痛,可是在這楊府誰也不會提出這個讓她堵心,她在外面更是以嫡女自居的,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今兒個戳她心窩的竟然是平日最疼愛她的老夫人!
對了,一定是她,就是她來了,老夫人才對她惡言相向的!
想到這裡,她無比怨毒的瞪了眼餘巧兒。
餘巧兒連忙驚呼一聲,瑟縮到了秦氏的懷裡,渾身抖了起來,秦氏嚇了一跳,待眼神流轉時,卻看到如琳惡狠狠彷彿要吃人的眼神,頓時勃然大怒,揚起了手中的杯子狠狠的摔到了如琳的身上,罵道:“混帳東西,難道我還說不得你了不成?才說你幾句,你居然用這種眼神瞪着我?”
“老夫人…”如琳大驚失色,忙不迭的跳了開來,一面心疼的抹着身上的衣服,一面委曲道:“老夫人真是冤枉我了,我哪有瞪着老夫人?”
“沒有?你還敢說,難道你以爲我老眼昏花看錯了麼?告訴你,我還沒老糊塗,別以爲我好糊弄!這個家還不是二姨娘的天下,給我安份點!”
說完對鴛鴦道:“把她給我趕出去,看得我鬧心!”
鴛鴦遲疑了一下,才走到如琳身邊,輕道:“二小姐,改日再來吧。”
“啪”如琳一個耳光打到鴛鴦臉上,吼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趕我?”
說完哭着跑了出去。
鴛鴦呆在那裡,一動不動,悲從心來,她自從成了老夫人的一等丫環,還第一次被人打耳光,一時間竟然沒有了反應。
秦氏見了渾身發抖,氣得罵道:“混帳,混帳,真是反了天了,居然敢當着我的面打我的人,這眼裡還有沒有我?”
餘巧兒連忙勸道:“外祖母,外祖母,千萬不要生氣,如琳妹妹還小,不懂事!”
“不懂事?”秦氏冷笑:“都九歲了還不懂事?晨兮九歲時比她強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餘巧兒心裡咯噔一下,她這般設計瞭如琳可不是想讓晨兮漁翁得利的,她只是想打壓如琳,然後讓晨兮依然這麼死不死活不活的處於這種地位,而她才能在楊家立穩腳跟。
於是連忙對鴛鴦道:“鴛鴦姐姐,如琳妹妹不該打你,可是你再不勸勸外祖母,外祖母氣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鴛鴦這才如夢初醒,自己不過一個奴婢的身份,被如琳打了就打了,難道還能指着老夫人給報仇不成?連忙抹了把淚,走到老夫人身邊,輕道:“老夫人,二小姐向來受寵愛,一時間接愛不了您對她的責罵,才這般失禮的,您別生她氣了。”
秦氏看了眼鴛鴦紅腫的臉,點了點頭道:“唉,委曲你了,你下去抹些藥吧。”
“奴婢沒事,只要老夫人不生氣了,奴婢再怎麼着也無所謂。”
“唉。”秦氏看向了餘巧兒,嘆道:“巧兒啊,你可瞧見了,這整個楊府除了你和富文是跟我貼着心的,我也就身邊這幾個貼心的丫環了,可恨的是她們連我身邊的人都容不下。”
餘巧兒將臉貼到了秦氏的手裡,輕言慢語道:“但得一心人足矣,外祖母,巧兒不作他想,只想這一生一世都能服侍您。”
鴛鴦也跪了下來:“老夫人,奴婢也一生不嫁服侍你。”
秦氏這纔開心起來,對着餘巧兒埋怨道:“說什麼混帳話?鴛鴦不嫁是她的本份,你卻是不同的!外祖母是要看着你嫁入高門大戶,過上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將來外祖母把自己的這些壓箱底的東西全給你作陪嫁。”
餘巧兒臉上露出紅暈,嗔道:“外祖母說什麼呢?巧兒只想服侍外祖母。”
見餘巧兒害羞的樣子,一如她的亡女。秦氏又是欣慰又是傷感道:“瞧你倒還害起羞來了。放心吧,外祖母定會給你找個好人家,要比楊家所有的姐妹嫁得都好!”
有了秦氏的承諾,餘巧兒頓時安下心來,眼底劃過一道得意。
邊上鴛鴦有些落寞有些羨慕地看着,她雖然口中說不想嫁人,可是哪個少女不思春,哪個俏姐不想嫁有情郎?老夫人這般理所當然的樣子,讓她不禁有些寒心了…。
兮園裡,晨兮玉白的手執起了茶,輕抿了一口,似笑非笑:捱罵了?這搶去的衣服終是沒有穿上,如琳,這纔是開始……華兒爲了獲取晨兮的信任,努力做好每一件,最後還揭發了風兒許多暗中的舉措,最終晨兮也沒有薄待她,不過對她始終親熱不起來,因爲象華兒這樣的人,對她好了,也許她並不放在心上,對她不好,她卻反而會忠心。
餘巧兒作爲外甥女的身份住在了將軍府,總是寄人籬下,秦氏就想着讓大房老太太收她爲義孫女,這樣不僅名正言順了而且能擡高餘巧兒的身份,而大房沒有嫡子,要找繼承人,二姨娘也希望自己的兒子被大房看中,這樣就能承襲,一步登天,而如琳就能成爲郡主,於是餘巧兒與秦氏跟二姨娘之間的鬥爭又激烈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