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峙翼率領的麒麟營如狼似虎一般衝入了巡防營的隊伍之中,喊殺聲響成一片。谷峙翼凜然坐在戰馬背上看着遠處的戰鬥,心中想的卻是這場爭戰的理由。
當初竇皓維去找他的時候只說是王爺杜亦霖有難,而谷峙翼並不知道其中內情。今天到這裡看着眼前發生的事情,谷峙翼心中也算是有了些譜。
對於這武明郡的郡太守賀笠靖這個人,谷峙翼也有些耳聞。麒麟營在武明郡駐紮也有一段時間了,可他們卻並沒有任何交集,甚至連見面都沒有過。
這對於谷峙翼來說,並非因爲朝廷中的律例,自然也不是因爲有誰授意他如此,只是因爲當初他帶着麒麟營離開皇城的時候,接到了竇皓維叔叔的一封信。
寫這封信的人並非是竇皓維的叔叔,而是那位歸隱山林多年的前朝隱士張承沐。
谷峙翼從竇皓維口中聽說過這位隱士,自然也知道那位隱士是個大才之人。可那信中所講的事情,卻讓谷峙翼大爲不解。
信中只有四句話。
不明不發,不言不理,不知不問,不敬不動。
谷峙翼一路上揣測其中深意,感覺有些一知半解,最終到了營地,忙於操練軍務,也忘了去找竇皓維問一問這四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今天看到那些事情之後,谷峙翼突然回想起張先生信中的這四句話,背脊竟然有些發涼。
不論這位老隱士是不是早就預料到了會有今天這種情況發生,但他那四句話說的必然是今天這種時候應該採取的行動。
谷峙翼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腰間,回想起剛纔自己將腰牌給了杜亦霖,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曾顏良用谷峙翼的腰牌叫了二十名麒麟營將士,加上三十王駕親衛,浩浩蕩蕩到了冷家老屋。
院子大門沒有上栓,屋門也敞開着,曾顏良帶着人進去的時候,冷承戚穿的整整齊齊,正坐在正廳秉燭讀書。
曾顏良皺着眉頭走過去將發生的事情簡單的對冷承戚說了一遍,冷承戚無奈的苦笑着站起身,放下手中那本書,輕聲對曾顏良說,“我見你和軒蓉沒回來,出去看看,發現街上亂成一團,就知道一定是出大事兒了……唉……既然王爺已經將這話說出去了,我們也沒有別的退路了……”
說罷,冷承戚走到曾顏良身邊,拉住他的手,伏在他耳邊,壓低聲音囑託一句,“萬一出什麼事兒,顏良,你一定要帶着軒蓉逃走。不要管我這個老頭子。我自己留下的禍根,不需要你們陪着我一起償還。”
曾顏良聞聽此言,心裡頓時就是一翻過兒。
如今處境最危險的,確實就是眼前這個骨瘦如柴的冷承戚。
不過出乎曾顏良的意料之外,此時的冷承戚,臉色似乎比平時還要好上許多。
在親衛們的簇擁之下,冷承戚出了冷家老屋,剛邁出大門,他就看到了不遠處麒麟營的那些人。
冷承戚臉色一變,他拉過曾顏良問,“這些人怎麼會在這裡?”
曾顏良小聲回答,“我和軒蓉被叫出來的時候就有一個類似裝束的人跟在王爺身邊了。王爺似乎對那人還十分客氣……”
到現在爲止,曾顏良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不單是他,就連那些王駕親衛都不知道麒麟營的存在。
曾顏良從懷中掏出那塊腰牌交給冷承戚看,冷承戚接過腰牌,藉着火把的光亮,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冷承戚棄官之前是兵務司的侍郎,雖說他也從未見過麒麟營真身,但對這支隊伍卻也有所耳聞。
冷承戚怎麼也沒想到,杜亦霖竟然能夠調動麒麟營前來幫他脫險。
“伯父……”
這時曾顏良開口打斷了冷承戚的思緒,他皺着眉頭拿回麒麟腰牌,壓低聲音對冷承戚說,“王爺讓我帶人來接你到縣衙去,但我現在還不能隨你一起回去,因爲王爺還交代了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冷承戚也皺起眉頭問道,“是什麼事?”
曾顏良扭頭看看身邊的幾個人,見都是親近的人,他才湊到冷承戚耳邊,小聲說,“王爺讓我帶人出城去取祿旗營統領首級……”
冷承戚一聽這話,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祿旗營統領首級哪裡是那麼好取的?冷承戚看看曾顏良帶的人加到一起也不過五十,他如何能夠……
曾顏良看到冷承戚露出擔憂神色,急忙對他說,“伯父放心,有王駕親衛們和……”他回頭看看麒麟營那些人,“還有他們,我……盡力而爲也就是了。”
冷承戚也看看遠處麒麟營那二十個人,自從他出來到現在,那些人,連人帶馬站在那裡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動都沒動過一下。
“麒麟營……名不虛傳……”冷承戚想了想,拍拍曾顏良肩頭告訴他,“這些人都是受過特別訓練的,也許真的能夠做到……”
麒麟營?
曾顏良回頭看看那些穿戴嚇人的傢伙們,心想原來他們還有這麼一個氣派的名字。曾顏良現在已經習慣了冷承戚時不時說出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了,所以冷承戚爲什麼會知道他們的名字曾顏良也不想去問。只不過,冷承戚對他們那一句誇讚曾顏良倒只能苦笑以對。
王爺交代的事情,曾顏良根本沒有資格說不想做不敢做,不管是什麼事情,他現在只能硬着頭皮去做。
曾顏良從親衛之中分出十個人護送冷承戚去縣衙,他自己帶着剩下的四十人快馬朝南城門方向奔去。
麒麟營那二十人聽曾顏良說出此行目的之後,沒有一人做出迴應。但隊伍一離開冷家老屋,他們馬上衝在了隊伍對前面。
麒麟營戰馬身上雖然都帶着甲冑,但跑起來也比親衛們和曾顏良的馬要快。而且曾顏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產生了錯覺,他就感覺自從他說出他們要去取祿旗營統領首級之後,這二十個人似乎不約而同的都高興起來。
馬蹄奔騰,塵土飛揚,他們一行人很快到了南城門。
城門緊閉,曾顏良這纔想起,王爺只給了他這麼一塊麒麟牌,卻沒給他出城要用的腰牌……
可還沒等曾顏良去找親衛們商議,只見麒麟營衆人就如同沒見到那高大的城門一樣,絲毫沒有減慢速度,直挺挺的衝了過去。
曾顏良和親衛門猛地帶住馬,那一瞬間,他們都睜大眼睛,不約而同的以爲眼前這一支鐵騎是從陰曹地府衝出來的,他們說不定就會這樣眼睜睜穿過那道城門呢……
然而事實是,二十鐵騎中兩人先衝出去,掄起手中兵器朝前面一擲,曾顏良衆人在後面只聽見咔嚓一聲巨響,而後就看到城門分作兩邊,緩緩而開,等麒麟營的人衝過去了,曾顏良他們纔看到最先衝出去的兩個人提着兵器翻身上馬,隨着隊伍朝前跑去。
等曾顏良他們到城門那裡定睛一看,原來是前面的人將攔住城門的方木劈碎成兩截,而後開的城門。
曾顏良和親衛衆人無不在心中暗歎,那方木足有兩尺見方,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手劈開的。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有意炫耀,還是無意爲之。
守城的官兵早被這景象嚇得四散奔逃,曾顏良他們也管不了許多,任憑城門這樣敞開着,急匆匆追隨麒麟營衆人而去。
出了南城門曾顏良才發現,就在城牆不遠處,黑壓壓一片片全是行裝整齊的軍隊。
他眼見着麒麟營二十幾人像是沒看到那幾千號人一樣依然往前衝,心裡不由得有些發毛。
扭頭看看身邊王駕親衛們,大家似乎也都有同感。
衆人不約而同帶住馬,圍做一團商議對策。
“上不上?”一個親衛皺着眉頭看看衆人,壓低聲音說,“這可不是我們兄弟貪生怕死,可讓我們二十幾個人殺到成千上萬人的軍營裡取對方統領首級,怕是有去無回啊。”
衆人齊齊點頭,隨即有人輕嘆一聲,“可是王爺有令,我們又都到這兒了……”
這時曾顏良扭頭看看,見麒麟營那二十人已經引起了對方驚覺,可他們居然還保持着最開始那衝鋒的速度。
曾顏良一咬牙,對周圍親衛們說,“兄弟們,王爺不會故意讓我們來送死,更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剛纔冷伯父也說這個什麼麒麟營很厲害,不如我們跟着衝過去看看,不行的話,誰也別戀戰,馬上退回來。”
親衛們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都拿出隨身帶的兵器,齊齊怒吼一聲,縱馬跟着麒麟營衆人往前衝。
可還沒等他們前進多少,卻又都緩緩停住了。
烏雲中透出些昏昏沉沉的光亮,映着遠處影影綽綽。
曾顏良他們耳邊只聽到一聲聲慘叫,一陣陣人馬嘶鳴,再看前面那二十個詭異的身影,竟像是絲毫沒有受到阻擋一般,隨手揮舞着他們的兵器,速度依然如前!
而他們所到之處,皆如虎過鹿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