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嬤嬤是太后看重的宮女,又是一等女官,說話的分量自是不言而喻。如今,太后把持朝政,雖是玉宣帝下的旨,但多半是太后的意思。
這輩子,何氏母女兩個不僅風光不再,還狠狠地跌進了臭泥裡,再也爬不起來了。
柳雲錦領着刑嬤嬤,文嬤嬤磕頭道:“謝主隆恩!”
其他人不明白其中的內情,也都磕頭道:“謝主隆恩!”
跳得最歡的何氏母女兩個,聽完聖旨之後,被驚得面無人色。柳雲熙更是氣暈了過去,她本想對刑嬤嬤下手,把這事截下來,結果中了軟骨散,天天昏睡在牀上,也就把這事耽擱了。不曾想,報應這麼快就到了。
磕頭謝恩之後,大堂中的人才起了身。何楊山趕緊上前一步討要了聖旨,舔着臉,笑道:“公公,可否把聖旨給我一觀。”
福順公公使了個眼色,後面的宮人大大方方把聖旨雙手遞上。
何楊山展開明黃色的聖旨,逐字逐句看了清楚,越看臉色越白。聖旨,玉璽做不了假,太后對何氏母女兩個的厭棄,更是顯而易見。
十八房小妾臉色忐忑不安,嘰嘰喳喳問道:“夫主如何?”
“小姐和夫人,怎麼會惹了皇上不高興?這下子摔得真狠,鑽營了一輩子的位分榮華,就全沒有了!”
何楊山面沉如鐵,極是不耐地大喝一聲,“這些事情,哪輪到你們這些女人瞎操心!”
何氏抱着昏過去的柳雲熙呆呆坐着,像是還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
何楊山一臉獰色,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心在滴血。他最疼愛這個妹妹,但事到如今……
他把聖旨放在何翠珠的手裡,千言萬語,化爲了一句,“妹妹,以後好自爲之。”
何翠珠如被人敲了一記悶棍,如夢初醒,見何楊山轉身欲走,立馬死死抓着他的衣角,急切慌張道:“哥哥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爲了坐穩主母的位置,都是爲了柳家,爲了何家!我一點沒有做錯!太后爲何會下這樣的旨意,我真的不明白!”
見何楊山臉色冷沉不變,沒有絲毫動容,她又大哭道:“哥哥,你快幫我求求情!我是你的親妹妹,雲熙是你的親侄女!你如何忍心看我們淪落到這般田地!你不是在朝爲官嗎?一定能見到皇上,哥哥,你去求求皇上,皇上肯定是聽了讒言,纔會下這道聖旨的!哥哥,你求皇上收回成命好不好?哥哥……”
皇上金口玉言,哪有收回成命的道理。他這妹妹,心比天高,滿腹算計,腦子卻不靈光。
何楊山往柳雲錦那邊看了一眼,趕緊轉身對福順公公,拱手道:“我這妹妹不會說話,還請公公見諒。往日裡,我也不常來柳府走動,不知我這妹妹,還是小孩子心性,張嘴就會胡言亂語。這時日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府了,不如和公公一道上路如何?”
這麼一說,就和何氏撇清了關係。意思讓福順公公回去覆命後,別讓太后因不喜何翠珠,而牽連到整個何家。
福順公公眯了眯眼,笑道:“何家和柳家是親家,今日辦喜宴,也不留下吃口酒嗎?何必這麼急着回去。”
何楊山臉色白了白,捂着肚子道:“不吃也罷!我腹痛難忍,還是趕緊回去找個大夫看看!”
“哥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要我這個妹妹了嗎?你說過來幫我撐腰的!你看雲熙都暈過去了,你怎能狠心走!”何氏激動得大叫道。
原先站在柳雲熙身後的傅太醫瞧着風頭不對,準備趁亂開溜,被文嬤嬤堵了個正着。
柳雲錦望着冷汗直流的傅太醫,露出了冷笑,“太醫這麼着急,是準備去哪?不是言辭鑿鑿說我給柳雲熙下毒的嗎?如今福順公公也在,不如我們好好對質一番,到時候也好給太后娘娘一個明白。”
傅太醫,做夢也沒想到柳家大小姐背後撐腰的人是太后。要是早知,別說給他五百兩銀子,就算給他五萬兩金子,他也不敢拿啊!
不等傅太醫開口狡辯,柳雲錦就對刑嬤嬤道:“既然衙門捕快都來了,也不能叫他們白跑一趟。這件事若是不清不楚過去,不知外人如何說我,我也不想平白落上個歹毒名聲,給人作了筏子。”
刑嬤嬤領着許捕頭和其他衙役進了大堂。一時間,要走的人又重新坐了下來,一是給柳雲錦面子,二是他們也想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
太后寵着柳家大小姐,福順自是不敢不給情面,當即也找了個位置坐下。
文嬤嬤推着傅太醫走到衆人面前,當今皇后是太后的侄女,傅太醫是皇后的人,福順公公跑腿辦事時也見過他幾次。
見着冷汗直流的傅太醫,福順公公皮笑肉不笑起來,“沒想到在這也能遇見傅太醫,咱家記得,宮規上說得明明白白,宮中太醫不得接私活,不得與臣子接觸過密。若是要出宮診治,太醫錄上也該清楚記着。不知太醫院的太醫錄上有沒有寫下,今日傅太醫來柳府這回事?”
傅太醫是太醫院之首,想着多撈錢,當然不會在太醫錄上記下這事。爲了區區五百兩銀子,他的太醫位置都快不保了,心中悔恨不已。
道骨仙風的樣子也維持不下去了,慌里慌張跪了下來,想着太后偏袒柳雲錦,他說話的時候也格外小心,“還請福順公公明鑑。是何大人請我給柳家二小姐診治,我纔會貿然出宮的!”
福順問道:“那診治結果如何?”
此時此刻,傅太醫不敢再隱瞞,道:“二小姐只是氣血虧損,想要嫁禍給大小姐,才求我幫她作假。我只是一時貪心,爲了多得五百兩銀子。”
他本還懷疑柳雲熙是不是中了刑部纔有的軟骨鬆筋藥,但爲了討好柳雲錦,不該說的話,他都嚥下了肚。眼下,保住職位纔是關鍵。
大堂裡響起稀稀落落的嗤嘆,嘲諷聲,老太太也心煩地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