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暖香閣羅漢牀上的柳雲熙已經轉醒,聽着下人的笑聲,何氏的哭聲,一雙冷魅叢生的杏眸直勾勾地盯着屋頂。
要她放棄嗎?
她不甘心!手指死死拽着牀下褥子,直到聽見撕裂的聲音,她才鬆開了手。
不!只要她不死,沒有嚥氣都不會放棄的。只要有一絲可能,她都要完成心中的藍圖,她要成爲女皇,誰都攔不住!
何氏進了屋子,哭得更尖銳了,彷彿天塌地崩一般。
柳雲熙只冷冷看着,眼中毫無同情,只有鬼魅的黑暗,“哭夠了嗎?”
“女兒,你終於醒了!”何氏激動道,淚痕猶在,脣邊扯出了笑容,“快點想想辦法!這個家,我是一點都待不下去了!你知道嗎?她們那些賤人,把我們的院子都搬空了!”
柳雲熙聽着,臉上一派詭異的冰冷平靜,“沒用的!受罪纔剛剛開始!以前有多風光,以後就會有多悽慘。原本我不想走那條路,但現在已經別無選擇了……”
回了墨玉軒,天已擦黑。
環珠已經將屋中的燈都點了起來,蓮花底的軟墊上,柳雲錦盤膝而坐,心裡默想了一遍《九冥幽雪》的心經。
日積深厚的內力,在四肢百骸中過了一遍,像是洶涌的海浪從每一處經脈流過。
引導內力時必須靜心細微,稍有差池,就容易走火入魔。
會氣於頂,從百會穴中冒出縷縷真氣青煙。如此情景,驚奇又怪異,若是被府邸裡其他人看見,可了不得!回內屋修煉之前,柳雲錦就下了命令,她要休息一會,誰都不許打擾。
環玉與環珠,對柳雲錦極是信服。小姐說不許打擾,就算是老夫人來了,也要攔在外面。
感到內力有所增長,四肢百骸都舒暢之後,柳雲錦才慢慢收了功。渾身上下已是香汗淋漓,身體內的污濁也隨汗水排了出來。
她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動了動手腳,全身上下像是脫了一層皮一般,輕盈之至,宛若新生。
黑暗之中,柳雲錦無聲牽了牽脣角。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只要她堅持修煉下去,就可以擺脫任何人的牽制掌控。
……
地宮裡,十幾顆碩大的夜明珠,和鮫人油煉製的長明燈在黑暗中亮得刺目。
黃金寶珠榻上,鋪着一層白色羽絨的軟毯,雪白的色彩襯得上面鋪散開的紅衣,風華勾魂。
雪白的長髮散落肩頭,好似落滿肩的梨花雪。紅衣白髮,美得叫人不敢直視,只如筆下才能畫出的神君仙人。
冷月走路無聲,出現在內殿中,將手中犀角雕鯉碗小心翼翼地放在矮桌上,俊美的臉上露出魅惑近乎討好的笑,“主上嚐嚐,這是南詔國剛剛送入宮中的異果,五年才能長熟,味道甜美至極,又可益氣養顏。”
碗碟剛剛放下,空氣中就已彌散開一股似花香又似果香的沁人香氣。
修長,瑩潤的手尖握着手裡的奏摺,稍稍從眼前移開,琉璃般的異瞳極是淡漠地看了一眼,猶如寒風冷雪從面拂過。
“冷月你好像還有事情沒有完成。”
冷月立即跪下,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睫毛微微顫動,“屬下,這幾日有任務在身,所以給大小姐送東西的事情就耽擱了!”
“柳雲熙和她在一個院子裡,你記得每天給柳雲熙下藥,兩三步就能到墨玉軒,你爲何不去?莫不是本王的‘小狼崽’會吃了你?”君頤捧着手中的奏摺看得認真,但大殿中跪着的人顫抖得更厲害了。
冷月咬了咬牙,他堂堂七尺男人,讓他千里取人首級沒問題,但要他給一個小姑娘送衣服,送擺件器具,恕他臉皮薄,實在是做不到啊!
“做不到啊?那去暗牢領罰吧!”
華貴而冰冷的聲音傳來,讓冷月一個激靈,趕緊搖着頭道:“屬下做得到!只是屬下覺得,現在蒼狼留在大小姐身邊伺候,這件事換蒼狼去做更合適。”
君頤似是微微點頭,“本王沒意見!只要蒼狼願意就行……”
本來已露出喜色,準備出去通知蒼狼的冷月,又重新垂頭喪氣地跪了回去。老大,您直接說不行,不就完啦!這種活,有損我們男人的尊嚴,換成誰都不願幹!
放下手裡的奏摺之後,君頤疊着雙手墊在腦後,望着他,“現在時辰好像有點早!本王去找她,會不會顯得本王太主動了?”
冷月沒想到主上會問他意見,受寵若驚地仔細思考了一番。王爺您不爲千秋大業着想,怎的天天往人家小姑娘那裡跑,而且,時辰越推越前,現在都恨不能把人家未出閣的小姑娘拴在褲腰帶上,時時刻刻挎着纔好!
這樣一想,冷月都替自家主子害臊。
“主上確實,嗯,似乎真的有些太主動了!溫柔鄉,英雄冢,還請主上剋制一些,免得因爲女色誤了大事!”冷月擺出深沉臉,覺得自己說得話極有道理。
“是嗎……”君頤眯了眯眼睛,似乎對他的回答不太滿意,“既然你都這麼覺得,本王就把所有暗衛和影衛都調集出來,好像很久都沒操練過了。”
“你說操練什麼項目好?夜行軍?森林追獵?還是佈陣對壘?”完美的手指點在嘴脣邊,脣角的笑意傾國,眼底卻是一派看不見的霜雪。
冷月打了個冷顫,香爐中的爐火不知何時都熄滅了。
“主上……屬下說錯了!柳家大小姐是個不同一般的美人,秀外慧中,絕不是什麼溫柔鄉英雄冢。主上和她在一起就是郎才女貌,相配得很!時辰還早,主上不如早早去,多陪柳家小姐一會!”冷月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難得你這麼會說話!”紅衣展開,繡着金色紋路的衣襬從地毯上拖拽而過。君頤從黃金榻上施施然站起了身子,“本王也就不罰你了!儘快把本王要用的東西送過去,本王來回奔波,累得很!”
“這張黃金榻,本王也睡慣了。你這麼貼心,把它也搬過去!”
等紅色傾國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之後,冷月纔敢站起身子,望着幾百斤黃金鑄成的黃金榻,真是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