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別怕,我是人,不是鬼!來擡頭看着我……”他的聲音真是溫柔了不能再溫柔,就差把她像小嬰兒一樣抱在懷裡搖一搖了。
他殺人有經驗,哄人真是一點經驗都沒有。
小桃兒透過水霧朦朧的淚光,葡萄般的大眼睛無辜埋怨地望着他。
蒼狼突然發現大小姐身邊的小丫鬟,哭得時候很可愛,像是可憐兮兮受委屈的小老鼠。讓他很想捏一捏她胖嘟嘟的臉頰。
自從文嬤嬤來了墨玉軒之後,下午茶點格外好吃,她一不留神就胖了許多。
“不許哭了!”見她乖乖點頭,蒼狼才移開了手。
桃兒眼睛晶亮地盯着他,這種眼神與盯着文嬤嬤做出的芙蓉糕,是如出一轍。他的手指長長的,還有薄繭,蒙在她嘴巴上的時候,似乎有竹葉的味道,總之很好聞。
“你叫什麼名字?”他在大小姐身邊守護時,就發現這個小丫鬟一是沒什麼作用,二是很好吃。大小姐吃的點心還沒她吃得多。
“我叫桃兒,”她小聲地囁嚅道,眼淚汪汪的還不忘害羞一笑。
“小桃兒,你是不是餓了?”他想着把木桶放下之後,再去廚房裡給她找點東西吃,也算賠罪。
桃兒搖搖頭,依舊睜着無辜朦朧的大眼睛望着他,好似怎麼都望不夠。
蒼狼的臉色變了變,小胖子難道是想吃他?
見他往後退了一步,桃兒失望地垂下眼睫毛,把手指頭絞來絞去地委屈道:“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蒼狼的臉色變得更厲害了,小胖子,我何曾記得過你啊!
“之前你還在我身上亂摸來着,就幾個月之前,連着亂摸了好幾個晚上。你一摸完,我就睡着了。”桃兒嘟着小嘴,提醒他“美好”的往事。
蒼狼直接被身上的木桶壓在了地上,心裡哀叫,小胖妞那不是摸,他只是在點她的睡穴,免得她們醒來撞見主上給大小姐傳授內力。
他該說些什麼!誰來教教他!
“那你摸我,是不是喜歡我?”桃兒向來肚中藏不住話,想什麼就說什麼。一雙大眼睛發亮地盯着他,像是夜空中浮起的無數星辰。
對上這雙乾淨清澈的眼睛,蒼狼聽見自己有力的心跳聲。
他不是不近女色,他們過着拭刀舔血的生活,不知死期,不知所葬。所以每一次完成任務之後,都回去飄香院醉生夢死。
而這雙如星空般乾淨的眼睛,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哪怕是豔華無雙的大小姐,都不如她這般明亮乾淨,一眼就能看清她滿滿的愛慕。
“我……”他這樣的身份,根本就不能成家立業,哪有資格去回答喜歡與不喜歡。
蒼狼移開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眼睛之中只有殺戮與黑暗,與她的是天朗之別。他們兩人註定是兩個世界的人。
“你是不喜歡嗎?那你爲什麼要摸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滾滾落下。
看小胖子哭得這麼傷心,他的心情竟也失落起來。
“小桃兒別哭了……我‘摸’你,是因爲看你可愛。”這是他說過的最奇怪的一句話。
“真的?”一句話,就又讓她有了笑容,小胖丫頭還真是好騙。
“嗯!”他別開眼睛,輕輕地答了一句,然後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柳雲錦從陰影中走出,看着一手抓着木桶,一手捏着桃兒臉頰的蒼狼,神色奇怪道:“你們在幹嘛?”
桃兒嚇了一跳,慌亂地往後退了一步,無措地望着柳雲錦。
“屬下是奉命換浴桶的,”蒼狼鎮定下來答道。
“是王爺的意思?”柳雲錦挑了挑眉頭,大妖孽這麼急着要換浴桶,就沒安好心!
“是!”
柳雲錦望着眼前如鞘中刀刃的少年,輕聲冷笑起來,“那調戲我的丫鬟,也是王爺的意思?”
他能成爲一個好刺客,卻並不一定能成爲一個好夫君。前世,桃兒因爲她下場悽慘,今生,她一定要補償桃兒幸福。而跟蒼狼在一起,她未必會幸福。
蒼狼還沒有開口,桃兒就小聲爲他辯解道:“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要你說話了嗎?”她一向對桃兒極好,這一次,卻是毫不留情地冰冷呵斥。桃兒從沒見過小姐這樣,頓時嚇得縮了縮身子。
蒼狼看着瑟縮的桃兒,眼中劃過不忍,當即跪下,“大小姐,是蒼狼一時色慾薰心,要打要罰,都是屬下一人的錯!”
柳雲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幽冷銳利,彷彿是無形的刀鋒,能割開一切虛僞不實。
蒼狼這才發現,大小姐的眼神與主上一樣,任何人在他們面前都無處隱藏。
“蒼狼,我只說一句話,你仔細聽着。如果你看不清自己的心,就不要招惹別人!你若是做不到,明日就滾回君頤身邊去,別再我的眼前出現。”她只是淡漠開了口,空氣中卻是寒氣四溢。
蒼狼一驚,想不到大小姐的內力已經修煉到了如此地步,能夠聚氣於外。
“是!”蒼狼放好浴桶之後,就消失在夜幕裡。
桃兒呆呆地站在原地,淚水成串落下,結結巴巴喊她,“小姐……桃兒知錯了!”
她伸手扶起跪下的桃兒,嘆了一口氣,“我今日如此對你,也是爲了你好。要讓他看清自己的真心,也要讓你看清他的爲人。若是一個男人連擔當都沒有,你傾心於他也是自討苦吃。他若真心喜歡你,所有的顧忌也都不是顧忌……”
桃兒只點點頭,知道小姐一片苦心都是爲了她好。
看她滿臉淚痕,柳雲錦柔聲道:“好好洗一把臉,早點休息吧!兩情若是長久,也不急於朝暮。”
這一件事,天一亮也算是過去了。
桃兒的眼睛又紅又腫,用冷水敷了好久,想起昨晚的事情,她一直不好意思來小姐的面前伺候。
柳雲錦也沒多問,有些事情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自己代替不了她,只能讓她自己想明白。
身邊梳髮的人也由桃兒換成了文嬤嬤,髮髻剛說好,刑嬤嬤就進來行禮道:“大小姐,聽院中的下人說,昨晚何氏喝藥自盡了。”
聽到“自盡”這個詞,柳雲錦脣邊有了笑意,“何氏最惜命不過,哪裡肯死。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柳雲熙給了不少打點的錢,才讓守門的婆子傳出這樣的話來。不管是自盡,還是被逼喝了毒藥,總之死了就好。”
前世,她在何氏母女兩個人的手上受了不少羞辱。柳雲熙入宮爲妃之後,何氏一族更是扶搖直上,成爲安泰城中新貴。何氏也被加封一品夫人,出入都是前呼後擁,香車寶馬。
比之今生的蒙羞而死,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換了一襲潔白的素衣,髮髻間別着一支剛開的白玉蘭,柳雲錦領着環珠,環玉去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