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食惡果,又能怪得了誰?不過是自作自受,自己害了自己。
這記明豔異常的笑容,別人瞧着正常,落在清婼公主的眼底,宛若是一朵盛放罪惡的花朵,在嘲笑她活該。
“賤人,你還敢笑!我要殺了你,將你的肉一塊塊剜下來!”被鉗制住的慕容婼猛然力氣大增,眼白之處被血絲充滿。
她沒忘記那晚,那些流民賤種是怎麼褻玩玷污她,也沒忘記南陵王是如何抱着這賤人,絕情離去。
“都是你,是你!是你毀了我!”慕容婼尖嚎的聲音,如刀從骨頭上刮過,她雙臂揚起狠命一推,將兩個高大的太監都推得倒在一旁。
揮着手中的銀剪,她再次向柳雲錦撲去。
剩下晉封受賞的儀式都被這一變故打亂,十萬精兵神色不變,彷彿聽不到城樓上的驚呼聲般,筆直地站着。
其後兩輛馬車中的兩位皇子,都掀開車簾向城樓上望去。
溫雅如玉的聲音從竹簾後傳出,“長空,城樓上發生了何事?”
長空是慕容玉身邊的一等一高手,耳聰目明,當即答道:“屬下也不清楚,只看見公主殿下似乎與柳家小姐扭打在一起。”
“她有沒有受傷?”溫潤的聲音中泛起了一絲擔憂在意,皇奶奶已經同意了他與柳雲錦的婚事,也就是說,很快柳雲錦就將是他的妻室。既是他未過門的心尖人,就絕不容別人欺負了去。
長空搖搖頭,“太遠了,看不清楚。柳家小姐不是一般弱女子,公主哪能傷她,殿下無須擔憂。”
能頂替自家弟弟上戰場的女中豪傑,豈是清婼公主所能對付的。
“本王剛回安泰皇城就遇上如此有趣的事情,”與慕容玉相隔不遠的馬車,簾幔掀開,含笑低沉的聲音慵懶地從裡面傳出,“邊塞相鬥,傷的是敵人。皇都中相爭,傷的都是自己人。三哥你說是不是?”
慕容玉沒有回答,溫潤如墨的眉眼微蹙着凝視城樓上的一舉一動,生怕柳雲錦發生不測。
“長空駕車駛入皇城,”他不想再等待下去。
長空臉上閃過猶豫之色,“殿下,太后娘娘還未下令開城門,我們現在就駛入皇城內有失妥當。”
“不能再等了!傷了她,我心不忍。若是傷了婼兒,到最後也會歸責到她的身上。皇奶奶向來器重於我,定然不會怪罪。其他的話都無需多言,傳我命令讓守城侍衛開城門,一切罪責有我一人承擔。”一向溫和的聲音多出了一份急促,連落在膝上的手指都在不自覺之中握緊。
長空還想再勸,但看主子臉上不容置喙的神色,還是閉上了嘴,駕着馬車向城門下駛去。
經過南陵王身邊的時候,慕容玉能清晰感覺到君頤落在他身上的冰冷目光。
城樓上,爭執還在繼續。看慕容婼癲狂的模樣,兩個看護慕容婼的太監,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柳雲錦握着慕容婼的手腕,用上了三分的內力,讓慕容婼動彈不得,甚至還逼得她想要抽回自己劇痛發麻的手腕。
“你這賤人!還不快點鬆手,好痛!”慕容婼面色猙獰地大喊大叫。
“公主殿下您冷靜些,其中定然有什麼誤會。臣女從未害過公主,公主爲何非要苦苦相逼?”被壓倒靠在牆角的柳雲錦收斂了眸中的看戲神色,極是無辜害怕地勸道。
被手腕疼痛刺激癲狂的慕容婼,瞠目圓瞪道:“我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你不過是螻蟻般的庶女,而你卻搶走了屬於我的一切!皇奶奶的寵愛,南陵王的傾心……只有將你千刀萬剮,方能消了我的心頭之恨。賤人,去死!”
幾個貴女在後面心驚膽戰,卻又津津有味地望着。特別是刺史家千金看得格外高興,妝容精美的臉上劃過不懷好意的冷笑。
她有意往前面走去,像是不知被誰撞了一下,就往爭執的兩個人身上倒去。
柳雲錦冷眼瞧着這一幕,受驚嚇般猛然鬆開了手,正在使勁的清婼公主猝不及防,又被刺史家小姐這麼一撞,一聲尖叫之後,就摔出了城樓的垛口,還剩一隻手扒在城樓的牆邊上。
“啊——快救我,”望着懸空的身後,慕容婼肝膽欲裂地失聲哭叫。
撞人的刺史小姐同樣蒙了,她明明看見柳家庶女靠在城樓邊上,怎麼摔下去的會是清婼公主。
“我……不是我,我被誰撞了一下,這不關我的事情!”刺史家小姐結結巴巴解釋之後,就害怕地想往回跑。
她還沒走出兩步,就聽見太后怒喝聲,“拿下她!”
丞相家千金早看她不慣,出來作證道:“臣女瞧見根本就沒人推她,是她自己撞過去的,根本是有心要害公主性命。”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是有人撞我,我哪敢害公主性命,太后娘娘明鑑!”被太監拿住的刺史千金癱軟在地,期期艾艾,惶恐至極地哭求。
“將她拿下,先救公主!”太后沉着命令。
等衆人再回過神的時候,就看見柳家大小姐在垛口邊緊緊地拉着清婼公主。
柳家小姐側着身子,極是費力的模樣。柳雲錦望着懸空的清婼,眸中光芒點點,她可沒有那麼好心,只是不想慕容婼死了連累到自己。
“你們快來幫忙,我拉不動她。”憑她內力,足可以將慕容婼拉上來。
這幅柔弱無力的模樣,是不想讓人懷疑自己會武功,況且只是做戲而已,何需做全?她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救慕容婼,只是想摘出自己。過會若是幫忙的人稍有不慎,讓清婼公主摔下去,就跟她沒有一點關係了。
在拉住慕容婼的同時,柳雲錦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她使用內力時只覺得手腕無力。這種渾身無力感從落陽關回來之後就一直都有,這是這些日子稍有改善。
但再這樣下去,她怕堅持不住。
太監們回過神後都涌到了垛口邊,十幾隻手探出都想將公主拉上來。
本要滑落,墜下城樓的慕容婼被人拉住,在她滿是感激的時候,看見的卻是柳雲錦的面容。所有的感激頓時轉爲了怨恨,“假惺惺的賤人,我不需要你來救!若是我死了,皇奶奶絕不會放過你,我等着你這賤人給我陪葬。”
忽然間,她鬆開了柳雲錦的手,身子往下墜去。往日傲慢逼人的臉上露出古怪詭豔一笑,“我得不到的東西,也不許你得到!”
《荒洲經》中有著,怨郎君兮不得終,愛慕深兮不得解。鬱鬱而終,白骨不化,雨夜啾哭,是爲怨魂般若。
站在垛口邊的柳雲錦望着若蝴蝶般下墜的清婼公主,輕聲一嘆,女子被愛恨矇住了眼睛,不入輪迴,終日纏着生前嫉妒的人,化爲醜陋食人的般若怨魂。
清婼公主脣邊詭異得逞的一笑,像極了《荒洲經》上記載的般若怨魂。
愛一生不得,死後仍不肯放手,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