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嘉明是拼了命在追截着劉煜,但是,無論在親身的體會上還是在心頭的感覺上,他全有着在追逐一抹光閃幻影般的錯覺,任他雙刀如何凌厲詭詐,但卻絲毫沾不上敵人,不是一擊落空,便是稍差一線。
每次的落空,每次的稍差一線,都告訴了加藤嘉明一個事實:眼前的劉煜,絕非浪得虛名之輩,這個年輕人的功力之高、武藝之強,真個是超出想象,只憑他區區一個人的力量,絕對不可能會給對方造成損傷!
滿頭大汗中,加藤嘉明狂吼着爲自己鼓勁,再次衝上去,覷準劉煜的背影,雙刀齊出。在刀芒輝映下,他上身微斜,揮出的雙刀再圈連斬,又朝劉煜可能閃挪的方位展開阻截,一時間,只見毫光如電,迴旋縱橫,黑暗的夜空中,全是虛虛勾幻的刀影在飛舞,在跳躍……
可是,就在加藤嘉明的猛攻甫始發動,就在那些光影剛纔開始涌現時,他震驚的發現,在他的視線之內,已經完全失去了劉煜的身影!
目標聚然消失,加藤嘉明的招式沒有了着力之處,重心猝移下他再也把持不住,往前一個踉蹌,而就在他傾力站穩之前,頸項倏涼,三根冰涼的手指已經那麼輕輕柔柔卻又結結實實的鉗制住了他的脖子!
全身驟涼,加藤嘉明有如掉在冰窖一樣頓時呆在當地,一股寒氣自腳心冒到頭頂,他僵麻的挺立着,雙眼尺滯木納,但是,卻喘息如牛!
劉煜淡淡的一笑,回頭問那邊的石川五右衛門:“我斬殺這些土雞瓦狗,總共耗費了多少時間?”
石川五右衛門似是大夢方醒的長長吁了口氣,看了劉煜一眼,帶着些無奈的情緒道:“主公,您太快了,屬下都還沒來得及計時呢!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那幾十個活人就全成了死屍,就好像原本這裡就躺滿了這些屍體一樣……不過,在我的感覺裡,這個過程絕對沒有超過普通人三次喘息的時間……”
看到加藤嘉明越發畏怯的樣子,劉煜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平靜的道:“除了這位加藤嘉明,還有其他活口逃走麼?”
石川五右衛門搖搖頭,道:“屬下沒有發覺還有其他活口逃走!在主公您這種縝密快捷的殺人手法之下,怎麼可能還會有漏網之魚!”
劉煜哈哈大笑,道:“好個五右衛門,現在也學會拍馬屁了!”
悚慄的側首探視,加藤嘉明衝着石川五右衛門驚問道:“你是五右衛門?石川五右衛門?!你剛纔叫他‘主公’?他到底是什麼人,居然能讓身爲明智家少主的你,稱其爲‘主公’?”
劉煜注視着他,冷沉着道:“加藤嘉明,剛纔我不是告訴過你我的身份了嗎,難道你一直都對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冷汗順着眉捎子淌下眼角,加藤嘉明喘息急促,面紅如火,他覺得嘴巴發乾發苦,喉嚨中也象被按進了一把沙粒似的磨擦的難受,嚥着唾沫,這位豐臣秀吉麾下的得力人物好不容易纔澀着嗓子道:“你……你果真……是殺的清州城和積投山血流成河的天外邪魔劉煜?”
劉煜冷淡的一笑,又接着道:“我想不出這個世界上有誰會冒着開罪安培晴明和織田信長的危險來冒充我……”
加藤嘉明心臟在抽搐,雙腿也發了軟,面青脣白的道:“劉煜……你,你真的沒有死?”
劉煜點點頭,傲然的說出事實:“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能夠殺死我的人!織田信長不行,安培晴明也不行!”
加藤嘉明驚恐加上畏懼,憤恨揉合絕望,脫口叫道:“柴田勝家和瀧川一益居然敢謊報軍情?他們都該死一萬次……”
劉煜挑挑眉,蠻有興致的問道:“他們告訴你們我已經被他們整治掉了?”
點點頭,加藤嘉明用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迴應道:“一個多月前,織田信長殿下從安培神社中返回清州城,看到清州城和積投山的損傷後,大爲憤怒,要不是柴田勝家和瀧川一益說已經在尼子十旗本的配合下擊殺了您這位天外邪魔,恐怕織田信長殿下當時就會生生的撕碎了他們!可我萬萬沒有想到,那兩個混蛋竟然敢欺騙織田信長殿下,更是害得我估錯了局勢。要是早知道您真的是天外邪魔,我一定即刻轉身飛遁……”
聽着加藤嘉明略帶諂媚的言辭,劉煜不以爲意的笑了笑,追問道:“織田信長已經回到清州城了嗎?”
“是的,我們豐臣秀吉殿下已經去參拜過了!”偷偷的看了劉煜一眼,加藤嘉明主動說道:“因爲您在清州城和積投山的幾次殺戮,織田信長殿下的實力不可避免的有了一些損失,更爲嚴重的是,很多叛逆……呃,餘孽……呃,我嘴笨,應該說是‘義士’,對,就是‘義士’……
很多的義士從您的身上看到了‘希望’,得到了‘勇氣’,這一個多月以來,各地出現的反叛……那個‘起義’的次數,是前五年的總和。除了成規模的起義之外,還有一些零星的襲擊,這些都讓織田信長殿下極爲惱怒,幾次在評議會上說要挖開你的墓葬,將你挫骨揚灰……”
“是麼?”劉煜好笑的搖了搖頭,神色慢慢的陰沉下來:“死了也不肯放過我,織田信長對我的怨念還真是強大啊……不過這也正常,我對他和豐臣秀吉等人的仇恨也很深呢!你看,我一出山,即刻就過來找他們的麻煩了,只是很不幸的,加藤嘉明,你這裡是我第一個登門報仇的地方!”
加藤嘉明打了個寒顫,心驚膽裂的道:“閣下……我雖然身爲豐臣秀吉麾下‘賤嶽七本槍’之一,但是……我卻也得受命於人,看豐臣秀吉的臉色行事……我本身是決對不會與你爲敵的……你要恩怨分明,不能找錯了主兒……”
劉煜冷冷的道:“不會錯,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豐臣秀吉麾下全是一羣豺狼虎豹,挑不出個好玩意來,我要一個個的整治你們,一個個的擺平你們,沒有人會有僥倖!”
加藤嘉明驚恐交加的顫聲道:“你……你一定要殺我?”
劉煜笑笑,道:“當然,而且還要用一種較爲別緻的方法,那種方法很有趣,只是,你不會太舒服。”
猛然一哆嗦,加藤嘉明驚駭的道:“閣下……你你你……你聽我說……”
劉煜冷然道:“我並沒有太多時間來聽你的遺言……”
加藤嘉明篩糠似的抖索着,氣急敗壞,驚懼無已的叫:“閣下……不是遺言……我……我有一個交換我活命的條件……”
劉煜重重一哼,厲烈的道:“住口!加藤嘉明,我告訴你,我完全不稀罕你的條件!”他雙目中煞氣盈溢,殘酷的道:“現在,加藤嘉明,你那雙刀還握在你的手中,你儘可以搶先出手攻我,我給予你一個搏命的機會,縱然那個可能性只是微乎其微……”
微乎其微?何止是微乎其微,加藤嘉明明白知道,他根本就毫無機會,休說劉煜三根手指還毒蛇似的貼在自家脖頸上,便是沒有這三根手指的鉗制,光憑劉煜那一身本事,就算一隻手也能將他給活拆了。
單憑一己之力就能縱橫清州城和積投山的天外邪魔,絕非人力所能抗衡。若是硬要與其力搏,那無疑是雞蛋碰石頭,螳臂擋大車!
懷着這個念頭的加藤嘉明伸出舌頭砥潤乾裂的嘴脣,汗透重衣,全身發抖,他以祈求哀懇的目光投注劉煜,可憐兮兮的道:“閣下……你且聽我一言……”
劉煜冷哼一聲,打斷了對方的話:“不要囉嗦!有着功夫聽你廢話,我還不如早些解決了你,也好早點兒回去美美的睡上一覺。加藤嘉明,你再不出手,就莫怪我先開宰了!”
加藤嘉明痛苦的呻吟一聲,雙手頓軟“嗆郎”一聲他那一對肋差已墜落地下,他用極致哀切的語調斷斷續續的悲呼道:“閣下……求求你不要殺我……我願意投身爲奴……認您爲主……”
暗地裡一笑,表面上劉煜卻大吼一聲,罵道:“沒出息的東西,豐臣秀吉也算是一方人傑,麾下‘賤嶽七本槍’也稱得上是縱橫天下,怎麼你這個第五槍竟是這麼一個沒有骨頭的窩囊廢!”
旁邊,體會到劉煜心思的石川五右衛門忽然搶了上來,低促的道:“主公,反正這三河町的敵對勢力已經被清剿一空,沒有別的人物需要追殺,閒着也是閒着,又何妨聽他一言?反正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劉煜滿意的看了石川五右衛門一眼,神色卻冷淡的道:“五右衛門,你也是經常和豐臣秀吉等人打交道的,難道你忘了他們的狠毒狡詐、詭計多端?我不和這些下三流的傢伙多費口舌,那純粹是在浪費時間!”
石川五右衛門恭聲道:“主公,說不定加藤嘉明真的有什麼好主意,而且,假如他說不出什麼名堂來,那時再下手活剮了他也不遲呀。他在您掌握之中,我想不出他會有什麼法子可以安然逃生!”
劉煜哼了哼,稍見緩和的對着加藤嘉明道:“你講。”
其實,劉煜是真的有心要從加藤嘉明的就中得到一些情報。自從擒下了加藤嘉明,劉煜就一直在暗中施展魅惑術,意圖影響到加藤嘉明的心志。
劉煜所習得的“魅惑術”是最頂級的心法,它不僅僅只是具備“迷情”這種功能,還有“震駭”、“懾服”、“威壓”等特效。
如今,劉煜對加藤嘉明施加的就是“懾服”之力!只是,不知道是因爲加藤嘉明本身的性格就有些怯懦,還是劉煜的實力暴增的太過厲害,“懾服”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強悍,加藤嘉明的表現說明他似乎已經真正的“懾於劉煜的兇威而拜服”了!
加藤嘉明本人並不知道劉煜想要懾服他的打算,他只是在慶幸自己不會即刻被殺,在微微的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他甚至還對石川五右衛門生出了一絲感激之情。不過,他也知道,他現在的情況就好像在墜落絕壁之前抓到一截樹枝,現在最爲重要的是,他要試試他攀附住的這截樹枝夠不夠牢靠,能不能救他的性命了。
吞了一口唾沫,加藤嘉明驚慌的道:“我的意思……主公……你饒我性命……我可以告訴你很多秘密,並且替你臥底,做爲在墨俁城中的內應……”
現在就開始叫“主公”了?!劉煜徐徐笑了,那笑,陰森得令人混身起慄,他冷酷的道:“加藤嘉明,你以爲我是三歲小孩兒麼?給我來上這一套最最平常的拖延之計?你還是省省力氣吧,我不上你那個當!”
急切又惶恐的,加藤嘉明滿頭大汗的道,“不,不,我決無此意……主公,我可以向安培大神發誓,我的確是真心要以此來報答你的恕命之恩……”
“呸”了一聲,劉煜道:“放屁!你若是脫離了我的掌握,逃得了生命,你會甘心情願替我做事?加藤嘉明,你不要再空口白牙說胡話了!”
加藤嘉明正感由絕望無助之際,石川五右衛門又開了口:“主公,他即有此意,而我們也的確需要一個在墨俁城裡頭比較有身份地位的人物來做內應.我們何不答應他?”
劉煜故作不悅的道:“告訴我,五右衛門,如果這老小子毀諾失信、你又有什麼辦法?”
加藤嘉明聲嘶力竭的叫道;“我發誓……”
狠狠瞪了他一眼,劉煜怒道:“安培晴明可是我的大仇家,你向他發誓效忠我?你不覺得這樣太搞笑了嗎?加藤嘉明,你最好閉住你的臭嘴。”
在加藤嘉明全家死絕的悲哀神色中,石川五右衛門深沉的笑了,他道:“主公,我有辦法可以保證加藤嘉明的忠心!”
眉梢子一揚,劉煜道:“說出來!”
石川五右衛門深深地看了一眼加藤嘉明,沉聲道:“主公,您知道的,我出身於伊賀派,作爲忍界最大的門派,伊賀派中存在着不少秘術,其中就有一種非常特異的‘截血伏勁’之術。這種秘術通過點截人的氣血,將氣勁潛伏進人的心脈之中。
受術者不會死亡或受傷,思維和功力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只有當‘截血伏勁’預先設定的時間到了,纔會內氣爆發,截斷心脈,置人於死地。這種秘術,通常使用到門派中那些準備執行某些任務的弟子身上,以免他們不肯用心做事……”
劉煜挑挑眉,問道:“你這‘截血伏勁’的安全時間有多長?解除它需要怎麼做?”
石川五右衛門笑道:“這主要看個人的功力……依照屬下現在的實力,勁氣潛伏人體之內的時間最長只能有四個月左右,再長,就力有未逮了。至於說要解除‘截血伏勁’,那必須得由施術者親自來解除,否則就算是號稱‘忍界第一人’的我的師父百地三太夫親自出馬,也不可能化解我所施展的‘截血伏勁’!”
劉煜點點頭,道:“很好,這個法子很好,你來弄吧!”
石川五右衛門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說道:“主公,‘截血伏勁’必須要受術者自己配合才能順利施展,否則在屬下埋勁氣進受術者體內的時候,會和受術者自身的勁氣產生衝突。那樣不但不能順利的完成‘截血伏勁’,反而還有可能會讓屬下和受術者同時受內傷!”
聽到這裡,劉煜冷然轉向驚悸不安的加藤嘉明道:“方纔我們所說,加藤嘉明,你耳朵尖,一定全聽清楚了!”
加藤嘉明蝗恐的道:“是,是,全聽清楚了……”
劉煜毫無表情的,道:“那你是願意現在就死,還是願意拼搏一下,多活四個月的時間?”
一咬牙,加藤嘉明悲痛的道:“我願意……接受‘截血伏勁’!”
在劉煜的是一直下,石川五右衛門上前,微笑道:“收斂功力,平緩氣血……”“血”字還在他脣角邊顫散,石川五右衛門已飛快貼近,他快得象一抹影子,就在加藤嘉明猛然一愕之下,他的左手已閃電般掠過加藤嘉明的前胸,加藤嘉明頓覺心腔子倏震,全身一麻,石川五右衛門又已退回道劉煜身邊!
伸着那隻左手,石川五右衛門的左手拇指、食指、小指前張,中指與無名指微卷,形成一個十分怪異的手印,他有意讓加藤嘉明看清了自己左手的形狀,才輕輕將五指舒開,似笑非笑的道:“加藤嘉明,你只覺得心腔突跳,全身一麻,是麼?”
加藤嘉明驚懼的連連點頭,慌亂的道:“你已經做完了嗎?我已經中了那什麼‘截血伏勁’了嗎?”
石川五右衛門平靜的道:“是的。方纔,我已在接觸你的身體時將一道暗力逼進了你心脈。你心房驟然急跳,表示那股力道已然突進心房,你全身冷麻,則表明那股暗力已然潛伏妥當。”
頓了頓,石川五右衛門又道:“加藤嘉明,我要很慎重的奉告你,爲了做到最完美,我逼進你心脈的這股暗力,只能潛伏三個月的時間,過了此段時間若不能解除的話,那股暗力即將發作,你也就會逆血反涌,心脈斷絕,那時,你怕會十分難受,說是萬蟻噬心也不爲過!當然,就算你的忍耐能力異於常人也不會對你有多大的幫助,因爲痛過之後,你的生命亦將不屬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