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了僱傭契約,馮掌櫃就堅持搬出後院的正房,騰空出來讓田敏顏他們入住,哪怕田敏顏再三說不會在這常住。
“主就是主,你既是東家,這銀訖兩請,我不過是在你手下幹活事的掌櫃,斷沒有再沾着房子的理,這前院也有屋子,也夠我們一家四口住的了。”馮掌櫃笑着道:“只要還能看着這鋪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話說到這,田敏顏也不好再強求,那正房騰出來後,她就讓謝城忠去買了些被蓋用品回來,暫且住下不提。
是夜,她就迫不及待的寫鋪子重整的計劃書,一直忙活到三更,才忍不住瞌睡而歇下。
第二日,她頂着兩隻黑眼圈出現在大家跟前,卻是精神奕奕的,將田懷仁等人都召集在一起商議事情。
都坐下後,她便打開手中的紙張,徐徐地道:“馮掌櫃,這鋪子裝修,你可有相熟的工匠介紹?”
“臨街譚工匠是個巧手,價錢也公道,訂製傢俱物件裝修什麼的找他準沒錯。”馮掌櫃當即說道:“這縣裡的鋪子裝修大都找他。”
田敏顏嗯了一聲,遞過去一張草圖,說道:“這個就交給馮掌櫃了,這是我昨晚畫的草圖,就按着這個圖來重新修葺,馮掌櫃你比較熟這鋪子的格局,由你當監工。”
馮掌櫃接了過來,紙上的圖畫是用炭筆畫成,不知用的什麼筆法,看着竟像是真的一樣,比用毛筆畫的好多了。
“城忠哥你和爹爹一道,去將這些東西訂製了。”田敏顏又拿出了一張紙,上書着竹簾子,蒸籠等等要用到的物件,甚至還有裝飾用的花花草草。
謝城忠應了,笑說道:“這裡的地頭我也認得幾個,找他們幫着些準能快些辦起來。”
“找人幫是好,可不准你再和他們廝混在一起,請吃個飯就成。”田敏顏警告了一聲。
“二姑娘,你放心吧,我要還跟從前那般混帳,我還是個人麼?”謝城忠呵呵一笑。
田敏顏也看到他的變化,便笑了,又將整個流程都說了一遍,她自己則負責擬菜單和招夥計培訓的事兒。
都清楚明白自己的工作,各人就忙活開了,馮掌櫃先是在外頭貼了一張公告,鋪子裝修,擇日再開,然後就去找譚工匠。
爲怕譚工匠看不懂她的草圖,田敏顏特意等着,一邊寫着菜單和做法,一邊想前世吃過的點心菜式,只差沒留下口水來。
馮掌櫃很快就帶着譚工匠回來,是個爽朗的漢子,作一身短衣打扮,互相認識後,田敏顏就拿着草圖帶着他走一遭,講解着她要的效果圖。
“田姑娘放心,我譚工匠出手,沒有做不成的活計。”譚工匠呵呵的一笑,當下就回頭去帶他的小工來幫忙。
田敏顏又交代了馮掌櫃幾句,又將馮掌櫃的娘子馮鍾氏叫來,讓她陪着自己走一遭縣衙。
她來縣城前就想過了,這日後自己在這裡開鋪子,人來了,不好不跟溫善初請個安打聲招呼,所以等事兒都敲定下來,她就想去拜訪知縣大人。
馮鍾氏聽說去縣衙,嚇了一跳,十分緊張地道:“姑姑娘,我見不得官的,也不會說話兒,跟你去只會壞了你的正事,我不成的。”
“馮嫂子,也不用你說話,你只要陪着我就成。”田敏顏呵呵的一笑道:“我年紀還小,又是個姑娘,沒得自己一個人去拜訪大人的理。你看我身邊也沒個丫鬟嬤嬤的,所以才讓你陪我走一轉。”
“這,這成麼?”馮鍾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那我去換身衣裳出來。”
“嗯。”
趁着馮嫂子去換衣裳的時候,田敏顏又翻了一下自己準備的禮物,無外乎是些蛋糕松花蛋山貨之類的東西,她還準備了八色禮盒,心道這也便夠了,不會太過重禮,也不會顯得無禮。
馮鍾氏很快就換了一身衣裳出來,馮掌櫃知道她們要去拜訪知縣大人,先是驚訝,又有些心喜,心道這新東家竟還認得知縣大人,才兒個看她將鋪子重開的計劃說的頭頭是道,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不會幹酒樓生意的人,或許她真能讓這鋪子起死回生呢。
田敏顏懷裡揣着一張拜貼,馬車在縣衙停下後,她便先上前向守門的衙衛詢問,她也是幸運,那守門的其中一個也曾跟着溫善初去過楊梅村,一眼就認出她來。
“大人此時剛下衙,怕是回後院去了,我給田姑娘你通報一聲吧。”
“多謝衙差大哥了。”田敏顏福了一福,又塞了一小塊銀子過去:“兩位大哥也辛苦,這是小妹請大哥吃茶的。”
那衙差見了登時笑眯了眼,客氣地對她說等一會,飛快地去通報了。
不過片刻,那衙差便回來說大人有請,領着她從另一邊側門進去了。
田敏顏雖然還是個小姑娘,可到底是女孩兒,所以是知縣夫人先見的她,還有一個笑容溫柔的十五歲左右的姑娘,那是溫善初的獨女溫柔。
“民女見過夫人,見過小姐。”田敏顏見了兩人,便屈膝福身行禮,跟在她身邊的馮鍾氏見了,連忙也有樣學樣,緊張兮兮地行禮。
溫夫人是個極和藹溫柔的女人,和羅氏差不多的年紀,穿着一身寬鬆的胭脂色衣裙,可見小肚微微的凸起。
“起來罷,快請坐。來人啊,看茶。”溫夫人笑着擡了擡手,眉目溫婉。
田敏顏站了起來,坐在椅子的邊沿,見那溫小姐小心翼翼地扶着母親上坐,還體貼地放上靠墊,動作輕柔,不由暗道,這該也是個溫柔的女子。
溫柔回過頭,見田敏顏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不由淺淺地一笑:“讓田姑娘見笑了,我母親懷着身孕,不得不小心些。”
聲如清泉,笑容恬淡溫婉,果然和她的名字一般,溫溫柔柔的,如春風拂過心底。
田敏顏連忙站起說道:“是我無禮打擾了,不知夫人有喜,還前來打擾,是我的不是。”說罷她又福了福身子。
溫夫人看在眼裡,見她大方知禮,並沒有那些莊戶丫頭的粗鄙,便暗自點頭,說道:“田姑娘無需多禮,。說起來我這也是老蚌生珠,這孩子也是緊張過度了。”
“夫人還年輕着呢,我瞧着夫人顯懷,也該有四個月了吧?我母親也是和夫人一般年紀,如今也是雙身子,臘冬就能生了。”田敏顏笑着嗑起閒話來。
想要和一個你完全不認識的人打好關係,就要投其所好,比如溫夫人,女兒都這麼大,這才又懷上一個,箇中一定是極艱難,也是極寶貝的。於是,田敏顏便道:“我娘四個多月的時候,肚子就是圓圓的,請相熟的穩婆摸過肚了,都說她懷的是個女娃,如今我瞧着夫人的肚子挺尖,這一定是個小子呢。”
不得不說,田敏顏這話可是說到了溫夫人的心裡去了,她和溫善初成親十七載,這麼多年也就只有溫柔一個,爲此婆婆不知給了多少臉色她看,她都以爲這輩子就只有溫柔一個骨肉了。
爲了承繼溫家的香火,她還主動給溫善初納了個妾,箇中心酸也就只有自己知道,好在溫善初也不是哪愛色的,一年到頭也沒去幾次那個小妾的房裡,這次來清平縣上任,更是將那小妾留在桐鄉侍候老夫人,自己帶着夫人女兒來了。
也是清平縣山靈水秀,溫夫人來了這不到一個月,有一天突然就栽倒在地,請來大夫一看,才發現是有了身子,這可把一家三口都歡喜壞了。
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再盼來一個孩子,現在有人說肚子裡這個是個小子,是人都喜歡聽好話,溫夫人又豈是例外的?當下眉目更柔和了些。
“常聽我們老爺說太平鎮楊梅村的田姑娘是個大方知禮,果然不差,這嘴兒就跟抹了蜜似的,可比咱們小柔會說話多了。”溫夫人笑眯眯地撫着肚子道。
田敏顏抿嘴一笑道:“我只是個粗野的鄉里村姑,哪裡敢和小姐比?不讓夫人見笑便阿彌陀佛了。”
“田妹妹一來,就把母親逗得開懷,卻是我平日不會說話,回頭我也跟妹妹一般,常吃些蜜子,也說上一番甜言蜜語,哄哄母親纔好。”溫柔很喜歡田敏顏的爽朗大方,這一下子,稱呼就變了,妹妹長妹妹短的。
“溫小姐可是羞煞我了。”田敏顏忙又故作汗顏一番,把幾人都逗得笑起來。
“老遠就聽到笑聲,都說些什麼啊?”
正說話間,溫善初清爽的聲音便從門外傳了過來,田敏顏忙站起來,只見溫善初大步流星的走進來。
“民女見過大人,大人吉祥。”田敏顏忙上前福身行禮。
“民婦見過大人,大人吉祥。”站在田敏顏身邊的馮鍾氏連忙也跟着行禮。
“都起吧。”溫善初擡了擡手,又快步上前扶着想要福身的溫夫人,嗔怪道:“你也別學那多禮的,仔細身子纔是。”
溫夫人溫柔地一笑,順着他的手起了,道:“這也快晌午,老爺和田姑娘說話兒,妾去準備午膳,田姑娘也一道留下用個飯吧。”
“溫夫人千萬別叨忙,我這來也就是給大人請個安,馬上就走了。”田敏顏連忙客氣婉轉的拒絕,說道:“我在縣裡剛買了個鋪子,這兩日正在裝修,忙着呢,想着既然來到,不來拜訪大人說不過去,這才腆着臉來了。”
說着她忙又指了一下桌上的禮物,笑道:“這些山貨吃食都是我們家自己做的,也拿來大人嚐個鮮,也請大人和夫人不要見笑,這喜歡便嚐個鮮,不喜就賞給下人也使得。”
“我也是個老饕,吃食的便收下了,這要是送個金銀首飾過來,你這丫頭日後就不用再來了。”溫善初掃了一眼桌上那堆子東西,又道:“我在田家也叨擾過,今日少不得也作一回東,丫頭你就留下吃個飯,我家溫柔比你長几歲,她是個靦腆內向的,和她說說話兒耍耍也好。”
“是啊,田妹妹留下吧,我也沒幾個姐妹能說話的。”溫柔也笑着勸了一句。
“這。。。”田敏顏很是遲疑,卻很快就笑道:“盛情難卻,小姐若不嫌我呱噪,我就作個趣,腆着臉在這吃一頓官飯了。”
“哈哈,你這嘴啊。先說好了,我這可沒有山珍海味,只有家常便飯。”溫善初哈哈一笑道。
田敏顏忙道:“大人能賞碗飯,我已十分感激,哪敢奢求什麼?有碗飯已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了。”
溫善初又是一笑,對溫夫人說道:“你瞧,我說的沒差吧,這丫頭嘴可是利得緊。”
“我瞧着是個極好的孩子。”溫夫人聞言笑了笑,又讓溫柔留下陪着說話,她自己則和丫鬟下去吩咐廚房忙活了。
“才兒你說什麼鋪子?”等溫夫人走了,溫善初又想起田敏顏的話,不由問:“你這丫頭不種地了,跑來開鋪子。你那些荒地種的如何了?來年我可是要親自去看豐收的啊。”
田敏顏忙將那荒地暫時閒置的事說了,又緊着說了稻田養魚的長勢,最後才說了開鋪子的事。
“你這丫頭半刻都不能折騰。”溫善初聽了搖了搖頭。
“大人,我也就這點子愛好,種地,掙銀子,買田買地,就喜歡當個大地主。”田敏顏呵呵一笑,又道:“大人,我這也是第一次開鋪子,這牌匾還沒請人寫呢。我聽人說,大人的字是一等好的,不知大人能不能也賞我一幅?”
溫善初知道她這是求牌匾了,心道丫頭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深,但這也不是啥大事,便道:“成,你那犁耙今上很是讚許,我也得了你一個情,這幅字我給你寫了。”
田敏顏頓時一喜,起身福了個身道:“多謝大人。那等我想到了我家酒樓的名兒就送來給您。”
溫善初點頭應了,田敏顏又道:“大人既賞了字,日後我家酒樓開張之時,大人可要第一時間來賞面捧場,也給剪個彩。”
溫善初眉一挑,道:“你這丫頭慣會打蛇隨棍上。”
田敏顏知道他答應了,已是十分歡喜,便狡黠地道:“有大人這樣的大人物來助陣,我那鋪子纔算蓬蓽生輝,才能豬籠入水啊。”
聽着溫善初哈哈大笑出聲,田敏顏也笑眯了眼,心裡鬆了一口氣,這進駐縣裡的第一道關口,是順利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