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柏院,江氏正摟着哭哭啼啼的黃文茹一口一句心肝肉地叫。
“你放心,有姥娘在這,誰敢給你臉色看?她還要不要命了?別哭了,啊!”江氏拍着她的背說道:“姥娘已經派人去叫她來了,姥娘一準讓她給你道歉。還有那什麼樂怡,不就是個小小的五品官的女兒,我讓你舅舅替你出氣。”
“姥娘,嗚嗚,我再也不要惹人嫌了,我要回家去,省的讓姥娘當肉夾饃的夾在中間難受。姥娘,是茹兒不孝了,不能陪着姥娘湊趣了。”黃文茹哭着就往地上一跪。
“哎喲,我的心肝,這說的什麼話,這就是你的家,姥娘在這,你回什麼家?”江氏連忙把她拉起來,又大聲地衝秋水喝道:“去看看,這麼久都不來,是不是不把我這老夫人看在眼內了。”
秋水應了一聲,轉過身去卻是冷笑,若不是老爺,誰會真把你當什麼老夫人看待?
秋水還沒出去,秋月就已經回來了,脆聲說田敏顏犯頭痛睡下了,晚些再來給老夫人請安。
“姥娘,您瞧,她都不把您放在眼裡,何況是茹兒?我還是回清平去吧,省的招人厭。”黃文茹見針插縫的上眼藥。
“反了她了,去,再去請,請不來,我老婆子親自看她去。”江氏被這眼藥一上,三角眼就吊了起來,感覺啥面子都沒了,氣得頭髮絲都要豎起了。
“茹兒,茹兒。”田懷芳的聲音從外頭響了起來,緊接着,急匆匆地闖了進來,一見黃文茹那下頜的一條血痕,尖叫一聲,撲過來摟着她叫:“天吶,這可是要毀容呀!”
“娘。。。”黃文茹嗚嗚的哭起來,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要哭出來似的,嚎號大哭,一旁的田敏婷則是添油加醋的犟那場鬧劇說了。
“娘,三舅舅是皇上封的忠縣伯,難道還比不上那五品官不成?她憑啥和我爭?還有田敏顏,我纔是她親表姐,她不幫我,還幫着外人,根本不顧親戚情分,還要趕我走。”黃文茹嗚嗚地哭着。
田懷芳聽了首尾,雖然心痛女兒被人抓傷了,畢竟容顏是女兒家最重要的,可她也有自知之明,氣歸氣,還是說道:“你也是,這衣裳多的是,和人爭什麼?顏丫頭囑咐你自有她的道理,這要是沒有三皇子妃,你豈不是吃虧了?你就不知道忍讓則個。”
黃文茹不敢相信自家的娘也這麼說自己,不由哇的一聲哭開了,道:“娘,連你也這麼說我,哇。。。”
“你說她做什麼?哪個像那死丫頭當親戚姐妹的,不護着,還幫着外人來欺負自家人。”江氏心痛地摟過黃文茹,碎碎地念,又衝秋水說道:“你怎麼還杵在這,還不去請大小姐,再去,請你家夫人過來,對了,派人去讓你家老爺他們也回來。”
秋水和秋月對視一眼,秋水施施然地施了一個禮後去了,先去了正院,羅氏剛午睡起了,被丫頭伺候着用了半盞燕窩,就聽人來報。
等秋水進來,她聽了個首尾,臉一沉,剩下那半盞燕窩也不用了,說道:“真是一天都不省心。”
秋水不敢出聲,羅氏又問:“大小姐那裡如何?”
“秋月說大小姐頭痛犯了,正歇着,晚頭再去請安。”秋水恭敬地道。
“這丫頭真是難爲她了。”羅氏聽了心痛地道:“去,去和門房的說一聲,讓老爺回來了先回來正院,就說我和大小姐有急事兒找他。”
“是。”
羅氏又讓麥穗伺候着自己穿了衣,去田敏顏的小築,至於江氏,她只讓人去報說,擔憂着大小姐的身子,先去看了再去給老夫人請安。
江氏在那頭得了消息,臉面擱不着,狠狠地砸了兩個茶杯。
羅氏來到田敏顏的院子,如意她們迎了上去,羅氏問了幾句,便徑直來到田敏顏的臥房,見她側着身子睡着,雙眉蹙起,心痛得直皺眉。
小心地探了探她的額頭,沒有發熱,這才放心了些,又親自給她掖了掖身上的小被子,這才走出了臥房。
“別讓旁的人旁的事去叨擾了姑娘,讓她好好歇着,對了,也別讓她去給我和老爺請安,也不用去老夫人那,就說我讓她歇着。”羅氏沉着臉對吉祥她們說道:“今天,誰都不準打擾姑娘。”
“是,夫人。”
這時,有丫頭來報說,老爺已經回了正院了,羅氏又囑咐幾句,這纔回了。
田懷仁正坐在堂屋喝茶,見羅氏被丫頭扶着進來,連忙放下茶盞,走過去扶着她,問:“是什麼事,這麼急着讓我回來?”又將桌上的茶給她倒了一杯,想了想,又吩咐丫頭道:“去給夫人徹一杯紅棗桂圓茶。”
羅氏坐下來哼了一聲,田懷仁見她臉色不對,便問:“怎的了?”
“你有個好外甥女。”羅氏冷笑一聲,不急不忙的道。
田懷仁心裡咯噔一聲,皺着雙眉,剛想要問,丫頭卻是捧着托盤走了進來,將羅氏的紅棗茶放在桌面上,退了出去。
羅氏拿起,用茶蓋撇着上面的茶花,又重新蓋上,冷冷地將今日的事給說了一遍,末了還將江氏那邊傳出來的話拿出來一說:“我真不知道,囡囡有什麼錯,要她堂堂一個四品有封號的縣君去向一個惹了禍的丫頭賠罪道歉?田老爺,你與我說一說?”
田懷仁被臊得不行,訕訕地道:“娘就那性子,你也別和她計較。”
“是嗎?外孫女就是孫女,嫡親孫女就不是孫女了?這是黃家的家?我們娘們幾個是不是要讓位了,哼!”羅氏冷冷地瞥向他。
“娘也是的,啥話都胡說一通。”田懷仁嘖了一聲,又討好地道:“你可別惱,仔細肚裡的孩子。”
“田懷仁,受這點子氣還真算不得什麼,可你娘怎麼說的,讓你去給她出氣?我讓你回來,就是想跟你說,別犯糊塗。”羅氏冷哼一聲道:“雖是五品官,可人家手裡有實權,怎麼也比咱們一個沒失職塗有虛名的是享三等俸祿的強。我和你說,兒女的前途最重要,瑞哥小五他們,纔是你的親骨肉。”
田懷仁心頭一緊,喉嚨跟哽了什麼似的,說道:“我知道了。”
“顏兒這陣子已經夠累的了,我懷這胎又是這個樣子,啥事都擱她肩上,她才十四歲。你是不知道,我剛剛去她院子裡去看她,那丫頭就是睡着覺,都蹙着眉頭,可見這陣子有多麼鬧心?”羅氏說着說着眼圈就紅了,哽咽着道:“我先把話擱這裡了田懷仁,要是真讓咱們沒法好過,我可不會看在你份上,顏兒他們就是我的命,誰不讓咱娘們好過了,我絕對讓她們沒日子過。”
“你瞧瞧你說的什麼氣話,顏兒他們是我的親骨血,我還能不緊着他們不成?”田懷仁嗨了一聲,想了想說道:“我看瑞哥那邊都差不多了,乾脆就讓大姐夫過去遼寧吧,大姐家裡到底還有翁姑,也不好在這耽擱太久,準備着禮物,讓她們回去吧。”
羅氏見目的已達,也不多說什麼,只端起茶抿了一口,心裡道,要真是把她逼急了,拼着和江氏絕了干係,她也要弄走她們。
兩口子一時沒有說話,丫頭又來說,老夫人有請,羅氏和田懷仁對視一眼,說道:“知道了,一會梳洗過了就過去。”
而松柏院,老爺子也正訓着黃文茹她們。
“你三舅舅是忠縣伯沒錯,可他是沒實權的,人家五品官可是有實權的,就是一個六品官都比你一個沒實權的爵位強,你們這是四六不懂。”老爺子怒瞪着黃文茹,說道:“我也說了多少遍,讓你們別生事端,這裡的人,咱們都惹不起,你舅舅也惹不起,你當這是那,敢和人爭執還打架。旁的不說,你都多大了,和人當街打架,跟個潑婦有什麼兩樣?將來誰敢要你?”
黃文茹被說的無地自容,嗚嗚地哭,江氏就道:“這和孩子什麼事,你。。。”
“你住嘴。”老爺子喝了一聲,高聲道:“我早就說了不來這京都,你看都是些什麼事兒?就你四六不懂,慣得她不成樣子。今天是個五品官的千金,明日要是個皇子妃,是個夫人,還是旁的,就是打死了她,也沒法說去。”
這話一出,黃文茹立時不敢哭了,田懷芳嚇得臉都白了,就是江氏也有些驚,卻是強裝鎮定地道:“你你唬誰呢,這是天子腳下,老三是忠縣伯,皇帝老兒親封的。”
“比忠縣伯官職要大,身份要顯赫的遍地都是,你當忠縣伯就是天大的了?你做夢你。”老爺子沒好氣地噴了一句。
老爺子越想越不是個事,想了想又道:“芳兒,當初你說來京都見識見識,這也就罷了,如今也見過了,這來京都前前後後的日子算上都差不多要三個月了,你家裡還有翁姑,這不是個事,收拾則個,回去吧。”
“爹。。。”田懷芳瞪大眼,說道:“芳兒她們的親事。。。”
“別說親事,就芳兒這性格,現在又鬧了這麼一遭,還想配個王公子孫?回去清平,尋個差不多的就行了,好歹還能舒舒服服的過。”老爺子打斷她的話,不耐煩地道。
黃文媛急得不行,挪到黃文茹身邊,狠狠地一掐她的腰,使了個眼色。
黃文茹反應過來,忙的跪倒在地,向江氏他們跪行幾步,哭道:“姥爺,姥娘,我錯了,我下回再不敢了,我不和別人爭了,以後都不敢了。”
“走什麼,我就要幾個孫女陪着說話。”江氏見此便將黃文茹拉了起來,護在懷裡,哄道:“不哭了,咱們不走。”
“你。。。”
“老爺,夫人來給老爺子老夫人請安了。”丫頭挑起簾子說道。
老爺子只好按下話,吧嗒吧嗒的抽起旱菸,黃文茹抽抽噎噎地哭,江氏低聲哄着。
羅氏他們進來就見着這麼副情景,心裡頭冷笑,想到躺在牀上也蹙着眉的女兒,便也沒好臉色,只淡淡地福了個身,就起了坐在椅子上。
江氏見了心裡不愉,壓着氣問:“顏丫頭呢。”
“娘,顏兒身子不爽,正在屋裡歇着呢。”田懷仁說了一句。
“就她嬌貴,千請百請都請不來,這就是她待長輩該有的禮?”江氏冷哼一聲。
“是我讓顏兒歇着的,老夫人有什麼吩咐,和我說也是一樣。”羅氏在這時便說了一句。
江氏見她這樣,登時就把臉拉了下來,卻是不看她,只對田懷仁說道:“老三,你外甥女被人欺負了,你是管還是不管?”
田懷芳一聽要壞事,連忙說道:“娘,這都是小孩子的事,沒幹系的。”說着,又對黃文茹使了個眼色。
黃文茹便弱聲道:“姥娘,沒事,我受點委屈不打緊的。”
這話一出,黃文媛她們是恨不得將黃文茹這話塞回去,這不是火上燒油嗎?
江氏是有心要在長輩跟前找回場子的,也不理田懷芳的眼色,只瞅着田懷仁重複問一句:“我問你話呢,這是你是管還是不管?”
“娘,這事我已經聽說過了,就是小孩子家家的事,既然三皇子妃在中間做過說和的了,這事就此作罷。”田懷仁看了羅氏一眼,然後又看向田懷芳說道:“另外,我們已經去信瑞哥兒,那裡鋪子也要開起來,大姐夫還是早些過去熟悉一下環境,也早早安置下來吧。大姐你看你們是跟着去遼寧,還是先回清平去?”
這話便是讓田懷芳她們走了,就連最四六不懂的江氏也都聽出來了,這還了得?
田懷芳站在那裡,傻傻的看着田懷仁,被這條消息打的有些措手不及,臉色又青又紫。
江氏拉長着臉,騰地一拍桌子,站起來怒道:“老三,你是被你媳婦的枕頭風吹傻了,誰親誰疏都不曉得?你不爲你外甥女出頭也就罷了,還要趕你大姐走?你要讓她們走,就從你老孃的屍體上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