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只要你

想到自家兄長在壽宴上被一羣貴婦窺視的模樣,霍菡嫣不禁輕笑上前走到他跟前,“可還有如此多的名門貴女啊~侯爺此番可錯過了看盡美人的好機會。”

隨着她一步步靠近,薛嚴眉目輕挑,凝視着她輕揚脣角。“舉止一致仿若木雕的美人?”

霍菡嫣不禁撇嘴,舉止端莊秀雅的大家閨秀有何不好?沒眼光。不過……“你爲什麼從來都不去太后的壽誕呢?”而且太后與皇上似乎也從未問起過。

“今日乃是我的生辰。”薛嚴笑意不減,眼瞳中浮出一絲苦澀讓她愣在原地。“也是我孃的忌日。”

傻傻的看着他,她竟然從來都不知道,難怪他今日情緒如此反常,難怪他要自己今夜陪他。恍惚中記起前世的這個日子,自己每次從宮中歸來幾乎都會看他獨自在院子裡煮酒獨酌。

自己的生辰是母親的死忌,已經夠讓人難受,可恰巧這一日又是太后的壽誕,普天同慶且處處張燈結綵。夫君……

“你想去哪兒?”既然答應陪他,那麼今晚便聽他的,只要他心裡舒坦些就好。“要不要我陪你喝酒?”

薛嚴見她如此認真的模樣,不禁嗤笑。“你能喝酒?”

不能,霍菡嫣皺眉搖頭,自己喝酒不下兩杯便會醉。可是有句俗話不是說:何以解擾,唯有杜康。

薛嚴伸擡手摩挲着她的髮梢,眼中隱藏着太多的情緒,深不可測,讓人難以捉摸。“先陪我去一趟天靈寺?”

天靈寺背靠靈山,前有涇河,乃鍾靈毓秀之地,又因玄恕大師在此修行而聞名乾國,以至於許多達官顯貴會選擇將親人牌位放入天靈寺供奉,以求亡靈能早日安息。雖然母親在薛嚴的印象裡已經十分模糊,但他仍然想帶菡嫣去看看。也讓母親知道,這是他此生認定的女子。

“好。”霍菡嫣點頭。前世自己未曾祭拜過,此生雖然並非名正言順,卻聊表心意。

天一黑城門便關上,可魏國公的令牌倒是挺好使,不過片刻兩匹快馬便離開帝都往郊外天靈寺而去,夜晚的風吹得人臉頰開始冰冷,霍菡嫣匆忙出門穿得也很是單薄,飛吹拂衣帶跟着飄動,涼風更是透進去讓她微微有些抖。薛嚴似乎發現這一點,馬匹稍慢長臂一攬,疾行中馬匹上的人影瞬間消失。

霍菡嫣還來不及驚嚇,披風便從後將她包得嚴實,阻擋住涼風,絲毫未曾透進來,結實的臂膀緊緊的將她攬在胸前,馬匹的節奏卻並未減緩,窩在他懷裡霍菡嫣微微擡頭,看着他眼神專注的盯着前方,剎那間彷彿前世今世合二爲一,其實她最怕見到的便是如此模樣,因爲對着這樣的夫君,自己根本毫無抗拒的能力。

“還冷嗎?”薛嚴微微低頭,看着她愣神傻傻的模樣並沒有迴應,以爲方纔的舉動嚇着她了,立刻勒緊繮繩,讓馬匹停下。“可是剛纔嚇着了?”自己是很有把握才攬身而過,可是她沒有準備忽然懸空過來,被嚇着也是正常。

霍菡嫣從他懷裡起身搖頭,自己如今橫坐在馬背上,馬匹因爲停下而左右搖晃,另外一匹馬已不見蹤影。環顧四周,黑漆一片,雖有月光照明視線也並不好,田間的不知名的昆蟲發出此起彼伏的叫聲。“趕緊走吧,這陣子郊外也不安全。”雖然這一世未曾有災民氾濫,流匪爲患,但是夜間還是小心些的好。

薛嚴應了一聲,拉過繮繩將她環得緊緊的,再次動身。天靈寺距離帝都本就不遠,何況是快馬而行。進入廟宇拜祭過國公夫人的靈位,兩人再次趕回,雖然已快過子時,燈會卻還未散盡。可能是方纔祭拜過亡母的緣故,薛嚴竟然十分安靜,讓霍菡嫣看着心裡難受。亡母要祭拜,生辰也要過不是?深呼口氣揹着手身體稍微前傾,語笑嫣然的看着他:“還有些時間,我帶你去逛燈會好不好?”

“……”薛嚴目光灼熱的盯着面前的女子,她眼中暗藏的心疼讓他脣角愉悅勾起。“好。”

若是旁人對他露出這般眼神,他定然怒極,因爲他無需任何人憐憫,可當這人是她,竟讓他覺得心裡暖暖的,她在乎他是不是?

其實霍菡嫣也多年未曾逛過燈會,自皇上登基之後,海納百川勵精圖治。雖然比不得垣國民風開放,遵循一夫一妻俗例,可到底是受到些影響,不像前朝之時對女子規矩甚嚴,眼前所見便有許多女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欣賞着路旁的花燈,猜着上頭的燈謎。

偶爾看見新奇之物,霍菡嫣也會饒有興致的摸摸看看,而薛嚴只是靜靜的跟在她身邊,寵溺而深情。很快霍菡嫣的目光被花燈幾乎掩埋的畫攤吸引,小販是位文弱的書生,也不吆喝生意,只顧着自己作畫。書生看上去頗有文墨,勾抹之間一副女子的身影便跳躍在畫紙之上,女子衣着端莊古樸,絕塵脫俗,眉目之間盡是慈祥睿智。頃刻間她便認出這畫上的女子便是在落鷹澗許自己三年陽壽的仙人,頓時感激萬分,“請問公子,不知這畫中仙人如何稱呼?”

“這是地皇,女媧娘娘。”書生尚未回答,霍菡嫣與薛嚴的身後便有道活潑喜悅的聲音驟然響起。

霍菡嫣轉身見到是一位剛剛及笄的姑娘桃腮帶笑,兩條小辮乖巧的垂在胸前。小姑娘見到霍菡嫣,立即捂嘴驚呼,“好看的姐姐,原來是你啊?”

“你認得我?”可是自己對她毫無影響啊~

小姑娘興奮的點頭,“上次在宮——”聲音忽然截然而止,似乎很爲難的皺眉,糾結的模樣十分可愛。像是終於想到了代替的詞語,“在花園裡看見姐姐拿着紅色牡丹花的樣子,真好看。”

花園?紅色的牡丹,霍菡嫣立即瞭然,定然是御花園。和薛嚴對視一眼,不知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看着倒是率真可愛。“姑娘認得這畫中仙人?”

“認得啊,這是南疆世代信仰的女媧大神。”小姑娘眼中盡是崇拜激動,“傳說女媧娘娘乃是大地之母,恩澤天下,造人補天。”

霍菡嫣的目光聚集在已經完成的畫作上,原來仙人是女媧娘娘,難怪有此能力,讓轉輪王許自己三年陽壽回溯因果。剛想買下此畫,書生便已經將畫包起來放入畫囊中遞到她旁邊,霍菡嫣詫異轉頭便見到薛嚴眉目含笑的將畫作收起來遞給她,他什麼時候買下來的?“喜歡便買下,何必這般傻氣。”

握緊手中的畫卷,不滿的皺眉擡頭,看着他笑得跟妖孽似的。“你才傻氣!”

小姑娘似乎在帝都的時間並不長,是以並不不認得薛嚴和霍菡嫣,互相寒磣了幾句便被其他的姐妹喚過去。而霍菡嫣則是繼續搜尋,本想着給薛少宸送禮物,沒曾想他卻送了自己。

漸漸的長街燈會上的人越來越稀少,很多商販都開始收拾東西離去,讓霍菡嫣略微有些泄氣,薛少宸似乎對什麼東西都興趣缺缺的模樣,自己又不好問他喜歡什麼?字畫墨寶他並不擅長也不喜歡,金銀玉器他自己便用之不盡,實在難辦。

“時辰晚了,我送你回王府。”看她皺眉糾結,欲言又止的模樣,以爲今日諸多事情,她定是乏了。

霍菡嫣看着他的模樣心下暗歎,不是說陪他一宿嗎?如此便要放她走?真是傻夫君。

微微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到琳琅閣碰碰運氣,拒絕了掌櫃的推薦,霍菡嫣自己在櫃檯上搜尋着,直到看見一方晶瑩的白玉,裡頭彷彿天生長着紫藤蔓的玉佩,雖並不十分名貴,可是不知怎的就是合了眼緣。“掌櫃的,我要這個。”

薛嚴看着她的目光,無奈搖頭,掏出錢袋打算買下,卻被霍菡嫣阻止。“這個我要自己買。”

付過錢,拿着手中的玉佩,霍菡嫣越看越喜歡,雙手一伸遞到他面前。“送給你的禮物,怎麼能讓你付錢呢?”

“送給我的?”薛嚴有些愣神,並未接過。

“生辰總要有禮物的。”歪頭笑着,將玉佩系在他腰際。這是自己第一次送他禮物,也許也是最後一次了。夫君,嫣兒也許不能陪在你身邊,可仍希望以後每一年的今日,你都不要如此難受,無論發生何事終會過去的。“望時時心悅。”

薛嚴伸手摩挲着和自己這一身並不搭調的玉佩,感受着上面殘留的溫度,自從母親過世之後,這是他第一次收到生辰禮物,並且是他深愛的女子贈與的,這個認知讓他眼眸驟然加深,心中更是波濤洶涌。

“怎麼?不喜歡嗎?”看他面無表情的模樣,以爲他並不喜這物件,“要不咱們再看看別的?”並非自己喜歡他便會喜歡。細細看着他的穿着,他應該喜歡暗色一些的,看着一方黑色的星宿玉石,眼中瞬間溢出笑意:“這個呢?”

見她美目盼兮的模樣難以自控的將她拉着跑出琳琅閣,就近在長街邊上的巷子中將她抵在牆上,緊緊扣着着她的臉頰,氣息急促。“我只要你。”

說完便狠狠的吻上去,脣齒相接急切而貪婪。而霍菡嫣也似乎被這種氣息迷惑,也似乎不忍拒絕,稍微遲疑後慢慢擡起手環上他的腰,輕啓檀口,香津濃滑在纏繞的舌間摩挲。原諒她放縱這一下,暫時忘記自己的壽命,忘記過幾日的謀劃。

感覺到懷中人生澀的迴應,薛嚴渾身猛地一顫,眼眶有些發紅,深深的含着她的舌交,緊緊的抱在懷中,彷彿把對方的魂魄都融入自己身體之中才肯善罷甘休,這世上還有何事能有自己視若生命,拼死也要得到的女子迴應自己的感情,更讓人激盪萬分。

當薛嚴聽聞昭明殿牌匾掉落一事,已經是第二天清晨。將霍菡嫣送回霍王府之後,自己在王府外呆了一夜,偶爾拿着腰上玉佩笑得傻傻的。

“昨夜不回國公府也不在侯府,今晨便下令撤回溟的絕殺令!誰給你權利?!”魏國公帶着火氣的看着慵懶的躺在椅子上的薛嚴,太后壽誕不去也就罷了,昨夜發生如此重要之事,竟連暗衛都尋他不着,直到二更天才發現他在霍王府。雖然薛少宸對霍家那丫頭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不過是有輕重緩急,如今是什麼形勢還在顧着風花雪月。

薛嚴坐在靠椅上,將腳放在魏國公旁邊的凳子上,手裡抓了把蠶豆當石子彈出去,顯然並不把他老爹放在眼裡。“你當年把暗衛交給我,我自然想放就放,想殺就殺。你有意見大可收回去,誰稀罕~~”

對於不給自己半分面子的薛少宸,魏國公雖然氣惱卻毫無辦法。“昨夜去天靈寺了?”

“喲~~國公爺還記得,真是難得。”薛嚴撇撇嘴,面無表情的將最後兩顆蠶豆敲擊着窗邊的雕金鳳紋的瓷瓶,發出‘匡匡’的聲響。“溟不許動,我另有安排。”說完便站起來拍了拍手,往門外走去。一個千嬌百媚的俏佳人端着早膳從外面進來,看見薛嚴立即一副歡欣的模樣,“侯爺來了,陪老爺吃頓早膳吧。”

仰頭一副孤傲的模樣,脣邊溢着冷笑。“不必了,我還想多活些日子。”

“你這不孝子,怎麼對你五娘說話?!”魏國公怒火中燒,若不是自己至今只得他一子,又怎會如此縱容於他。

五娘?不過就是金縷閣裡的紅牌,薛嚴嗤笑嘲諷,用打量貨物似的眼光盯着面前這個看見自己便含羞臉紅的少婦,“嘖嘖嘖,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啥時候我父親在牀上滿足不了你,儘可來找本侯。”

“逆子!”魏國公氣得眼紅脖子粗,拿過桌上的茶杯丟過來,薛嚴側身一避,杯子就砸在門環上,應聲而碎。

薛嚴滿不在乎的提了提自己的長袍前襟,脣角勾起邪笑,對着所謂的小五娘眨了眨眼睛,不出意外的看見她滿臉通紅,似惱似羞。口氣卻是十分惡毒:“當了婊.子還裝什麼純情?!”說完在少婦倏然蒼白的臉色和魏國公的怒吼聲中,悠閒的邁出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