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失魂落魄地從祠堂回來, 被剛纔的場景鬧得心緒不寧,心中既愧罪,又有幾分恨, 不忍心, 更不甘心, 這樣想着竟連院子裡多了個人都不知道。
“喂, 喂!”那人影叫道, 沈璧轉頭一看,儼然一個笑起來虎牙尖尖的藍衣少年,倚在荷花塘畔, 正招喚她過去。
“葉明啓,你不是怕被人說閒話, 躲我遠遠的, 不跟我親近了嗎?”沈璧緩緩走過去。
葉明啓雙手叉腰, 不幹了:“是你怕被人說閒話,小爺皮糙肉厚, 風裡來雨裡去,最不怕的就是閒言碎語,是顧着你的面子,稀罕你的清白才遷就你的。”
白晝裡天熱,夜裡荷花塘揚起了霧氣, 藉着月光, 藍衣少年身遭彷彿泛着淡淡寒芒, 忽的清高起來, 撫去了浮躁之氣。
“我纔不要你遷就。”沈璧叫他坐於橋上涼亭, 兩人飲着酒,聊着天, 沈璧忽的想到葉明遠問起她與誰共飲過酒,旋即腦中出現與他之後的種種,面色一紅,竟有些熱了。
“不喝了。”沈璧放下酒杯,“你此次來,該不會光顧着蹭酒喝?”
葉明啓道:“我聽聞你被採花大盜劫走,擔心你……被採花大盜怎樣了,放心不下,過來看看你。”
“你看到了?”沈璧起身轉了個圈,淡淡道:“好好的,走吧。”
葉明啓哼道:“你就那麼着急送小爺走啊?看來,你是真討厭我?”
沈璧無奈抿抿嘴:“是挺討厭的,欠扁樣讓我想起個人。”
葉明啓想想,“誰?”
沈璧仰頭痛飲,“我弟弟,沈烈。”
葉明啓落寞笑了笑:“別佔我便宜,我可比你虛長一歲,誰要當你弟弟。”
沈璧搖搖頭:“你耍賴的樣子,確實與他無二,你不想做我弟弟,我便自作多情叫你一聲弟弟如何?”正要倒頭飲下一杯,竟被他抓住手腕,酒撒了一桌。
只見他正色道:“沈璧你聽好,我有的是兄弟姊妹,即便要認哪個沒血親的做姐姐,也獨獨落不到你頭上,你聽着,我不要做你的手足。”
沈璧只是隨意說說,卻沒想到他認真了,她瞪大眼睛:“那做什麼?”
“我要娶你爲妻。”他喉嚨乾澀,半天才擠出那麼一句。
“噗!”沈璧把適才飲下的酒全吐了出來,“咳咳!”
葉明啓以爲她被嗆到,輕撫她的背,讓她舒服些。
沈璧抹乾嘴角的酒漬,問道:“可我剛纔還跟家裡人說,這輩子,我寧可去廟裡做姑子,也不肯嫁人。”
葉明啓眼眸微芒忽閃:“哪家寺廟肯敢收你,我便殺光那家寺廟每一個人。”
沈璧笑了:“逗你玩的,怎麼還認真了。”
“我是認真的。”葉明啓按住她的肩,“我這輩子,心裡只裝得下你一個人。”
夜色迷離,荷花香遊蕩人間,夕日英姿颯爽的英雄少年,此時此刻認真的樣子,確讓人迷了雙眼。
見他難得認真一回,沈璧竟笑出了聲,捂嘴道:“對不起,我不習慣你這麼認真……可話說回來,我不喜歡你這樣的。”
葉明啓似乎很意外:“爲什麼啊!小爺身正苗紅,身高八尺,面容俊朗,家中無侍妾,無通房,你若過了門家裡就只你說得算。”見她毫無反應,又問道:“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夜風微涼,沈璧髮絲在鬢前繚繞,她咬脣想了想,道:“要沉穩一些,鎮得住場子。”
葉明啓聽罷,立馬把踩在腳凳上的腿收了回來,挺直了背脊,正襟危坐。
沈璧又說:“要有智慧,才華。”
葉明啓聽罷,想了想自己有什麼才藝,說道:“我會做飯!”
她低頭飲了一杯,想起剛纔說的這些,腦海裡竟出現了另一個模糊的影子,卻再也笑不出來。
見沈璧喝着悶酒,葉明啓試探問道:“又怎麼了?你若不喜歡我提,我便不再與你說這些。”
沈璧搖搖頭,把沈烈的事告訴了葉明啓,她擔心沈烈逃兵役的事一旦東窗事發,沈烈小命不保。
葉明啓雙手抱於胸前,靈機一動:“有辦法了!”他接着說道:“我聽說下月是皇太子的生辰,陛下召集武將之家御前比武,若勝出可自行求賞,到時若你勝出了,可爲你弟弟要一塊免死金牌!”
沈璧尋思一二,確是可行,當下拍板:“就這麼辦!”
可葉明啓卻擔心起來:“這武將之家高手如雲,想必你沒那麼容易贏的。”
沈璧細想,確是如此:“你知道宴上有哪些人來參加這個比試?”
“有你家沈將軍,胡家,還有莊氏。”葉明啓數道。
沈璧一聽,確是贏面不大,尤其是聽到莊氏,聽說莊氏暗器了得,不出三招便可以置人於死地。
葉明啓忽然後悔與她提起這件事:“算了,別去了。”
沈璧搖搖頭,“若真要去,也去得。”她心裡有了打算,準備送走葉明啓再從長計議,葉明啓走前掏出懷裡一包牛皮紙包裹的袋子,沈璧聞了聞:“麥芽糖?”卻不是八仙樓的味道,疑惑看着葉明啓。
葉明啓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第一次做,你嚐嚐,嚐嚐啊。”
沈璧猶疑拿出一顆放在嘴裡,竟比上次在八仙樓買的更甜,卻不膩味,加了薄荷更爽口了。
“好吃嗎?”他討賞似的看着沈璧。
沈璧點點頭,“勉勉強強吧。”
聽罷,他卻像泄了氣的皮球:“不好吃啊?”這可是他熬了幾個晚上的糖漿做的。
沈璧笑了:“瞧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哪裡說過不好吃,在我眼裡,勉勉強強就是好吃的意思。”
葉明啓一聽,終於笑開了嘴,“若你喜歡,我天天做給你吃。”
沈璧忽的想起什麼,問道:“我記得前幾日葉明遠加派了人手在將軍府駐守,連蚊子都飛不進來,怎的把你放進來了?”
葉明啓樂了:“你說雲濤、旭風?前幾日因爲護主不力,被我哥打發到雜役間洗茅廁了,還聽說旭風被我哥打了一頓,那個慘啊!”
沈璧一聽:“護主不力?”
葉明啓更起勁了:“就是你被採花大盜擄走的那天,我哥叫旭風護送客人回家,誰想旭風放心不下我哥,撇下客人,自己又回來幫忙,把客人給忘了,差點讓這個客人遭遇不測,這才激怒了我哥。”
沈璧細想一二,這個客人該不會是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