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當真是沒有想到瑾馨這時候也在東華,甚至就住宿在南園賓館,只是他不能在陳寶齊他們面前流露出一絲的軟弱,瞥了瑾馨那張叫他魂牽夢縈的美臉一眼,就硬生生地將頭扳過來。
他眼角餘光裡,還看到她與戚靖瑤手挽手一起上樓來的親密樣子,心裡像有一萬隻蜂蟲輕鳴:她們終究是親姐妹,她們終究是親姐妹。
戚瑾馨給她姐拉過來是百般不情願,倒不是說她對陳寶齊有什麼成見,而是不喜歡胡林,特別不喜歡她姐跟胡林不清不楚的關係,所以就特別想避開接下來跟胡林的見面只是她擰不過她姐,給半拖半拽的拉過來,待走上樓來看到沈淮時,美眸裡既有驚訝,也有故人相見的雀躍。
她還記得眼前這個人年前在淮大北門口幫門衛解圍、呵斥那幾個蠻橫想闖校門的傢伙的情形,雖然那時只是短暫一會兒,她對眼前這個人也留下深刻的印象。
剛要打招呼,但見他轉過臉去似乎不認得自己,戚瑾馨也就收住口,免得太冒昧,只抿着嘴打量眼前這個臉形削瘦俊郎的青年,心裡猜測他的身份,難道跟她姐一樣,都是東華市的官員?
戚靖瑤微蹙秀眉,打量瑾馨跟沈淮兩眼,藏起心間的百般疑惑,轉笑道:“沈縣長在這裡跟陳書記彙報工作啊?”
沈淮看了戚靖瑤一眼,沒有答理她的話,而是朝陳寶齊說道:“陳書記,我過來要跟你彙報的就這兩件事,不打擾你接待客人。臨走前,還要跟陳書記你說一句話,不管別人怎麼猜我、疑我,我對這片土地跟生存在這片土地的人,絕無半點惡想。”
沈淮最後一句話似是表露心志,但也不無警告的意味,聽得陳寶齊額頭青筋暴露,手按住桌角上,剋制住心間的惱怒,以儘可能平靜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了,市委會認真研究你的建議。”
聽陳寶齊這麼說,沈淮朝虞成震、高揚頷首,便離開書房下樓去,走到樓梯下口,纔將鬱在心口的那團濁氣重重的呼出去,繼而不再停留的直接出樓到停車場,坐上車讓邵徵開車離開南園。
戚瑾馨倒是更好奇了,這個沈縣長到底是誰啊,這些年來她還沒有見過誰會這麼直接給她姐冷臉的。
“高主任,沈淮這時候過來做什麼?”戚靖瑤瞥着沈淮在樓下坐進車裡,回過頭來低聲問高揚。
她圖生活方便,到東華工作以來,都沒有另找房子,一直都住在南園。她剛纔在房間裡等胡林過來時,看到這輛瑪莎拉蒂往一號小樓這邊駛來。整個東華,她還沒有聽到有誰買了第二輛瑪莎拉蒂,所以她看到車時,就猜到沈淮在車裡。
戚靖瑤當然好奇沈淮這時候來見陳寶齊是爲什麼,同時也想看看沈淮看到瑾馨時會有怎樣的反應,才拉妹妹一起緊趕過來。
戚靖瑤並不知道年前在淮大北校門口發生的事情,但見瑾馨確實認得沈淮,想着等會兒慢慢從瑾馨嘴裡套話不遲,也顧不得爲沈淮剛纔的不理不睬氣惱,這時候還要先問明白沈淮爲何深夜過來見陳寶齊。
聽戚靖瑤這麼問,高揚訕着臉摸了摸鼻子,有些難以啓口。
“你就是瑾馨吧?我早就聽老戚提起過你,不過你出國留學,一走就是十年,我一直都沒有機會見到你呢,你什麼時候到東華的?”陳寶齊岔過話題,畢竟有些事情還不能叫戚靖瑤的妹妹知道。
“今天跟東華政法學院有個學術交流活動,下午過來,還剛跟我姐聯繫上,這會兒過來跟陳書記您問候一聲。”戚瑾馨說道,她聽靖瑤說起東華市委書記陳寶齊這些年來跟她家的交往較爲密切,也就疏淡地保持着對父執輩的禮節。
“這是淮大副校長戚光偉的二女兒,戚校長生了一對雙胞胎才女啊,才貌雙全,不僅在淮大,在省裡都是相當出名的。”陳寶齊笑着跟虞成震介紹戚瑾馨,又笑着給戚瑾馨介紹虞成震,“這是我們市的虞副書記。”
“虞書記你好。”戚瑾馨禮貌的打過招呼,就跟她姐流露出要離開回房的意思。這些年她過着簡單的生活,但不意味着她意識到當下氛圍的壓抑跟緊張,心裡好奇,剛纔那個人明明是東華下面區縣的官員,怎麼在市委書記、市委副書記跟前氣場這麼強?這跟她所認識的國內官員真是大不一樣,但她知道這些事不是她應該問的,就想着先回房間休息。
戚靖瑤也知道瑾馨在場不方便談話,送她到樓梯口看她下去。
虞成震多少有些給戚氏姐妹倆的美貌所震撼,心想這兩張不分軒輊、難辨彼此的清豔臉蛋跟性感身材,大概對男人來說,有着更大的誘惑吧。
不過戚氏姐妹的父親戚光偉並不是簡單的人物,面對這樣的秀色,虞成震也只能心裡起些漣漪,倒不會不理智的表露出來;再說現在也不是動這些心思的時候。
待戚靖瑤再走回來,高揚便將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粗細不漏的說給她聽。
戚靖瑤美眸發怔,她也萬萬沒有想到會是當下的局面。
她看向陳寶齊,很想跟他說,沈淮在失去宋繫上層的政治支持之後,他這次未必真就敢炸窩。但是,她不能直接這麼說,直接說了,就是逼陳寶齊將自己的政治生命押上來當賭注。
虞成震說道:“即使市裡出文支持新浦搞地煉項目,天益跟石化總公司的合作進展順利,在整個項目優先度上,還得是天益在前面。”
虞成震說的這個道理是不錯,石化總公司作爲國內最重量級的中央直屬國企之一,其所參與的項目,完全可以忽視地市層面意見,強行爭得優先權。
但是問題不是這麼簡單。
戚靖瑤知道梅鋼籌備新浦煉化項目已經有三個月的時間,現在市裡是否直接表態支持,是一個相當關鍵的關口。
市裡不公開支持,對外界來說,就意味着東華市委、市政府對新浦煉化項目建設,還沒有足夠的信心這樣就讓趙秋華在省裡不理會該項目的藉口,同時也將直接影響到銀行、合作商對該項目的信心。
然而,梅鋼此時若能獲得市裡的正式表態支持,以市常委會議決議的形式形成文件,那梅鋼跟銀行、跟合作商的談判,就能加速推進下去。
而當新浦煉化項目籌備到一定的程度,省裡的支持隨時都有可能啓動,不是趙秋華在省裡硬攔就能攔下來的。
而到這一步,梅鋼也就獲得了跟石化總公司爭奪項目建設優先權的資格。
要是石化總公司那邊表現的興趣更濃一些,更積極一些,事情還好辦,關鍵是石化總公司還在搖擺不定,對跟天益集團合作在東華建大型煉化項目不是很堅決。
一旦淮海省委省政府都支持梅鋼在新浦搞地煉項目,石化總公司那邊很可能就會直接放棄,那天益這段時間來的努力,就會白白的浪費掉。
至於虞成震爲什麼要這麼說,戚靖瑤也明白,說白了虞成震也不願意把他的政治前途押上來去賭沈淮的臭脾氣;他不敢直接跟胡林說這話,是想她將話傳給胡林。
戚靖瑤看向陳寶齊,問道:“陳書記,你的意思呢?”
陳寶齊手背在身後,正看着窗外,聽到戚靖瑤問他的意見,轉回身來問道:“東華江岸及海岸線資源那麼豐富,有多處地方可以建設原油碼頭,有沒有同時上兩個煉化項目的可能性?”
戚靖瑤聽陳寶齊這麼問,她就明白陳寶齊是什麼態度了,便不再多說什麼,說道:“天益那邊或許可以再努力一下。”
新浦煉化項目此時卡在國家計委連審批程序都沒有啓動,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國家當前收緊高融資規模的大工業項目投資,以避免金融風險擴大。
地方上連一個大型煉化項目申報都這麼難,怎麼可能指望國家計委會同意東華同時建兩個大型煉化項目?那樣的話,國家計委的臉,還不是要給其他省市戳腫了?
而當下省裡審批煉化項目的權限已經給限制五十萬噸以下,即使在西陂閘區同時啓動建一個五十萬噸的煉化項目,那對意在爭奪東華產業發展佈局主導權的天益,又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陳寶齊不可能不明白這些道理。
陳、虞態度已露,戚靖瑤也只能等胡林過來做決定。
見戚靖瑤低頭看腕錶,知道她是在等胡林過來,陳寶齊也是默不作聲,即使知道胡林也不是好伺候的主,總也得優先把現實的威脅給抹除掉。
沈淮即使這次不大鬧大吵,但只要他跟省委書記田家庚見面,私下彙報今晚發生的事情,田家庚派人到東華再一來覈查,就夠他與虞成震吃一壺的。
沈淮坐車離開南園,思緒還是紛亂。
眼下卻沒有時間給他好好地收拾當下凌亂不堪的情緒,王衛成的電話就跟催命符似的打過來:“老秦廠長可能是給刺激壞了,有些中風痕跡;沈縣長你走後,我們就送老秦廠長到唐閘區人民醫院過來救治,眼下情況還算穩定。老秦廠長的女兒也跟我們趕過來,但到醫院後,她就爬到急診大樓頂上去了,站在天台上,誰都不讓接近。”
沈淮心裡悲叫一聲,拿着手機敲打額頭,讓邵徵開車掉頭趕去區人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