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四下尋找一番,終於尋覓到那個身影時,南宮絃歌才找了一處濃密的樹叢,將自己掩了起來。徐致給他撥開草叢,好讓眼前的視線更加寬闊開朗。
腳下踩着軟軟的草地,雨水澆灌過的花土,肥沃鬆軟異常。南宮絃歌腳下的黑色金絲繡緞鞋子陷下去,軟軟綿綿陷下寸許來深。本是悄無聲息,不知爲何,一顆心卻怦怦直跳。
原來子靜只是立在原處,雙眼微閉着,倚在大樹旁邊。將身上的綠色香紗罩衣褪了下來挽在手中,露出一身粉色的長裙,人是紋絲未動,那目光依舊一瞬不瞬望在那花樹上。
其時風過,正吹得落英繽紛,亂紅如雨,數點落花飄落在她衣袂間,更有落在她烏亮如雲的髮髻之上,微微顫動,終於墜下。
南宮絃歌這樣癡癡看着,心中已是猶豫了起來。卻突然聞到一陣幽幽香氣,非蘭非麝,更不是尋常脂粉氣。
不禁仔細看去,只見子靜目光凝視着花園中的一束紫陌花,那花開得正盛,豔華濃彩,紅霞燦爛,襯得周圍之下皆隱隱一片彤色。
她那一張臉龐直如白玉一般,並無半分血色,卻是楚楚動人,令身後的羣花亦黯然失色。
隔得這麼近,他分明看清,子靜瘦了,也憔悴了。美麗的眼睛深深陷進去,眼窩處有淡淡的清淤之色。
一瞬間,他很想撥開了草叢走出去,將她攏入自己的懷裡。子靜,朕,其實也每天思念着你。
即使你對朕的感情只是朕的十分之一,只要你肯說,自己已經不再追憶過去,朕還會如過去那般對你。不,朕會更加珍視你。
但這只是一瞬,瞬間過後,他又覺出心頭的不甘與難堪來。一側目,只覺心底洶涌如潮,卻始終不能幡然醒悟。於他來說,這般冷落病中的她,其實心中可曾有一刻好過?
駐足許久,而腳下最終還是踟躕。許久,覺出自己並無向前的勇氣,於是低嘆一聲,最後還是折轉了身子,慢慢走了出去。
這一出來不遠,便正好碰上了四處尋找子靜的樂昌。小公主許多天沒有見到父親,此時自然是迎頭抱住他的腿,甜膩膩的大叫了一聲:“父皇!樂昌好想你!”
這一叫,自然把閉目傷神的子靜給驚了起來。腳下一虛,人便斜斜的就要倒了下去。
“小心!”南宮絃歌回頭一看,正好瞧見子靜就要摔倒在花叢裡,喉間頓時緊了又緊,乾巴巴的逼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樂昌抱着他的雙腿,只恨一時邁不開步子,子靜病體虛弱,在太陽下曬的久了,眼前一陣虛花,到底還是就勢倒了下去。
皇帝見狀,連忙哄着勸着扳開樂昌的雙手,徐致連忙從旁邊將公主接過。南宮凌灃則一陣風似的急急快步跑了過來。心中一時有些悔恨的發痛,一躬身便抄手將子靜抱了起來。
這一擁,才知道她又瘦了不少。倚在自己懷裡,輕飄飄的猶如一隻玉兔一般輕盈虛弱。
南宮絃歌貼上她的面頰,只覺涼冰冰的,大太陽低下,他頓時覺得後背一陣沁骨的寒氣,冷汗都順着脊背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