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嗯了一聲,“若是這樣,便更是好辦,唯一的弟子,他自然十分看重,挾持他或者挾持獨孤蓁,都能讓他們其中一人爲朕所用。”
國師聽了此言,心頭覺得有些煩躁,忍不住道:“其實,皇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皇帝眸色一挑,頗有些冷峻的意味,“國師,此話何解啊?”
國師迎上他的眸光,心頭一震,連忙解釋道:“臣只是覺得,獨孤蓁醫術確實精湛,這一點毋庸置疑,既然她有精湛醫術,又沒能證實她與太子私下勾結,何不先讓她入宮治病呢?想來有李元子神醫在此,她就是有心想做點什麼,也不能夠的。”
皇帝冷哼一聲,“沒錯,確實沒有證實她與太子私下勾結,但是,你有證據證明她與太子沒有勾結嗎?你又能確定太子沒有篡位的野心嗎?若不能,朕爲何要冒這個風險?”
國師只得道:“是!”
春意在一旁聽着,正想說話,卻被沈路拉了一把,衝她緩緩地搖頭。
春意望着沈路,眼底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是的,此刻多說無用,反而會讓皇上覺得她偏幫太子。
霓昐宮中。
琴聲錚錚,絲絲輕煙縈繞,薰得霓昐宮正殿四處生香。
“娘娘,皇后來了!”淨良進來稟報。
昭貴妃眸色不擡,手指仿若蝴蝶般在琴絃上翻飛,琴絃在她纖指之下,流瀉出蕭殺而悲壯的金戈鐵馬之聲。
“妹妹心緒不寧?”
皇后含笑走進來,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凝望着昭貴妃。
昭貴妃手指停下來,一曲《陣前殺敵》戛然而止,最後一個尾音在空中久久顫抖。
昭貴妃盯着皇后,眸色冷凝,尖銳而充滿殺氣,皇后的笑容不變,但是嘴角卻有冷意凝固。
昭貴妃卻撲哧一聲笑了,“姐姐,可嚇着您了?”
皇后漫笑一聲,“妹妹在弄什麼玄虛啊?”
昭貴妃從榻榻米起身,款款走來,纖指一捏,形成蘭花指,指着皇后唱了起來,“狗賊,這萬里江山,豈容你染指,本將寧以滿腔熱血,誅你陣前……”
淨良笑着說,“皇后娘娘莫怪,貴妃娘娘已經魔怔了,近日說要學戲,這不學還好,一學就入迷了,今日是將軍,昨日還是鬼仙呢。”
皇后笑道:“妹妹有這閒情逸致,還真是風雅啊。”
昭貴妃眉眼一飛,側身懶洋洋地坐下來,“否則,這深宮長日漫漫,可以做什麼呢?不自己找些節目派遣一下,可真是無趣得緊啊。”
皇后關切地問道:“怎了?心裡不高興嗎?”
昭貴妃神色疏淡地道:“有什麼不高興呢?現在還落了個清閒,倒是辛苦姐姐了。”
皇后聽了這酸溜溜的話,不由得蹙眉,“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皇上不過是一時之氣,這事兒其實也怪本宮,真是千不該萬不該,在那個時候病了,連累了妹妹,本宮心裡也
很難過。”
昭貴妃怨懟地道:“和姐姐有什麼關係呢?多年枕邊人了,誰曾想過還不能揣測到他的心思呢?姐姐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是妹妹理解錯誤,也怪不得姐姐的。”
皇后道:“妹妹不要過於傷心,本宮等皇上心情好些,再進幾句話,協理六宮之權,總會重新回到妹妹手中的。”
“妹妹不在乎。”昭貴妃眸色一冷,“現在不好麼?得空唱唱戲,彈彈琴,無事遊園,賞花,何必惹一身騷?”
皇后搖搖頭,“妹妹現在太消極了,本宮瞧見了心疼。”
昭貴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這不是有姐姐看顧着嗎?有姐姐在,妹妹還怕什麼啊?橫豎,這一生的富貴榮華總是少不了,少操心還更自在。”
皇后不無遺憾地道:“妹妹這樣想也好,少惹一些是非,活得會更自在一些的。”
昭貴妃伸手撫摸着腹部,輕輕地撫摸,眸鋒冷凝,“只是,可惜我沒有孩兒,否則,這一生還有什麼遺憾呢?”
皇后眉心突突一跳,看向昭貴妃,“妹妹福厚,還這麼年輕,總會有的。”
“算了,不說了。”昭貴妃淡淡地掃了皇后一眼,“姐姐今日過來,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皇后漫笑一聲,“哪裡有什麼要緊事呢?不過是怕妹妹心裡胡思亂想,過來陪妹妹聊聊天。”
“沒有胡思亂想,有什麼好想呢?帝王無情,又不是才知道。”昭貴妃哼了一聲道。
淨良連忙道:“娘娘,說話注意些,心裡縱然有怨,放在心裡就好了,皇后娘娘跟前還好,若是讓旁人聽去了去,如何了得?”
昭貴妃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瞧你緊張得,這不是沒旁人在嗎?姐姐又不會害我,總不至於會把我這些氣話說與皇上聽的。”
她看着皇后,淡笑着問道:“我說得對不對啊姐姐?”
皇后呵呵笑了一聲,“且不說姐姐不會害你,就是會害你,皇上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性子,你這是氣壞,皇上聽了也不過是一笑置之,怎會和你較真呢?”
“不說了。”昭貴妃伸手揉揉額頭,“累了,妹妹也不陪姐姐了。”
皇后臉上含着寵溺,“好,好,你休息一下,本宮也走了。”
“送姐姐!”昭貴妃懶洋洋地起身,施禮相送。
皇后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和藹地道:“行了,答應本宮,不許胡思亂想,本宮得空便過來陪你。”
“好!”昭貴妃不着痕跡地收回手,臉上帶着古怪的笑容看着皇后。
皇后離開霓昐宮後,淨良道:“娘娘,您做的很好,正如平大人說的那樣,如今奈何不了她,還真要鬆懈她的防線。”
昭貴妃咬牙切齒地道:“總有一日,本宮要她生不如死。”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娘娘切莫心急,她今日過來,不過是套套近乎,她不會無緣無故對您好,我們且等着,等她的
狐狸尾巴露出來。”
昭貴妃緩緩坐下來,眸色冷凝,“其實本宮心裡想過,皇后現在最害怕是什麼呢?說句大不敬的話,是怕皇上駕崩,因爲皇上一旦駕崩,意味着太子冷君陽繼位登基,雖然尊她爲後,可琪親王一直與太子作對,太子登基之後,首要對付的就是琪親王,所以,她必須要搶在皇上駕崩之前,擊倒太子,扶起琪親王。但是,她獨力難支,必須要爭取支持,與本宮套近乎,不過是要藉助本宮孃家的力量。”
淨良緩緩點頭,“沒錯,尤其皇太后把火令軍交給了太子殿下,她心中更是着急,想來,這兩日她便會表露她的心思。”
“本宮等着!”昭貴妃哼了一聲,“本宮無子,若真要支持,也會支持太子,琪親王爲人歹毒,行事狠辣,本宮即便扶起他,日後也難保他不會在事成之後會飛鳥盡良弓藏。”
“皇上爲什麼不願意接受獨孤蓁的治療?”淨良百思不得其解,“獨孤蓁醫術高明,之前不過是一針下去,皇上便從昏迷中醒來了。”
昭貴妃擺擺手,“聖意不可揣測,皇上想來還是有顧慮的。”
頓了一下,她又道:“皇上忌憚太子,近年關係越發嚴峻,獨孤蓁又是太子舉薦的人,皇上怎會敢輕易去用?不過本宮總覺得,皇上最終還是會起用獨孤蓁。淨良,你怎麼看獨孤蓁這個人?”
淨良想了一下,道:“獨孤蓁肯定是個人才,而且是難得一見的人才,否則,不會引起皇上的重視,皇上原意不是賜婚給逍遙王爺,而是吸納後宮爲妃,這是皇上一貫的做法,只要重用某位大臣,便納娶他的女兒入宮爲妃,施恩寵,后妃在他眼裡,也不過是平衡前朝的工具。皇后肯定是忌憚獨孤蓁的,否則不會接二連三地針對獨孤蓁與平南王妃,其實回想起來,獨孤蓁若是可以入宮爲妃,肯定會成爲皇后的強敵,只可惜……”
昭貴妃點點頭,“此人確實是人才,皇太后也很重視她,看來,此人我們萬不能得罪,還要適當地拉攏。”
淨良擺擺手,“不,娘娘,奴婢覺得,這個獨孤蓁不是多事之人,很多事情她未必願意身在其中,如果我們拉攏,反而會引起她的反感,還不如遠遠地點頭相交。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身份未明,雖然是逍遙王妃,但是皇上對她是什麼心思咱們都知道,所以,日後皇上會怎麼對她還不知道,若我們過於親近,日後一旦出事,我們脫不了干係的。”
昭貴妃想了想,“你說得有道理,好,我們不必太過進取,橫豎,這宮中局勢,若我們願意置身事外,這大火是絕對卷不到本宮身上,若本宮願意牽涉其中一二,便一定要在這中間得利,否則,何必費心思?”
昭貴妃入宮多年,頭一次開始思考,以前跟在皇后身邊,形成了強強聯盟,壓根就沒有什麼事情需要她費腦子。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知道,在這後宮之中,並非是她所見的那麼太平,稍有不慎,將萬劫不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