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聽得此言,手微微顫抖,當年,確實很美好,一起都很美好的。
中午,用了午膳之後,太子冷君陽來請安。
阿蓁已經許多日不見他了,這第一次再見,仿若隔世。
他瘦削了許多,五官越發的突出,眼神凌厲了許多,彷彿眼底藏着劍鋒。
一身玄色袍子,顯得身姿頎長硬挺,行動如風,他並沒有看阿蓁,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單膝跪地,“兒臣參見父皇!”
“起來吧!”皇帝語氣淡淡地道。
冷君陽起身,問道:“父皇身子可好些了?”
皇帝嗯了一聲,“好些了,你有事?”
父子之間,生疏冷淡得要緊,比普通君臣都不如。
冷君陽道:“兒臣有事情稟報,剛收到消息,明山上有山體傾塌,堵塞了道路,爲免災情蔓延,請父皇下旨撤走明山上所有的人。”
皇帝一怔,霍然站起來,又緩緩地坐下,“行了,這事兒不是你管的,朕自有分寸。”
冷君陽道:“兒臣如今奉旨監國,明山下又村莊,兒臣收到消息之後自當重視。”
“行了,你去吧!”皇帝冷冷地揮手。
冷君陽躬身告退,“兒臣告退,父皇保重!”
他退後兩步,轉身,眸色淡淡地落在阿蓁的臉上,阿蓁望着他,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就這樣,他從她身邊走過,彷彿兩個不認識的人。
皇帝在冷君陽走後,陰沉着臉下令,“傳陳天師!”
“是!”沈路領命而去。
阿蓁道:“既然皇上有事情要辦,那我便告退了。”
皇帝盯着她,“不,不必走,你留在這裡,朕知道你也精通此道,不妨留下來給點意見。”
阿蓁心中咯噔一聲,陳天師入宮,一旦見了皇上,可能意味着陳天師會發現她用了青冥上咒。
皇帝爲人多疑,猜忌,如果知道她在背後耍這些小把戲,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不能繼續施行青冥上咒也罷了,估計她也沒有辦法在宮中待下去了。
阿蓁心頭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冷君陽這一次入宮,就是我爲了阻止她施行清明上咒。
只是,爲什麼呢?難道他不想救出他母后嗎?
陳天師入宮,阿蓁竟然發現,這陳天師就是當然阿蓁在府中見過的道長,就是那個爲獨孤家舉行生葬的道長。
只是,他已經換了一身白色的道袍,比以前多了幾分仙風道骨。
他身上,有濃烈的陰氣,這跟阿蓁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一模一樣,而且,這陰氣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瞧了阿蓁一眼,眼底並無意外,只是脣角微微一勾,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
“貧道參見皇上!”道長上前拱手,並沒有行跪拜之禮。
“天師,明山上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出現滑坡?堵了哪邊的路?”皇帝直入主題地問,神色有些焦灼。
“皇上莫要着急,已經命人連夜開路了。”陳天師緩聲道。
“封了哪一面?”皇帝追
問道。
陳天師沉默了一下,道:“西南。”
皇帝神色一變,“西南面?是不是有人搗鬼?這幾日都沒下過雨,怎麼會山體滑坡?不可能的。”
“明顯是有人搗鬼的,但是對方神出鬼沒,至今貧道還沒查出是誰。”陳天師說。
“連你都查不出?”皇帝神色頹然,手背敲了敲桌子,看着阿蓁,“朕知道你擅長起卦,你幫朕起卦,朕要知道,此事是誰在搗鬼。”
阿蓁不能起卦,聽到現在,她已經明白,是冷君陽做的,而她起卦也必定能夠指出是冷君陽,若是陳天師不在場,她還能糊弄一下,但是陳天師在場,她解卦的時候,一旦有所隱瞞,陳天師定必知道。
她搖搖頭,“皇上,明山上的事情,我一無所知,就算起卦,卦象也得不出什麼來。”
陳天師笑笑,“縣主不妨試試,或許,不知道前因後果的還能洞悉更多,貧道對縣主很有信心,想不到,縣主竟然懂得青冥上咒。”
一句話,讓阿蓁與冷逍陽的臉色微變,冷逍陽眸色嚴厲地鎖緊他。
“什麼是青冥上咒?”皇帝怔了一下問道,他已經隱約明白到最近的夢境,是和阿蓁有關的。
陳天師臉色淡然,道:“回皇上,青冥上咒是茅山道派的咒術,對人體無害,但是以人的夢境和思想爲引,帶施咒者回到她想要的年代,而被施行者會跟着夢境走,夢中所見,皆是發生過的事情。”
皇帝面容幾度變幻,狠狠地盯着阿蓁。
阿蓁臉色微微蒼白,並不辯解。
陳天師見此情況,含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眼前這位應該就是茅山派的宗主。”
阿蓁看着他,不否認,也不承認。
陳天師笑笑,拱手對皇帝說:“皇上,有茅山宗主相助,明山上的事情,事半功倍。”
冷逍陽一直沉默,當聽到陳天師說這話的時候,他猛地擡頭,看着皇帝,“父皇,這明山上到底搞什麼名堂?”
皇帝凝眸看着他,微微嘆息一聲,“孩子,父皇都是爲了你啊。”
冷逍陽不解地看着他,“爲了兒臣?”
皇帝擺擺手,有些疲憊地道:“算了,你現在還不宜知道,你出去吧。”
冷逍陽道:“父皇,您今日不把話說清楚,兒臣怎放心?”
皇帝蹙眉,“皇兒,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說清楚的,你只要知道,父皇都是爲你就行了。”
阿蓁聽到這話,心頭忽然一顫,明山是隱龍脈所在,在龍脈上動手腳,將有可能改變未來帝王的命運。
而他說一切都是爲了冷逍陽,莫非,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冷君陽稱帝,但是卻要他帝位不穩,而最終的結果,是讓冷逍陽登上九五之位?
所謂的隱龍脈,並非是真正的龍脈,但是,卻能夠影響當今帝王,只要大龍脈不曾有所損傷,那冷姓帝王不會受到什麼傷害。
但是隱龍脈一旦動了手腳,便能影響以後的儲君,怎麼影響,如何影響,影響有多深,要看他在明山上做了什麼。
皇帝一直
都恨冷君陽,恨不得廢了他,想來,是知道無法遏制他成爲帝王,也不願意動盪冷姓帝王的根本,所以,在明山上的隱龍脈動手腳。
皇帝沉默了許久之後,對陳天師說:“你先出宮去吧,明山上的事情,儘快辦妥。”
“是!”陳天師應聲告退,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瞧了阿蓁一眼。
冷逍陽也被打發了出去,殿中,連伺候的人都不允許在場。
皇帝盯着阿蓁,臉色鐵青,許久都沒有說話。
阿蓁知道此刻辯解無用,既然他已經知道青冥上咒,知道夢中經歷種種是她耍的手段,求饒和辯解都是無用的。
“爲什麼要這樣做?”皇帝沉默許久之後,終於出生問她,他的聲音極盡地輕柔,但是,蘊含怒氣卻是千鈞的。
阿蓁知道此刻說任何辯解的話都是蒼白無力的,還不如把原因直接說出來。
“因爲,我和逍遙王爺都想把旌德皇后從三途河救出來,但是,她死活不願意走,堅持要留在三途河,所以,我們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好解開她的心結,我啓用青冥上咒,就是要解開當年的事情,正如皇上你會看到你所不知道的事情,旌德皇后也會看到她所不知道的事情,我相信,她和皇上之間,一定存着誤會,我希望能解開這個心結,讓她離開三途河。”
他的神色有片刻的怔忡,“她堅持不願意離開?”
“她恨皇上!”阿蓁寂然地道。
皇帝冷笑一聲,“她恨朕?是的,她恨朕,因爲她以爲,朕殺了她最愛的穆潼哥哥。”
“如果說她是因爲這個而自盡,那麼,在她死後,她應該知道她的穆潼哥哥沒有死,可她依舊堅持留在三途河,是爲了什麼?”阿蓁提醒道。
皇帝愣了一下,這是他沒有想過的,自從知道她在三途河之後,他便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一直認爲,她死在他面前,就是要他痛苦一輩子,她恨他,因爲穆潼,她恨死了他,但是,爲什麼她知道穆潼沒死,卻還是堅持留在三途河受苦?
“或許,她自盡的時候,是因爲恨皇上殺了穆潼,但是,這肯定不是唯一的原因,或者說不是主要的原因,皇上難道不想知道你們爲何從最初的恩愛反目成仇嗎?”
“從這幾天的青冥上咒中,我看得出,皇上和旌德皇后當年是真心相愛的,可以說旌德皇后很愛皇上,甚至到現在爲止,我依舊看不出旌德皇后對穆潼有意,她對穆潼只是一份依賴之情,其中不摻雜任何的男女之愛,相信皇上這幾日也能看到。”
阿蓁不斷遊說,都是希望能夠讓他繼續准許她施行青冥上咒。
但是,他看起來不爲所動,或者是心底執念已深,不願意再面對當年分崩離析的愛情,他知道,他每夜夢中所見的美好,都只是暫時的,和風細雨很快就會變成狂風驟雨。
“能否讓朕看看她如今在三途河的情形?”皇帝擡起頭問道。
阿蓁沉默了一下,道:“可以!”
不管有再多的恨,只要還存着一絲愛意,見到她此刻的悽慘狀況,想來他會心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