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一句話,再一次成功說服了沈家豪,阿蓁得以留下來,但是卻沒有了原先的自由。
她每天都要去跟沈家豪回稟楚君憐的情況,而松竹苑也開始有人在監視。
而楚君憐的情況,卻越來越差了。
開始的時候,還能走動,自己吃喝,治療七日之後,他站不起來了,躺在牀上,連說話都覺得費勁。
這一日,喂完藥之後,青青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趁着阿蓁去檢查藥的時候,她把劍架在了阿蓁的脖子上,冷冷地道:“你到底是來救二爺的還是來害他的?”
阿蓁放下手中的藥,看着青青,“你覺得我大費周章地是來害他的?”
“他現在一日比一日差,臉色也一日比一日白,你若不是害他怎會弄得他如斯田地?”青青憤怒地低吼。
阿蓁淡淡地道:“沒聽過什麼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嗎?他本來就應該是一個死人了,我不過是還原他傷情的本身,只有把維持他生命的丹藥除去,纔可以治療。”
青青咬牙切齒地道:“我不會再信你的鬼話,你哄得了二爺,哄不了我,你就是因爲幫主傷了你的侍婢,所以你來報復,對不對?又或者,你是三皇子的人,你要二爺死。”
“三皇子?”阿蓁微微錯愕,“我連三皇子都不認識,我怎會是他的人?”
“休要狡辯,今天你若不說出你的意圖,我就殺了你!”青青的手一擡,劍刃便要印入阿蓁的脖子。
阿蓁眸色如墨,淡漠地道:“青青,我看在你關心二爺的份上,這一次不跟你計較,若有下次……”
她的手指在青青的劍上一彈,青青只覺得手臂一陣麻木,連劍都握不住,“哐當”一聲落地。
阿蓁拿着藥轉身而去,留下怔怔看着她背影的青青。
就在展顏轉身跨過門檻的時候,青青忽然衝了上來,一把拉住她推往旁邊的圓柱上,不敢置信地道:“你竟然懂武功?”
阿蓁看着她,眸子裡有一份嘲弄,“你確定是武功?看看你的手腕。”
青青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的手腕,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腕竟然黑了一塊,她倒抽一口涼氣,“你下毒了?”
阿蓁冷冷地道:“我雖然不懂武功,但是我一身都是毒,下一次你再把劍架在我脖子上的時候,死的人就是你。”
青青口氣冷厲地道:“我就是死,也要先殺了你。”
“且看你自己還不能提氣再說吧!”阿蓁冷冷地推開她,走向廳內。
青青運功提氣,竟覺得丹田仿若一團棉花,一點真氣都沒有,她駭然,武功被廢了?
“你只是被我的毒壓制了真氣,只要你不妄動殺我的念頭,就不會毒發身亡!”
阿蓁的聲音冷冷地從廳內傳出來,彷彿是從極深極深的水底傳來一般,裹挾着寒氣,模糊不清但是卻在青青的腦子裡清晰迴盪。
自然,青青並不知道這是腹語,只有她一人聽到。
楚君憐整個人都憔悴了,漆黑的眸子也變成了藍瞳,像是在散發着毒素
。
嘴脣一點血色都沒有,皮膚透明蒼白中透着幾分黃氣,眼窩都深陷了下去,了無生息地躺在牀上。
他還能睜開眼,“看”着阿蓁,手在牀榻上摸索了一下,阿蓁迅速握住他的手,輕聲道:“我在這裡,不用怕!”
楚君憐搖搖頭,“我不是怕,那一日,始終是要來臨的,自從我受傷之後,我就在等着那一日的到來,我知道,我不會好的。”
“別說傻話,會好的。”阿蓁道。
“你知道嗎?”楚君憐緩緩地啓齒,嘴脣乾得起了白皮子,阿蓁用棉花在他脣上沾了點水溼潤一下才讓他繼續說下去。
“兩個月了,這兩個月,我身體裡總有一股力量在跟死神抗爭,我知道,繼續這樣下去,這股力量的主人一定會死,我不吃不喝,就是希望這股力量放棄,但是,這股力量的主人,很是頑強,他沒有放棄,我是必死的人,又何必賠上一條性命?”
阿蓁點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楚君憐面容有些發光,“我以爲,這等怪異的事情,說出來定然沒有人相信,你真的相信嗎?是不是哄我?”
阿蓁握住他的手,給他傳到暖氣,“就如同我第一天跟你說的那樣,你的命,有人給你保住了,而且,你能支撐到今天,而已是因爲這個人,你說的也沒有錯,如果再這樣下去,這個人必定會死。”
楚君憐微微嘆息,“希望他沒事,我真想知道他是誰,爲何要冒着生命的危險來救我。”
阿蓁還想告訴他,這個人爲你揹負了一身的殺戮,把罪孽都轉到了自己身上去,就算這個人最終無恙,他都面臨着天道循環的報應。
要轉移這種業障,便要穿越時空,回到他所殺每一個人的場景裡,用代替者的身份殺死那些本該死在楚君憐手上的人,那樣,楚君憐的罪孽全部便轉移到那人身上去。
這種情況,很少會發生,因爲不改變任何的歷史,也無人去阻止,改變的只有他們兩人。
“許是你以前救過他!”阿蓁想了一下道,其實她更傾向這個人是女子,天下間的至傻的事情,只有女子會做。
“我此生,不曾救過任何人!”楚君憐苦笑。
阿蓁聽了此話,道:“不一定是你救過他才結下緣分的,不要想了,休息一下!”
楚君憐緩緩地閉上眼睛,“是啊,我確實也很累了,想睡一覺!”
阿蓁坐在古琴上,手指一捻一撥,錚錚的琴聲在她手指尖流瀉開去,她彈奏的是安神曲,這曲子,會讓楚君懷安然入睡,除非她喚醒,否則他不會自己醒來。
因爲,她知道青青必定會去找沈家豪。
而松竹苑,也會迎來她開始治療之後的第二波衝擊,這一次相比起上一次,力度大很多。
果然,琴音終止的一刻,門外響起了急速的腳步聲。
一道青色的身影旋風般闖了進來,衝到牀前站定瞧了一眼,他怔住了,臉上全是驚駭之色。
那驚駭之色很快就變成了憤怒,他轉過頭,阿蓁看到他眸子裡除了憤怒
還有悲傷,那憤怒很快就變成熊熊烈焰,幾乎要把她焚燒起來。
他五指張開,像鷹爪一般襲了過來,掐住阿蓁的脖子,他手指的關節咯咯作響,彷彿只需要一用力就可以把她的脖子扭斷。
“我死,他就死!”阿蓁眸色澄明,一點驚懼都沒有,閒適得彷彿在跟他討論天氣,“幫主最好三思後行。”
他眼中的怒火更熾盛,一張眉目分明的臉因爲狂怒而微微扭曲,他用了強大的心力,才能壓住當場掐死阿蓁的衝動。
阿蓁屏住呼吸,與他凌厲的眸子對視,她並不心虛,甚至,有幾分張狂與冷凝。
這是她一貫與人對峙的眼神,因爲,但凡能與她進入這樣僵持狀態的,都是極厲害的對手。
沈家豪在這樣冷凝的眸光下漸漸地顯得有些疑惑,甚至有一絲恐懼,這一絲恐懼,並非來自阿蓁的威脅,而是,他明白到,阿蓁不是他想象的那麼簡單,她不是一個籍籍無名被家人拋棄的棄女。
而這個認知讓他渾身打了一個激靈,更認定了她的來意不善。
甚至,有可能那一夜抓的纔是獨孤七小姐,而她,是帶着意圖而來換走了七小姐的。
換言之,君憐在她手上,也必定不能活了。
“你到底是誰?爲何要取君憐性命?”沈家豪牙縫裡迸出一句話來,狂怒在他眸子裡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恐懼,怕失去楚君憐的恐懼。
阿蓁走前一步,烏黑的的眸子一道七色光芒轉瞬劃過,“如果不想他死,立刻退出去,並且,接下來的半個月,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踏進松竹苑一步,除了青青。”
沈家豪彷彿魂魄被攝一般,整個人忽然沒了神氣,眼神也變得有些呆滯,他木然地回答說:“是,我知道了!”
他轉身走出去,門外聚集了大批的人,他下令:“所有人撤出松竹苑,半月內,不許踏進松竹苑半步。”
“是,幫主!”幫衆聽令,有序地散去。
在一旁聽着的青青,急得臉色發白,上前道:“幫主,您相信她嗎?”
沈家豪眼裡有一絲迷惑,他側頭,想努力思考,但是,腦子裡空蕩蕩的,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必須要撤退,並且不許任何人踏足松竹苑。
他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個信念,他哪裡去想,但是這個信念的根本就是無盡的黑暗和痛楚,他只要一努力去思考,眼前就一黑,然後痛楚襲上頭,彷彿同時被千根針扎一般。
這個信念,還有一個附加的信念,就是如果有人沒有遵照他的話去做,半個月內踏入松竹苑,君憐就會死。
他眸色一凝,對青青道:“你留在這裡伺候,若有人進入松竹苑,格殺勿論!”
青青不能置信地看着他,“幫主……”
沈家豪想回頭,想走進房間裡看看楚君憐,但是,這念頭一生,他的頭又開始痛,一種力量強制執行他往前的腳步。
阿蓁站在門口,微微鬆了一口氣,沈家豪比她想象的更難控制,差一點就失敗了,可見他對楚君憐的在乎遠超過她的想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