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家,果然沒讓范陽失望。
通知了老闆之後,逛了一圈生產車間,除了常用的縫紉設備之外,還有兩臺電剪刀,兩臺驗布機,兩臺跑碼機,好幾臺梭織機,可以完成普通布料的製作,有自己的後整車間,織布車間,印染車間,工序車間就有4個。
還有一條蘇連時期,專門生產紫色工廠服,藍色焊工服,灰色電工服,革制鋼鐵服的流水生產線。
千人大廠。
尤其意外的是,一個工序車間還在生產職業西裝。
看得范陽連連點頭。
總算在新繮看到一家真正有產值的服裝企業了。
沒一會兒老闆下來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體型瘦高,架副眼鏡,梳個偏分頭,穿着一件普通西裝。
他在樓上就看見了,一輛奔馳,一輛切諾基,身後跟着一羣年輕人。
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是客戶來了。
而且是大客戶。
只不過這兩位領導,着實年輕得過份了。
悄悄下樓,看着一羣人蔘觀車間,也不做聲,默默跟在身後。
范陽逛過一圈,才發現背後站了個陌生人:“你是老闆?”
“是是,小姓賈,賈愛軍,是廠長。”
“廠長還是老闆?”
“呵呵,是廠長,也是老闆。”
來到新繮一天到晚和領導打交道,四處裝孫子。
可面對這些下游廠家,就沒必要了。
“不錯啊,你哪裡人?”
“東北的,遼寧,瀋陽人。”
“東北那疙瘩的?”
“對,對。”
賈愛軍兩手交叉放在身前,一副標準的陪笑臉。
范陽卻一陣欣賞。
這個年代跑到新繮來的都是有志之士,有先見之明的,這一手的確幹得漂亮。
“你到這邊多長時間了?”
范陽的語氣有點質問的意思。可賈愛軍一點也不生氣,仍是笑着答道:“90年過來的,三年了。”
“你這廠子自己修的還是兼併的?”
“自己修的。”
范陽點頭,這老闆能合作。
從東北過來,也合情合理。
因爲瀋陽也是另外一個服裝中心,比廣州的歷史還早。
廣州深圳雖然是對外開放的第一站,但市場化建設,卻被湖北搶了先機。
中國第一個建立自由市場的是湖北武漢,1978年12月,十一屆三中全會宣佈改革開放,先從農村改革開始。
可早在1979年9月,武漢市政府便大膽的決定,恢復漢正街,中斷了數十年的自由商貿傳統,重新開放小商品市場。
武漢,漢口,漢正街,扼守着長江水道,自古就是長江黃金水道的中轉站,漕運線的主要通道,這條老街全長不足2000米,卻有着500年的歷史,西北地區的山貨,藥材,天然油漆,絲綢,棉麻,香料,糧食,通過武漢港輸送到沿海地區。
交通大動脈。
這一大膽的舉措,在當年是冒着很大風險的,七百萬返鄉大軍的就業成了一個嚴峻的問題,國家批准這些返鄉青年個體經營。
當年便有108位待業青年和社會無業人員,經工商登記發證成爲個體經營者。
有着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試驗田的符號意義。
經過了長達三年的建設,取得了巨大成功。
在82年8月28號,受到了人民日報的通報表彰,這108人就是最早的個體戶,號稱一百單八將,號稱天下第一街。
但這僅僅只是一條商業街而已。
緊接着83年6月,遼寧瀋陽,建起了全中國第一個批發市場,五愛街批發市場,第一批入駐只有20多戶商家,可短短6年時間,1989年,從20戶多戶商家,發展到兩萬多戶,30000多個品種,從業人員6萬多人,年成交額215億,年稅收額2億,超越廣州深圳,一舉成爲全國最大的批發市場。
尤其是服裝。
當年的瀋陽號稱第二個深圳,地緣優勢極強,緊挨着朝鮮,韓國,曰本,還是出口厄羅斯的第一大批發市場,整個東三省的產能都集中在這裡,解決了幾千萬厄羅斯人民的穿衣問題。
無論黑河還是滿洲里,只要出口厄羅斯,瀋陽五愛都是第一大貨源地。
而中國的服裝行業,搭着改革開放的春風,迅速崛起,崛起的速度之快是難以想象的,86年纔將紡織品列爲出口創匯的重點項目,可94年出口量一躍成爲全球第一。
(86年以前,紡織品不出口的,因爲產能低下,自己老百姓的穿衣問題都無法解決。)
79年開始現代化的紡織業建設,引進400型棉花打包機,引進化纖行業,推出滌綸,也就是的確良,緊接着引進並且攻破腈綸,氨綸,84年就已經自給自足,85年產能已經過剩,開始出口,1994年,不到十年的時間,中國的服裝紡織行業,就完成了年出口355億美元,超越米國,一躍成爲世界第一號紡織出口大國。
到了2000年,就從紡織大國變成了紡織強國。
一直蟬聯了24年世界第一,直到2018年。
中國有着13億人口,一旦解決了吃飯的問題,負擔就變成難以比擬的優勢,發展的速度真的堪稱——恐怖。
這還僅僅是服裝行業,其他的行業比比皆是,高鐵的發展速度全球第一,甚至全球頂尖,也只用了短短十多年的時間。
互聯網產業,信息產業,從全球倒數,發展到世界第二,居然,只用了短短几年時間。
???
到了2018年,歐洲各發達國家,也達不到中國的這個水平。
實際上93年的服裝行業,出口量就已經世界第一。
這也是託了厄羅斯的福,蘇連不解體,米國不打仗,根本發展不了這麼快,服裝產業起碼20%以上,出口厄羅斯。
所以范陽笑眯眯的問道:“怎麼,老毛子的生意不好做麼?跑到新繮來?”
賈愛軍一愣神,知道這是行家了:“嘿嘿,曲線救國嘛,說來也怪,到了這邊,也大量出口厄羅斯的。”
“你也做寡頭貨?”范陽問。
賈愛軍臉上有點驚恐:“哪敢,這玩意兒我哪敢沾啊,真的沒沾,一不小心吃得骨頭都不剩,從阿泰勒出口新西伯利亞,庫茲涅茨克,正當生意啦,量小,我主要還是供應這邊的軍工廠,阿拉溝和魚兒溝,反帝機器廠,反修機器廠,這兩家大廠的單子我也做過,真的是正經生意。”
“不用激動,東歐那邊呢?你有業務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