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太后手中沾滿了鮮血,可她也是被逼無奈,不如此,死的便是自己。
後宮沒有乾淨的人,哪個人手上不是沾滿鮮血的?爲了一雙兒女,太后便開始了各種籌謀,只想爲兒女開闢一條活路。
如今江山安穩,太后每每想到死在自己手下的亡魂,午夜夢迴,總是會心驚。
所以,這幾年她信了佛,希望能用自己淺薄的能力,還掉一些孽債,以告慰亡靈。
看了一圈禮冊,太后便讓祝嬤嬤收起來,又問道:“人都應該來了不少吧,我那妹妹可來了?”
祝嬤嬤點頭,“奴婢派人去問了,就快到了,長樂大長公主,也來了。”
“長樂?沒想到她也來了。”太后笑了笑,並沒有多說。
說起來,這爲長樂大長公主,當年支持的人並不是永貞帝,而是太子黨,不過後來太子失敗了,她倒是見風使舵的快,這纔在永貞帝登基之後,撿了個恩德,封爲大長公主。
不過這倒是個聰明人,知曉皇城沒有她立足之地,帶着駙馬前往粵郡地帶,倒是得了塊還算不錯的封地。
……
宴席雖然還未開始,但是人已經來了不少。
麗夫人與一衆命婦在皇后的鳳坤宮說話,季雲笙這些姑娘,則被大公主與二公主領到其他宮院休息遊玩。
季雲笙婚事定下,倒讓不少人唏噓。
因爲都是京城一個貴女圈子,所以這些人都知曉沈亦然的家世,所以當季雲笙的親事定下來,這些人都一一上前詢問起來。
季雲笙不想多說,對於別人詢問是否定親,只頷首點一下頭,具體卻不多說。
這其中,最震驚的莫過於長平郡主。
自家大哥求親未果,她正擔憂着,之後大哥卻突然到姜太尉府下聘,之後一連串事情,倒把她打了個措手不及。
“雲笙,你與沈公子……”長平郡主將人拉到一旁,驚道。
季雲笙點點頭,早已經面對賓客笑的麻木的她,因爲長平郡主的詢問,臉上卻又躍上了嬌羞的神色。
看着季雲笙這般,長平郡主不用多問,也知曉怎麼回事?
“真沒想到,我大哥當初……”她嘆,話說到一半,又止住,“罷了,這就是你經常說的緣分吧,感情的事情強求不來。”
季雲笙知曉長平郡主是個好姑娘,只是李霖世子畢竟是她的親大哥,如今聽到她這般理解,季雲笙是很高興的。
她最怕的,莫過於自己在乎的幾個姐妹與她疏遠了。
“清溪,謝謝你。”她緊抓着她的手,笑說道。
長平郡主笑,“有什麼好謝我,這事情和我沒半點關係。”
雖是這麼說,但是想到她這麼體諒,季雲笙心裡自然輕鬆不少。
而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一雙眼眸卻正盯着她們兩人,一瞬不瞬,眼底裡閃過的寒光,猶如從地獄裡爬上來的鬼魅,那種感覺熟悉而陌生。
季雲笙感覺脊背一涼,回頭看去,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正這時,身穿杏色襦裙,外罩粉色大袖衫的二公主楚落,從遠處款款走來。
“雲笙,清溪……”她笑容親切的看着兩人。
正在說話的季雲笙與長平郡主見到來人,一個笑臉相迎,一個則笑容快速斂下,前者是季雲笙,後者則是長平郡主。
長平郡主不喜歡這個二公主,她的二皇表姐,至於
季雲笙,這是公主,身份尊貴,自然連忙迎上前行禮。
而這廂,一道鵝黃色身影,正被穿着淺綠色比甲的宮女帶去另一偏殿。
女子俏麗的面容上帶着冷意,周圍經過的人,都好奇的瞥了一眼,卻因對方臉上戴了面紗,而注意不出來,這人是誰?
等兩人進入偏殿,穿比甲的宮女這才朝着女子恭敬說道:“你先在這裡等着,大公主很快就會來。”
“嗯。”沉沉的聲音,讓人心寒。
宮女聽到迴應,只感覺全身有些不舒服,她縮了縮脖子,恭敬的行了個禮,隨後腳步快速離去。
偏殿內,鵝黃色女子坐在凳子上等了好一會,終於,大門被人打開,盛裝出席的大公主走了進來,尊貴的身份賜予她桀驁的資本,目光所落之處,滿是冷傲,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示人。
偏殿內的女子眼睛閃過一絲拘謹,可很快又被冷霜代替。
大公主穿着金絲線繡制的繡鞋,一步一步的踏了進來,目光落在裡頭戴着面紗的女人身上。
她道:“說吧,有什麼事找本公主?”
女人上前,倒也不着急,先是看了大公主一會,在大公主不耐煩準備呵斥之時,她才問道:“大公主近來似乎一直在對付姜家三姑娘?”
“閉嘴!”
女子的話,一下子觸動了大公主心底最深處的傷。
女子也不害怕,只是微微頷首,算是對面前的人尊貴身份做出迴應。
“你一個粗鄙身份的賤人,也有權來管本公主的事情?”大公主怒道。
女子聞聲,只說了句,“大公主恕罪。”
可從她語氣中可以知道,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錯。
大公主本來這陣子就氣憤的緊,被女子提了兩句,更是覺得自己得到了羞辱。
只是,這個女人急匆匆叫她過來,自然不是說這幾句話諷刺她的。
“說吧,什麼事?若你只是來取笑本公主,本公主有一千種讓你痛不欲生的方法。”
女子頷首,隨後才擡首,聲音淡淡說道:“姜家三小姐姜嵐不過是個無辜替代品,真正讓大公主如此心煩的,另有其人!”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大公主眸眼微眯,迸發出濃濃殺意,“你在爲姜嵐那小賤人開脫。”
“並不是,臣女只是想告訴大公主,有一個人,大公主更應該要去對付的。那個人,是李世子喜歡的姑娘,至於姜二小姐,她剛回京不久,以她的能耐,自然不可能俘獲李世子的心,李世子這般,不過在轉移視線。”
女子聲音淺淺淡淡,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大公主又怎麼會聽不明白?
她狐疑的微眯着眼睛,“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李世子,另有所喜?”
“正是!”
聞聲,大公主眼睛突然一亮,迸發出一種仇恨的殺意。
這些天,大公主一直在對付姜嵐,在她看來,姜嵐搶走了她的夫婿,那個她喜歡了那麼多年的表哥。
她以爲,以自己的身份,表哥最後會是她的,可沒有想到,父皇不幫她,母后也不幫她,正當自己準備出手,李家卻突然去姜家下聘。
這一切打了她一個觸手不及,姜嵐是個什麼東西?與她身份尊貴的一國公主怎麼比?
爲此,她惱上了姜嵐,也惱上了那個自己喜歡的表哥,她要讓他們知道,得罪她楚琉璃不是那麼好過的。
所以這幾日,她都在想法設法的對付姜嵐。
而現在,突然有個女人跑過來說,表哥另有喜歡的人?
“說,是誰?”
女子微微頷首,腳步上前,湊在了大公主耳邊,耳語了幾句。
只見大公主話還沒聽完,卻突然震驚的睜大雙眼,那雙眼睛,淬滿了毒霜。
她看着眼前的女子,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錯不了,不信,大公主可以去調查。”
“好。”
***
季雲笙坐在官宦子女下首的宴桌上,看着大公主張口說話,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都說季家大小姐琴棋書畫樣樣了得,我們都從來沒見識過,如今皇祖母生辰,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聽季大小姐演奏一曲?”
大公主的話涼薄而凌厲,季雲笙正坐在宴桌上觀賞教坊司的舞妓的舞藝。
聽到聲音,她先是一愣,周圍也很快竊竊私語起來。
她看向四周,面色變了幾變。
雖說大曆女子六藝都要學,但是一般情況下,除非過人天分,都不會太過精通,至少,比起專學一種的技師要差許多。
她雖然六藝都算上乘,那也只是在貴女圈子中,還算拿的出手。
可即便如此,一般女子也只是貴女之間玩鬧纔會獻藝,像如此盛大的宴席之上,表演則是藝伎的事,高門貴女一般情況下,是不會上場,這不是把貴女比作卑賤的藝伎?
這麼多年,季雲笙只記得有一位姑娘來自江南曾經在太后的宴席之上表演過琴藝。
江南民風開放,對他們來說,在舞臺上表演是值得讚揚的事情,若是上了舞臺,家族都有光,證明女子才學高超,可那也只是個別現象。
可見,現在大公主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明顯是故意針對她的。
因爲大公主的話,倒讓本來熱鬧的宴席瞬間安靜了下來。
隨後,人們開始竊竊私語,都在想着季雲笙該怎麼回答?
帝后臉色大變,特別是永貞帝,眉頭蹙的緊緊的,看向下首的季雲笙。
“昭樂,不可胡鬧!”裴皇后忙道,隨後又歉意的看向身旁的永貞帝,笑着解釋,“皇上,昭樂向來喜歡和她們那幾個姑娘開玩笑。昭樂,快坐下,平日怎麼胡鬧也就算了,你皇祖母的生辰,怎麼能如此胡鬧?”
昭樂是大公主的封號。
她笑容笑僵了,眼睛示意着大公主快點坐下。
這可不是在她的鳳坤宮,哪裡能讓大公主這般胡鬧?
大公主身邊的綠綺也連忙勸道,可大公主正在氣頭上呢,哪裡能答應。
她笑着說道:“母后,兒臣也是聽聞季大小姐琴技高超,兒臣最近迷上了彈琴,所以,想趁着皇祖母壽辰,討個恩典,希望季大小姐爲大家演奏一曲。想必,大家都聽說過季大小姐的琴技了得,千古一絕,想聽一聽季大姑娘的琴聲。”
大公主說的不卑不亢,彷彿在爲大家爭取一個大恩典。
可她的話卻沒有人敢附和。
太傅家的姑娘,那是他們得罪不起的,萬一太傅在皇上隨便給他們穿個小鞋,他們就是死路一條了。
再說了,大公主說這些話,倒把季太傅的長女當成教坊司的低賤藝伎了,堂堂太傅嫡長女,又怎麼可能大庭廣衆之下,爲衆人獻藝,那是低賤藝伎做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