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桃花看着蕭丞風的目光,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金庸筆下,天龍八部中那個到處留情的鎮南王段正淳。
幼娘兩眼汪汪的看着蕭丞風,眼中全都是感動:“侯爺,你全都是爲了妾身……”
“母親快到了,現在不是訴衷情的時候。”顧桃花不得已做了那根棒打鴛鴦的棍子,截斷了幼娘脈脈深情的傾訴,“不如……”顧桃花突然福如心至,“侯爺就躲在妹妹的牀上,一條錦被遮了,豈不是皆大歡喜!”
“這個……”蕭丞風看着幼娘身上那一條薄薄的錦被,正思索着這條計策的可行性,突然門外響起蘋果的請安聲:“老夫人安。”
顧桃花剛要開口,卻看見蕭丞風用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跳了牀,一把拉過錦被,就躲在了幼孃的身後。
“妹妹,還是把紗幔放下吧,畢竟妹妹身子不適,吹了風反倒不好。”顧桃花一邊說着,一邊動手就把紗幔放了下了,這才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不提幼娘和蕭丞風擠在一張牀上是個什麼光景,單說顧桃花出了屋子,就看見老夫人在蘭香和鶯兒攙扶下,沉着臉,坐在外屋的主位上。
“母親安。”顧桃花慌忙上前請安。
“你怎麼在這裡?”老夫人問了一個天下人都知道的問題,但顧桃花卻還不能生氣,陪着笑道,“回母親的話,媳婦從母親的院子裡回來,剛要歇着,就聽蘋果說,妹妹身子不適,媳婦想着妹妹是雙身子的人,因此放心不下,就過來瞧瞧。”
“你瞧得怎麼樣了?”老夫人的臉色一點和緩的意思都沒有,就這麼盯着顧桃花,彷彿要從顧桃花的臉上看出花兒來一般。
“媳婦請了太醫過來,給妹妹診脈,太醫說不妨事,好生修養兩日就可以了。”顧桃花斟酌着詞句。
“想不到你竟然是個賢惠的。”老夫人話裡有話的說道。
“這原是媳婦應該做的。”顧桃花以不變應萬變,低着頭站着,彷彿根本就聽不出老夫人的言外之意。
老夫人在顧桃花臉上瞧不出什麼問題,冷哼了一聲:“就你一個人過來?”
“呃……”顧桃花略顯驚惶的擡起頭瞅了老夫人一眼,立刻又低下頭去,沉默着,沒有說話。
“想不到你竟然賢惠至此!”老夫人猛地站了起來,也不用丫頭攙扶,朝着裡屋走去。
顧桃花詫異的看了一眼老夫人的背影,剛纔在福安堂的時候還好端端,怎麼眨眼間,又不對頭了?!
鶯兒在接到顧桃花探詢的目光時,朝着顧桃花微微的搖了搖頭,用口型無聲的說了兩個字:“沒事。”
沒事?!
顧桃花一臉的苦笑,沒事還做出這麼一副樣子來?!
綢兒已經很乖巧的站在了鶯兒的身邊,布兒跟在顧桃花的身後,進了裡屋。
老夫人站在屋子的中間,看着垂下的紗幔,沉着聲音道:“幼娘,你現在覺得如何?”
幼娘因爲身後躲着蕭丞風,僵着身子不敢亂動,更不敢把紗幔撩起來,生怕露餡,故意啞着聲音,滿是感激的道:“我只是偶感風寒,並不妨事,還勞動娘過來探望,心中感激不盡。”
“我這個老太婆活着,也不過捱日子罷了,哪裡有這麼多的講究!”老夫人說着,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看着不住晃動的紗幔,扭頭吩咐鶯兒,”去,把紗幔掛起來,這大熱的天,也不怕悶壞了!”
“是。”鶯兒應了一聲,伸手就抓住了紗幔。
幼娘頓時大急,一把死死拽住紗幔:“不,不可!”
“爲何?”老夫人臉色越發的陰沉起來。
“這……”幼娘果然是個聰明的,遲疑了一下,就讓她找到了一個極佳的藉口,“我放下紗幔,只是生怕過了病氣給娘,若是娘有個什麼差池,我於心何安。”
“罷了,就算是要孝敬,也不在這一點上。”老夫人無所謂的揮揮手,“我不怕過了病氣,就把紗幔撩起來吧。這生病的人,最不耐煩的就是悶氣!”
鶯兒一聽,再一次抓住了紗幔,想要掛起來,可是幼娘哪裡肯,死拽着紗幔不放,兩下里就拉扯起來。
這麼一來,即便是沒有問題也要引起生疑了。
老夫人的眉心當即就擰了起來:“幼娘,你這是爲了什麼?難不成這牀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幼娘嚇得驀地挺直了身子,坐了起來躲在幼娘身後的蕭丞風立刻就露出了一大半的身子,慌得身子一縮,猛地一拽幼娘……
幼娘不防備,“咚”的一聲身子撞在牀沿上……
老夫人眼中的疑色更重,突的站起來,幾步走到牀邊,伸手就攥住了紗幔:“我倒是要瞧瞧,你這牀上有些什麼……”
幼娘敢攔着鶯兒,可是她哪裡敢攔着老夫人,稍一愣神,紗幔就被老夫人撩了起來。
“你這被子裡藏着什麼?”老夫人看着幼娘身後高高隆起的一堆,臉上陰沉的能滴下水來!
“我,他……”幼娘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不知道應該從何解釋起。
她總不能說,蕭丞風覺得沒臉見他娘,所以纔想着要躲起來。
若是老夫人追問一聲,他爲什麼會覺得沒臉見人……,在追根究底之下,怕是要把事情問個水落石出才行!這若是讓老夫人知道,蕭丞風是因爲被她從牀上推下去……
幼娘不自覺的就打了一個寒顫……
雖然自從進府以來,老夫人並不怎麼管事,對她也算是不錯,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幼娘對上老夫人就心中發怵,就算是有十分的伶俐,到了老夫人跟前也只剩下了五分。
一時間,屋內的氣氛就僵持住了。
顧桃花站在老夫人的身後,只覺得呼吸也跟着凝重起來。
屋內靜的只聽見呼吸聲……
大熱的天,蕭丞風衣冠整齊的悶在錦被裡,一會兒還好,隨着時間推移,蕭丞風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已經被汗水溼透,慢慢的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起來,鼻子上面的傷,麻癢的難受,就如千萬只螞蟻在上面奔跑一般……
幼孃的渾身已經僵硬了,脊背處,蕭丞風呼出的那炙熱的氣息,就如火烙一般,燙的幼娘腰肢上的肌肉,就如被火燒一般,汗珠頓時從額角上滾落下來,滴在錦被上……
老夫人眼中的陰冷漸漸加劇,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起來,最後一抹夕陽從西邊的山頭沉下去,大地頓時籠罩在一片陰暗之中,原本亮堂的裡屋也暗了下來。
顧桃花輕輕的挪了挪身子,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老夫人,轉身吩咐蘋果:“去,把燈點起來。”
蘋果顫兢兢的應了一下,哆嗦着把燈點了,拿着卻不知道放哪裡纔好。
“放桌上。”顧桃花努力的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但是在一片靜寂中,還是響亮的有些過份,顧桃花用盡量的把聲音壓低了一些,“多點幾盞放着。”
“是。”蘋果應了一聲,又拿了幾根蠟燭出來,全都點了,陰暗下來的屋子,頓時亮堂起來。
顧桃花說了幾句話之後,覺得那種凝重的感覺終於消散了一些,這才走到老夫人身邊,試着勸道:“母親,這天色已晚,妹妹身子不好,不如就讓妹妹早些歇着……”
“鶯兒,替我掀了錦被!”老夫人並沒有應答顧桃花,反而說了一句,讓屋內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的話。
“這個……”顧桃花看了幼娘一眼,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攔住了鶯兒,輕聲在老夫人耳邊道,“母親,錦被下面是侯爺,母親,不如……”
“掀了錦被!”老夫人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猛地扭頭瞪着顧桃花,“桃花,你便是想要做個賢惠的,也不是你這種做法的,除非你根本就不在意這建亭侯府太太的身份!”
“呃……”顧桃花怎麼也想不到好端端的,怎麼一下子這火,就蔓延到了她的身上,“母親,我……”
老夫人卻扭過頭,不再理她,看着牀上的錦被,聲音中帶着一種說不出的令人心悸的味道:“是我讓人掀了,還是你自己走出來?”
她這是打算最後攤牌了!
到了這個時候,蕭丞風哪裡還躲得住,擡手一掀錦被,從牀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