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蘇淮也想到了這茬。
她站直了腰,不緊不慢道:“蘇知府說這事可有確切的證據,俗話說捉賊捉贓,秋試的考試之中未有異常,這般考試已經結束才提起這事,未免有些牽強了吧?”
何止牽強,簡直可以稱的上污衊。
蘇有德憤憤的揚了揚眉,不甘示弱:“那莫不是有人空口白話不成?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是他未做過此事,爲何會有人舉報?”
“那蘇知府倒是拿出證據。”蘇淮淡然,捏住這點不放。
可蘇有德哪有什麼證據,他轉了轉眼珠子,道:“你這般可是心虛了?”
她有什麼好心虛的。
蘇淮勾了勾脣,卻見皇上再次喝了一口茶,面色不虞,直接下了定論:“既然蘇明長在秋試中攜帶紙條,那便取消秋試資格好了。”
此言一出,整個正堂都寂靜了下來。
蘇明長的後背密密麻麻地滲出不少汗來,只是低着頭一言不發。
在場的不光是蘇明長,蘇有望和蘇淮心裡頭都明朗的很。皇帝從來都不是一個不分青紅皁白的人,唯一的可能,不過就是他是真的不想讓蘇明長秋試上榜,因而順着蘇有德的臺階下了。
可是爲什麼?國家多了一個棟樑之才,他身邊多了個左膀右臂,不好嗎?
蘇淮有一瞬間想不明白,但當她偏頭看向蘇有望時,剎那間又什麼都明白了。此時蘇有望的額頭已經是密佈汗水,一臉誠惶誠恐的樣子。
此時的皇帝,不是站在樑國的角度看蘇明長,而是站在他皇位的角度。
蘇明長是有才能的,只是他生錯了地方,是蘇家人。如今的蘇家,靠着祖上和蘇有望就已經是功高蓋主,如果再多一個蘇明長在朝堂上,會如何?
他是害怕整個朝廷會成爲蘇家的天下……
蘇淮斂眸,餘光看向站在一旁得意洋洋的蘇有德。他微微佝僂着身子,作的是一副哈巴狗的模樣。
爲了制衡蘇家,蘇有德之後,恐怕是會平步青雲吧?
蘇淮正想着,原本坐着的皇帝站了起來,負手看了一眼蘇有德。
“蘇知府此次檢舉有功,着,賞良田二百畝,玄武街宅子一座,錦緞數匹,白銀兩千兩。”
劉福應下。
說完,皇帝便徑直離開了蘇家。
看着皇帝逐漸遠去的身影,蘇有德慢慢直起了腰身,看向站在一旁的蘇有望,冷笑了一聲。
“沒有哥哥你,我也不是不行。”他擡手拍了拍蘇有望的肩膀,也離開了這個他極其厭惡的地方,眼神裡流露的全是貪慾,居然對剛剛被侍衛拖走的蘇綺沒有半點去救她的想法。
蘇有德走後,屋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蘇淮擡眼看了一眼蘇明長,見他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下嘆了口氣,眼睛卻是又看向了一旁的父親。
“無礙,常言道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你是我蘇有望的兒子,你的德行我最是瞭解……”
“爹,孩兒沒事。”
蘇明長衝着蘇有望笑了笑,今日之事他到如今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蘇家一直都是皇上的一塊心病,蘇有德此番,也只不過是正好敲中了皇上的心思而已。
“好,好。”
蘇有望點了點頭,卻是沒在說什麼,走了出去。
蘇淮看着漸漸遠去的背影,只覺得父親的背影早已不復當年的挺拔,心下嘆了口氣,這一世,她定要護住家人安全。
“阿和,你去吩咐一聲,今天晚飯不用給我送到院裡了,我同爹爹和孃親大哥他們一起吃。”
“是。”
阿和欠了欠身子,轉身便去了廚房吩咐。
這廂剛要進孃親屋子的蘇淮,卻是突然想起另外一宗事來。
晚飯時分。
蘇淮夾了一塊糖醋排骨輕輕放到蘇明長碗裡,見他擡頭看向自己時,方笑道:“我還以爲哥哥你不會擡頭了呢。”
“就知道打趣我。”
蘇明長聞言輕笑,卻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家父親。
“淮兒,你就讓你哥哥好好吃飯吧,我聽說今個蘇有德過來了,怎的沒有把蘇綺接走啊?”
柳氏擡手給蘇有望盛了碗湯,順勢問了一句。
因着規矩,皇上來的時候,柳氏帶着人就回了院子,是以並不知道這邊具體發生了什麼事。
“許是忘了自己還有個女兒了吧。”
“你這丫頭,這怎麼可能會忘?”
柳氏蹙了蹙眉,話音兒裡雖是不信,但心裡卻是信了的。畢竟那蘇有德,可是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的。
聽她如此說,蘇淮挑了挑眉,卻是沒有接下音,只取了帕子給自己擦了擦嘴道:“哥哥,一月以後便是圍獵,你好生準備一下。”
蘇淮的意思,蘇明長自是明白,是以便點了點頭,今日之事他亦看的開,俗話說伴君如伴虎,身爲臣子自然是已經做好隨時爲國出力的準備。
“淮兒說的有道理。”
蘇有望端起方纔柳氏盛的湯喝了一口,目光卻是看向蘇明長。
“皇上此舉,雖是有些讓人心寒,但你身爲我蘇家的兒子,便是要保家衛國的。”
“是,父親,孩兒知道了。”
聽了蘇有望的話,蘇淮下意識的擰了擰眉。
蘇家世代保護的是皇帝,可最終傷害了蘇家的也是皇帝。
心下如此想着,蘇淮卻是盤算起了另外一件事。
上一世圍獵的時候,不知道突然從哪裡出現了一羣人刺殺皇上,當時陳琰以死相護,此舉在之後隆安帝立太子之事上,起了很大的作用。
心裡盤算着,蘇淮低頭把最後一口菜吃掉,便起了身。
“爹,孃親,女兒有些乏了,先回去歇着了。”
“好。快去吧。”
柳氏點點頭,跟着也站起身子,待阿和過來扶着蘇淮出門後,方纔又坐了下來。
“阿和,你準備一下,我們去一趟醉春樓。”
“現在嗎?”
阿和一個驚呼,下一瞬卻是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待自己平靜了一下之後,方纔低聲問道:“現在去嗎?”
“嗯。”
“再備兩套衣服,我們這樣過去不太方便。”
“是。”
“小姐,我們到了。”
一番顛簸之後,兩名眉清目秀的男子從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上走了下來,原本在門口揮舞着手絹的女子們,一下子便都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