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青私密地方的小小紅痣,尋常人是不可能看到的。可是沈萬是什麼人,若是這樣就輕易相信了這無憑無據的一句話便也不是在朝堂上混了這麼多年的朝臣了。他掃了一眼信件,上頭說這父子倆如今已經進了定京城,就住在城東的一處民宅中,上頭甚至有具體的地址,沈萬將信件飛快的撕得粉碎,對身邊小廝道:“備車!”
沈萬不相信陌生的一封信,卻也無法做到對常在青毫無保留的信任,倒不如自己親自眼見爲真。
待馬車行到城東所說的那處宅院時,沈萬自己沒有下車,而是躲在按住,讓自己的小廝去敲門。
過來開門的是一個八九歲的男童,因着着這男童身材太過瘦弱,而目光少了些孩童有的天真,多了幾分老成,看着倒像是個少年。沈萬看清楚那男童的臉時便猛地倒抽一口涼氣。
在那一瞬間,沈萬便知道,信上所說的話是真的。原因無他,只因爲這男童和常在青實在是太像了。就連眉眼間那股子神韻也極爲相似,只是比起常在青的法大方爽朗,這男童就要顯得自卑怯懦的多。不過不管怎樣,那相貌卻是十成十的相似。
常家沒有別的子嗣,因此也不可能是常在青的弟弟。沈萬的貼身小廝也被這男童的相貌嚇了一跳,卻還是按照沈萬吩咐自己的問:“小兄弟,你知道常在青在哪裡嗎?”
那男童警惕的瞧了他一眼,問:“你找我孃親做什麼?”
沈萬閉了閉眼。
毋庸置疑,那封信說的就是事實,常在青的確在柳州還有一個丈夫和兒子。只是不知道爲何被掩飾的如此之好。小廝敷衍了那男童幾句,回到沈萬身邊覆命,小心翼翼的看向沈萬問:“老爺……”
“查!”沈萬喘着氣道:“派人去柳州查!常在青究竟是個什麼底細,必須給我查個一清二楚!”
沈萬之所以欣賞常在青,便是因爲常在青溫和爽朗又極有才華,並且如今肚裡還懷着他的孩子。可若水常在青真的在柳州還有丈夫和兒子的話,那這一切便都成了個笑話!他養着別人的妻子還沾沾自喜,而常在青既然拋棄了自己的丈夫和兒子,也必然沒有表面上看着的那麼溫柔可人。沈萬在某些方面也極爲挑剔,他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將俗事打理的井井有條,一方面又希望對方保持着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氣息。而今日發生的一切,都讓常在青在他的眼中瞬間變了一個人,讓沈萬覺得極爲噁心。
接下來的這幾日,沈萬似乎忙碌了起來。每日都在外頭,便是回了沈府,也是一頭扎進書房,常在青也沒能見得着他。偶爾給沈萬過來送糕點,沈萬也表現的不如從前那般親暱。起初沈萬這般態度還讓常在青有些不安,沈萬的貼身小廝告訴常在青,沈萬這幾日接了個差事,每日忙碌的很,因此無暇顧及其他,常在青這才釋懷。
然而事實上是,沈萬終於接到了從柳州傳回來的信。
柳州傳回來的信裡,果然和之前陌生人送來的信說的並無二致。常在青原先就是有丈夫的,而且在柳州當初還算是一代佳話。沈萬看完信,更是氣的差點掀了桌子。自己納了個貴妾還是別人的妻子,如今對方的丈夫兒子都找到定京城來了,一旦被人發現,只怕又要淪爲全定京城的笑話,更何況那些御史也不會放過這個參他一本的機會。
若只是這樣便也罷了,難得還就是因爲常在青而休掉了陳若秋,甚至於陳家結了仇。如今傳出去別人只會說他錯把魚目當珍珠,沈萬眼下心裡已經隱隱有了後悔的感覺,常在青肚裡固然有他的孩子,可他也怕因爲常在青而葬送了自己的仕途。在情和權上,他到底還是要看重權幾分。更何況一想到睡在自己身邊的女人是別人的妻子,沈萬怎麼也無法釋懷。
他目光沉沉的思索了一會兒,正要吩咐出去,卻瞧見自己的一個長隨匆匆忙忙的跑進來,嘴裡大喊道:“老爺,出事了!不好了!”
沈萬眉頭一皺,怒道:“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那長隨卻是顫抖着遞給沈萬一封信,不知道爲何,目光竟有幾分躲閃。
沈萬狐疑的看向長隨,這長隨是跟着他的人,平日裡是跟着他與各位同僚傳信的人。
看了兩行後,沈萬的面色頓時變得鐵青無比,若是認真看去,似乎還能察覺出幾分恐懼。
……
御書房裡,文惠帝正勃然大怒。
將手上的奏摺狠狠扔到地上,文惠帝冷笑一聲。身邊的太監大氣也不敢出,帝王一怒伏屍百萬,尤其是眼下,更不敢觸文惠帝的黴頭。
那奏摺上頭一項一項列的全都是沈萬從幾年前到現在做的一些事情,看上去也似乎沒什麼大礙。可是文惠帝到底也是從兄弟爭權那樣的腥風血雨中走過來的人,奏摺寫的極爲巧妙,但是每一行都在述說沈萬和定王傅修儀之間不同尋常的關係。
文惠帝的九個兒子中,最爲放心的也不過是太子和定王。太子畢竟出身正統,而且身子偏弱,文惠帝下意識的就會對他放輕鬆一些。而定王卻是本身雖然優秀卻不問朝事,加上董淑妃也是一個不爭不搶的性子,讓文惠帝覺得極爲舒坦。各位皇子間的明爭暗鬥文惠帝看在眼中,卻不會出聲制止。只要鬧得 不是太過份,這樣相互制衡的局面也是他最樂見其成的。人一旦沾上權勢便不會願意放下,眼看着兒子們一個個長大,到了龍精虎猛的年紀,文惠帝也會產生提防之心。
他最討厭的就是皇子和大臣之間走的太近。雖然這是無法避免的事實,比如他的九個兒子,各自都有一批擁護者。但當這個兒子變成平日裡不爭不搶的定王時,文惠帝還是有些不能接受。相反,他的怒氣比往日更甚。
傅修儀從前表現出來的隨心所欲,不問世事眼下在文惠帝眼中便成了一個字:裝!
“殺雞儆猴。”文惠帝面色陰沉道:“一個個,都當朕是好糊弄的,既然這樣,朕也就遂了他們的願!”
……
朝堂之事,本來就是瞬息風雲突變,朝登天子堂,暮爲田舍郎的比比皆是。若是犯了事,成爲田舍郎還算是運氣不錯,跟多的,卻都是身陷囹圄,一刀抹了脖子連累九族。
沈萬就是這個人。
繼前些日子沈家和陳家掐起來一事後,本以爲事情漸漸平順了下來。誰知道卻是突然來了一夥官差到沈府抓人,有好奇的百姓一打聽,聽聞是沈萬在朝中辦事不利,連累了整個沈府。具體究竟是什麼罪名不甚清楚,老百姓倒是好哄,說是辦差不利便也就信了。可是有那聰明人卻看出此事的不同尋常。要知道若是真的差事沒辦好,又何至於將整個沈府都端了。這分明是犯了大罪要誅九族的行徑。
路過的百姓瞧着今非昔比的沈府,俱是指指點點,說着說着就說到威武大將軍沈信身上了。說兩年前沈家人非要在沈信落魄的時候分家,後來又將沈信從沈家人上除了族名,沒想到沈信卻是因禍得福,躲過了一劫。
這話傳到沈宅裡沈妙的耳朵時,沈妙卻也只是渾不在意的一笑。羅潭捏緊拳頭,面色憤然:“這就叫做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當初他們作踐大伯和伯母,要是知道如今單單你們無礙,只怕要氣着了。”
羅凌思索片刻,搖頭道:“沈三老爺到底是犯了什麼罪,竟然會如此大張旗鼓?”
沈妙道:“既然陛下如此大動肝火,定是做了什麼太歲頭上撒野的事了。這些事也與我們無關。”
羅潭點點頭:“的確,那咱們就等着看戲好了。”
沈丘面露憂色的看了一眼沈妙,欲言又止。待羅凌和羅潭走後,沈丘卻是沒走,拉着沈妙進了屋,見門也都鎖好後,才問沈妙:“妹妹,沈家的事,是你做的嗎?”
沈妙哭笑不得:“大哥,你怎麼什麼事情都往我頭上兜。陛下要處置辦差不利的人,我可沒有本事插手三叔的差事。”
沈丘有些頭疼的按了按額心,道:“妹妹,大哥知道你有些事情不願意與外頭人說。不過朝堂之事沒有你想的那般簡單,有時候看着是你贏了,或許未來會生出變數,將自己連累進去……”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通,沈妙無奈:“大哥,實話與你說,此事確實與我無關,沈萬下獄,是因爲陳若秋在背後捅刀子。當初陳若秋和沈萬鬧得不死不休,你以爲陳若秋會善罷甘休?”
這回輪到沈丘驚訝了,他問:“陳若秋?”
“陳若秋到底和沈萬生活了這麼多年,對沈妙的事情也是瞭如指掌。真的要在背後捅刀子,倒是比尋常人來得容易。”沈妙道:“沈萬被自己的枕邊人害了,連累了整個府上,和我有什麼關係?”
沈丘聞言,先是細細思索了一番,隨即狐疑的看向沈妙:“這些事情你怎麼知道的如此清楚?”
“我整日巴望着他們倒黴,自然是派了人監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沈妙和謝景行混的久了,話語裡竟然也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意。
沈丘平日裡見沈妙都是一副端莊大氣的模樣,這副模樣是第一次見到,不知爲何竟然覺得有幾分眼熟。隨即搖了搖頭,打斷了自己心中的胡思亂想,道:“就算是監視出了此事也實在太巧……”他瞪大眼睛,模樣有幾分滑稽,道:“妹妹,不會是你在背後推波助瀾吧?”
沈妙一笑:“大哥覺得是怎樣就是怎樣把,橫豎這些事情和我都沾不上一點兒邊。”
沈丘一臉崩潰,道:“你這膽子怎麼大成這樣,這要是捅破了天……”
沈妙打斷他的嘮叨:“大哥怎麼變得婆婆媽媽了,不過就是一件小事,沈家落到如此田地,都是咎由自取。若是沈萬沒有辦事不利,怎麼會被人抓到把柄,若是他自己和陳若秋琴瑟和鳴,又怎麼會被挑撥成功?凡是應當先想想自己哪裡做得不對才說別人不是?”
沈妙一番話直說的沈丘目瞪口呆,直到被沈妙的婢子送到院子外,沈丘才反應過來,猛地一拍腦袋,回過神來。沈妙這分明就是強詞奪理胡攪蠻纏,也不知是從哪裡學來的這套,分明是連帝王朝臣都玩弄在鼓掌之中的大膽,卻被她說的無辜極了。沈丘詫異,沈妙何時也學會了這種理直氣壯的胡說八道,而且這姿態竟然眼熟的緊,好像在哪裡見過……是在哪裡呢?
屋中,沈妙送走沈丘,坐在桌前長舒了一口氣。
纔剛剛開了個頭,文惠帝倒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大約是半分也容忍不得皇子和朝臣走的太近,何況那一樁樁一條條,可都是從幾年前開始的。
從一開始就不要忘記自己想要對付的人是誰,重生以來,很多事情漸漸都淡了,譬如沈家這房人,便是她什麼都不做,自己都能將自己作死。可是傅修儀不同。
傅修儀就像是潛藏在暗處最狠毒的蛇,看着無害,卻會猝不及防的竄出來咬人一口。就像上一次他讓沈萬來撮合自己和周王的事情一樣。就算沈妙已經在傅修儀面前極力隱藏,傅修儀還是盯上了她。
再想隱忍籌謀下去已經不合適了,倒不如將遮掩的布撕開,現在就開始來一場勢均力敵的下棋。
傅修儀最怕的是什麼,最怕的是他的野心被人揭開。
沈萬一事,雖然會令文惠帝心中生疑,可是以傅修儀的手段,想來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打倒的。他一定會想出反駁的辦法扳回一句。
可是沈妙怎麼能錯過這個機會?就算這一回不能打倒他,也必須要傅修儀脫掉層皮纔可。
光一個沈萬可不行,這出棋局務必還要更精彩一點。沈妙讓驚蟄將莫擎從外頭叫進來,低聲囑咐了莫擎幾句。
……
從花團錦簇的府邸到牢獄,不過是一夜之間的事情。
沈萬覺得這兩年來,沈府很是倒黴。就像是衝撞了什麼似的,諸事不順。原先是二房出事,二房出事後就輪到三房。現在整個沈府裡的人都鋃鐺入獄,噢,除了大房。大房眼下已經被文惠帝重新啓用,不管日後是何光景,至少眼下是比他們風光的。
說起來,沈府接連觸黴頭,就像是從大房分家之後開始,或者更確切點,是從兩年前沈信回京開始。莫非是有人在背後給沈府下了什麼詛咒不成?
隔壁的牢房裡,關着的是沈家的女眷,沈老夫人和常在青關在一處。沈萬聽着沈老夫人的抱怨和呻吟,心中漸漸地生出了一些煩躁。
遙想兩年前,威武大將軍沈府每天來拜訪的人比比皆是,雖然都是衝着沈信的名頭。可沈信常年不在京,沈府不缺銀子,走出去誰不說氣派。沈貴和他自己雖是文官,可也是逐年都在攀升,兩個女兒亭亭玉立,攀上一門好姻親還可成爲助力。沈元柏和沈垣還健在,而任婉雲精明,陳若秋溫柔,倒是一副家和萬事興的好景象。
不過短短兩年,物是人非,竟然也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沈貴病懨懨的問:“三弟,你究竟是犯了什麼事?陛下竟然會連咱們整個府都抓起來?”
“我犯事?”沈萬冷笑一聲,道:“二哥也是在朝廷中當過差的人,不知道陛下有心想要捉拿誰,隨意捏個理由也能將人捉了麼?這便是陛下拿捏我的理由。”若真是差事不利,決計不會將整個府的人都抓起來,這分明是要興師問罪的意思。
隔壁的常在青聞言,驚呼一聲,話語中都帶了幾分焦灼,道:“竟是陛下故意的麼?陛下爲何要故意這樣做?莫非老爺在什麼地方觸怒了陛下?”
若是平常,沈萬定然還會寬慰常在青幾句。可一想到自己接到的從柳州傳回來的消息,常在青竟然是有丈夫和兒子的人,便覺得噁心壞了。眼下看常在青這般交集,也不知出自是何心理,沈萬心中竟然有些快慰。常在青一心奔赴着富貴前程,所以隱瞞自己的真實模樣,可是眼下富貴都成泡影,只怕現在後悔都來不及。
他揮了揮手,有些不耐煩道:“不知。”
心中卻是想到長隨給他的那封信來。
長隨給的信是一位與他私交甚篤的朝臣寫來的,那朝臣不知道從哪裡得來一個消息,沈萬的死對頭上了一封摺子,這摺子上書寫的不是別的,正是這幾年沈萬和傅修儀之間往來的證據。
沈萬這幾年雖然並不是真的爲傅修儀辦事,但是早年間搖擺不定,不想要放棄定王這步棋,態度還是有些曖昧的。看在別人眼中,倒像是他和定王之間早早的就結成同盟。而這些證據被文惠帝看到,文惠帝大爲震怒也是可想而知,只怕此事想要善了是很難了。
至於他的死對頭怎麼會突然有那些證據,沈萬的心裡其實隱隱約約猜到一個人。陳若秋與他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因爲陳若秋自己不懂朝事,沈萬也沒有刻意防過陳若秋。有些事情是很私密的,如果是陳若秋在背後捅的刀子,一切都說得過去了。
想着原先陳若秋待他溫柔可人,如今發了狂魚死網破,沈萬的目光落到隔壁常在青的身上,面色就漸漸沉了下來。如果沒有常在青,他和陳若秋何至於夫妻離心,也不會有眼下這一遭了。這麼一想,連帶着常在青腹中的他的骨肉,沈萬也是漠然以對。
……
沈萬一家入獄的事情,表面上是辦差不利,知曉內情的人都知道,文惠帝這是震怒沈萬私下裡和傅修儀走得近。此事牽連了沈府一家,當然,定王傅修儀也免不了好。
傅修儀在宮中的眼線隱蔽而衆多,很快就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傅修儀怎麼也沒想到,沈萬和陳若秋的夫妻家事,竟然也可以牽扯出自己。眼下正是關鍵時候,萬萬不能讓文惠帝在這個時候對自己起了疑心。
同時傅修儀也十分疑惑。今年文惠帝的身子大不如從前,所以對皇子與朝臣的關係比往年都要敏感的多。就在這個敏感時候,傳出他和沈萬走得近,這時間點似乎也太巧合了些。雖然坑的是沈萬,可事實上,他所擔的損失不比沈萬少。越想越是氣悶,傅修儀冷冷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裴琅思忖道:“殿下眼下最好還是早些與此事撇清關係。不管用什麼法子,都要自證清白。”
“我自然知道是。”傅修儀道:“先生以爲如何?”
“證據確鑿,極力否認反反而刻意。殿下不妨順勢承認,將此事推到沈萬一人身上。雖然陛下忌諱皇子私自結黨,可若是沈萬主動投奔,殿下煩不勝煩,陛下的心也許要寬些。”
傅修儀點頭:“先生與我想的分毫不差。沈萬這步棋只有犧牲了。不過這樣的廢子,留着也多生事端,早些除了也好。”這話的意思就是要犧牲沈萬了。奏摺上的事情是否認不了的,一樁一件都有證據,有心去查誰都能查到。可若是這都是沈萬一個人的主意,是沈萬想要巴巴的攀上傅修儀,傅修儀不爲所動,這一切便顯得情有可原,傅修儀反倒是被連累的那一個了。
只是這樣一來,沈萬身上所加諸的罪孽會更重,文惠帝震怒之下,對沈萬的懲處也就會越重。不過傅修儀當然不會在意沈萬的下場,對他無用甚至惹來麻煩的人,傅修儀從來不會給與多餘的情分。
“我和沈家還真是有緣。”傅修儀面色冷然:“幾次三番都壞事在沈家手中,不知爲何,這一次雖然是陳若秋而起,我卻覺得沒那麼簡單,好像背後有人在操縱一般。”
裴琅心中一跳,面色卻還是如同方纔一半淡然,道:“當務之急,殿下還是先自證爲好,時間拖得越久,陛下餘怒未消,恐是連累殿下。”
傅修儀哂然一笑:“雖然麻煩了些,倒也不是死局。不過……先生以爲沈家留還是不留?”
裴琅溫聲答道:“既然阻了殿下大業,當是留不得的。”
傅修儀朗然一笑,盯着裴琅道:“先生這話正合我意。我還有些事情,先生下下去,有要事我會再與先生商量。”
裴琅點頭稱是,告退之後轉身離開。
卻沒有看到,身後的傅修儀盯着裴琅的背影,目光閃過一絲陰鶩。
……
沈萬一家下牢獄之事,傳的人盡皆知,自然也傳到了秦王府上。花園中的石桌前,沈玥聞言頓時愕然不已,倒是皇甫灝瞧了來報的探子一眼,問:“哦?真的全府都入獄了?”
“千真萬確,”那探子道:“聽聞皇帝十分震怒,這次要治死罪呢?”
皇甫灝轉頭去看沈玥的神情。沈玥驚詫之餘,有些不可思議,唯獨不見的卻是難過心傷。不由自主的,她的腦中又浮現起那一日陳若秋對她說的話,當時沈玥就覺得陳若秋話裡有話,莫非沈家今日之果,都是由於陳若秋而起?沈玥不敢讓皇甫灝察覺出自己的情緒,假意低下頭,露出一副悲慼的模樣,道:“怎麼會……”
“單是辦差不利,文惠帝怎麼會抄了家,怕不是因爲這個原因。”皇甫灝笑笑:“只怕另有原因吧。”他說完又看着沈玥,問:“玥兒想去看看沈大人嗎?”
沈玥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眼下前去,只怕會讓父親傷懷,也給殿下添了麻煩,不、不必了……”
沈府抄家,她是被嫁到“王家”的女人,所以纔沒被牽連。可若是讓人發現沈玥尚且還在,誰知道會不會把她一起關起來。大難臨頭各自飛,沈家對沈玥無情,沈玥對沈家也沒存什麼道義,生怕連累自己,躲避還來不及,哪裡會眼巴巴的湊上去?
聞言,皇甫灝倒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只是笑笑作罷。沈玥心中暗自鬆了口氣。待皇甫灝走後,沈玥想着給陳若秋寫一封信,問一問陳若秋,此事是不是與陳若秋有關?
雖然心中還有些後怕和惶恐,不過眼瞧着沈家一大家子人身陷囹圄,沈玥心裡竟然有幾分幸災樂禍。尤其是常在青,這個霸佔了自己母親地位的女人,如今還不是得跟着沈萬一起受苦。這樣想着,沈玥便覺得自己能給皇甫灝當侍妾,也沒那麼低賤,甚至還有幾分沾沾自喜起來。若是她留在沈府,如今一起鋃鐺下獄的就是她了。
沈玥是這般想的,不過第二日,定京城就爆出了一則秘聞,這樁秘聞如同投入水底的石子,激起千般浪花。讓外頭看熱鬧的人又找着了新的趣事話頭,街頭巷尾都說個不停,爲人津津樂道不已。
也讓沈家徹底的成爲了一個路人茶餘飯後的笑話。
------題外話------
傅渣渣要逐漸從幕後走到臺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