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逼上絕路
出了馬車,在這巷口左右一看三郎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居然一堆人堵着巷子說話,難怪馬車停下後一直不見動彈網遊之天下無雙。
正前方站在高頭大馬邊兒上的是襄陽長公主家的溫七郎,後面的馬車上沒有溫家記號卻被其家丁護着,也不知他在陪着誰出遊,既有十來個僕婦跟在後面想必是女眷吧?
而溫七郎身前有個穿着華服的小娘子正在說些什麼,儘管她背對肖陽而立,卻也能從時興的衣衫樣式和身形上看出是個窈窕少女,而且,還應當是個絕色美人。
因爲,溫七郎那堆滿了殷勤笑容的表情看起來他似乎對這小娘子頗有些動心的意思。
肖陽見着卻微微蹙起了眉,他總覺得那女子有些不對勁。
大齊說是民風開放卻也沒到世家女子任人圍觀的地步,這個據車伕所說從旁邊巷子裡衝出來的女子明明穿着一身綾羅綢緞,卻只帶着一名婢女就在街道中步行,還恰恰好撞上溫七郎並掀起了帷帽上的垂紗。
可別是個“碰瓷”的吧?長公主親生的幼子,這身份足夠人鋌而走險故意撞上來。肖陽想到這裡擡腿便走了過去,畢竟是和自己關係不錯的堂姨家兄弟,該關照的時候還是得幫忙看着點兒。
同他抱有類似想法的,或者說,更快一步趕過去的還有兵部尚書襄武郡王之子鄭恭亮——堂姐家的外甥豈有不護着的道理?
前日鄭恭亮走關係由那沒前途的勳衛調職成了羽林軍一員,正沿街巡邏呢,恰恰好從巷子的另一個方向眼睜睜看着那小娘子認準了溫七郎衝出來。
他拍馬就向前奔了過去,卻來不及阻止溫家小七下馬客客氣氣將那“不小心跌倒”的不明人士扶起來。
不僅扶了,這位風流倜儻郎君還挺熱心、挺關切的問候:“小娘子有沒有受傷?怎麼如此匆忙奔跑?”
扶着胳膊這麼一問,那自然不受傷也得受傷了,絕美女子皺眉含淚回答:“彷彿,扭了腳……方纔不小心同家人走散又不幸遇到登徒子,這才,才……多謝郎君相助!”
小娘子微垂眼簾紅臉鬆開了拉着溫七郎的手,想要屈膝行禮,卻又因腳踝受傷而站立不穩,反倒再次向對方身上倒去。
“哎唷,真是閃瞎我雙眼了,扶起來了還要抱啊?”鄭恭亮終於趕在溫七將小娘子摟入懷中之前撲到了兩人跟前,說話間擡起自己那沒出鞘的長刀就往小娘子肩頭頂了一下,迫得她向後一仰,又倒退半步又身側的婢女扶住了。
“哎啊!”小娘子痛呼一聲,捂着肩頭一臉驚恐的看向了這突然出現的粗魯漢子。
被戳的這一棍子是真讓她受了驚嚇——怎麼和劇本不一樣來着,不應該是溫七郎一臉憐惜的抱住自己然後借讓馬車好心的給送回家麼?
“看什麼看?這青天白日的,難道你倆還要執手相看淚眼麼?”鄭恭亮板着臉瞪向她,喝道,“你何方人氏?家住何坊?爲何招搖過市衝撞了貴人?”
這審賊的語氣頓時讓小娘子噎住了,瞧着那一臉欲哭欲縮的小可憐模樣,溫七郎忍不住擡手一揖幫腔說了好話:“見過堂舅。她說是與家人走散又被歹人追逐才跑過來的,不曾撞到我。”
鄭恭亮白眼一翻,無語了。這不廢話麼,你騎着烈馬她用腳跑着還能真撞了?衝撞可不僅僅指撞了!
“賊人?哪兒發現的?去倆人給我看看,”本就是執勤中的羽林軍,鄭恭亮絲毫沒含糊馬上派了人去探查,而後又鍥而不捨的追問,“你是哪家的?怎麼不多帶點下人出名?”
“奴名爲柳依依,是太常寺太樂署令之女。”小娘子慘白着臉作答,還沒將話說完就半撐着腿一副搖搖欲墜狀。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好名字,好名字!”溫七郎唸了句詩經《采薇》,而後立刻讓隨從去請馬車中人下來讓與柳家娘子乘坐。
“這怎麼使得!依依怎能鳩佔鵲巢?”柳依依趕緊推辭,卻又依舊是一副站立不穩等人來扶的模樣。
少頃,馬車中下來了一位帶着帷帽的身着袒胸明豔衣衫的女子,嬌聲道:“郎君說的是,這位娘子怎能與奴家同車?不若,您騎馬帶奴可好?”
柳依依暗暗咬牙,想必這位就是平康里的豔妓花魁陶傳夕了,果然氣質不俗。自己父親身爲太樂署的署令雖僅僅只是七品,可祖父好歹也是個有爵位的四品官兒,家裡也算是二流世家確實不能和娼妓同車。
可是,還沒能和溫七郎親暱相處造成既定事實,又怎能輕易放棄?自己沒得逞,卻還讓她和溫七郎共騎招搖過市,這更叫人難受。
都怪那該死的羽林軍小隊長!就差那麼一點點……柳依依心裡憋悶不已忍不住暗暗瞪了鄭恭亮一眼,又繼續給心上人暗送秋波,卻忘了溫七郎稱呼那討人嫌爲堂舅,按輩分,這傢伙就不能得罪。
“這馬車哪兒用讓。柳家娘子是吧?隔壁就是茶肆,你且安坐片刻,讓他使人去你家說一聲派馬車來就是。”鄭恭亮可不像溫七郎那麼容易被女人擺弄,一眼就看穿了柳依依的計謀。
“多謝郎君好意,可,可依依此番是私自出門,若大張旗鼓叫車,這,這……”說着,她又眼淚婆娑的看向了溫七郎。
“那就去車馬行租一輛。傳夕,你還愣着幹什麼?趕緊使人扶柳家娘子過去歇息。”什麼狗屁世家女,居然口口聲聲把閨名掛在嘴邊,太不像話了!鄭恭亮一臉不屑,揮手就讓花魁娘子的婢女去扶着柳依依,不能讓她真倒到溫七郎身上去。
柳依依卻縮着胳膊又是一躲,神色尷尬彷彿不樂意讓一個□的奴婢碰了自己。這一動作使得鄭恭亮臉色更難看——男人都碰得,女人卻不行?
“堂舅、表弟,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肖家三郎走上前來見禮時,正好遇見他們僵持着。
憑着絕好聽力遠遠就灌一耳朵閒話的三郎不由暗笑,原來不是“碰瓷”,而是那個繡技出色又在鬥花會上很出彩的小娘子在“截和”!
果然是應了自己先前那句話:這事情的關鍵在溫七郎身上,長公主喜歡誰並不作數,有本事的除了討好長輩之外,最重要的還是得讓男人看上眼最新章節校園全能高手。
這個柳依依,真是膽大,可惜,不夠心細。
自稱上就有問題,只帶一個婢女跑出門也是一個敗筆,哪有世家女子不僕從成羣出門的?沒見那平康里花魁都還有一隊侍女麼,都說了和家人走散怎麼又變成偷溜出門?還有遇到強人什麼的,若只溫七郎聽着或許就行了,可這話騙不了明白人。
天子腳下最核心的區域,治安還沒差到這種地步,肩負該區域巡邏任務的羽林軍小隊長鄭恭亮不可能讓她這謊話做實了砸自己腳,馬上就派了人去查看並且空手而歸。
而柳依依並不知道自己謊言已被人看穿,當肖陽一開口說話她就滿懷期待的看了過去,心想他總不會又是個鐵石心腸的,或許能幫自己說兩句好話。
一看到這柳家娘子的正臉,肖陽卻不由一個晃神,只憑着強大的定力壓制了心中驚濤駭浪似的震動這纔沒有當場出糗。
像,太像了,這容貌和那一世肖力陽所暗戀的女子幾乎像是孿生姐妹!猛然看到柳依依的那一瞬間,三郎竟覺得自己呼吸都停滯了,四周萬物似乎都沒了聲響僅能聽到自己猛烈的心跳。
與之同時,鄭恭亮說了些什麼,前面的話肖陽腦子裡嗡嗡的一個字都沒聽清,只聽得他最後笑問道:“……三郎,你可同意我的意思?”
什麼意思?肖陽不方便直言自己沒聽清,只笑道:“舅舅,我家娘子就在那邊,讓她勻一輛車便是。”
婉如出行至少得跟着一車年輕婢女、一車粗壯僕婦,這出門閒逛還得有一空車裝購買的零碎物品,隨便挪挪就能騰一輛幫忙送人。
馬車有了,幫忙的僕婦有了,不管鄭恭亮之前說的什麼都算是種回答,左右離不開怎麼安置這位柳家娘子。
兩人三兩句話就這麼把這事情定了,柳依依在被人扶向馬車時卻還一步三回頭的和溫七郎眉目傳情。
鄭恭亮落後一步撞了肖陽一肘,嬉笑着輕聲問道:“你剛纔怎麼的,也被驚豔了?”
“不,我是在想,得告訴姨母這一個也有些不妥,可別出了狼窩又入虎口。”肖陽輕聲一嘆,這柳依依的殺傷力可不弱於陶傳夕差,後者可以直接抹殺,前者入了門卻還得投鼠忌器。
看她行事作風不似尋常女子,倒有些像在排演那一世戰友所說的穿越小說經典邂逅情節,這等古怪而難以掌控的人怎好任其坑了溫七郎?
先前肖陽確實是頃刻間晃了神,可隨即他就清明無比,袁媛怎麼可能是這種精於算計的女子?怎麼可能就爲了嫁權貴就使出美人計?怎麼可能甘願做妾與人分享丈夫?
容貌肖似卻不可能是那個人!即便她是……
肖陽擡眼看向了另一輛馬車中正因爲疑惑與擔憂掀開車簾擡眼瞧過來的妻子,回了她一個微笑,如春花般燦爛。
即便是又如何?錯過就不可能再有後續,袁媛因不希望丈夫是顧不了家的軍人而拒絕自己,婉如卻願意伴着他出生入死,先是不假思索的送夫出征,如今甚至樂呵呵的準備着行裝要跟着去那傳說中未開化的蠻夷之地……
身邊已經有了真正能攜手到白頭之人,又怎能再去追求虛妄的夢?
至於這個柳依依,假臉贗品三郎更不可能放在心中,因她而盤算,只是爲了自家兄弟而已,長公主和母親關係相當不錯,怎麼能眼睜睜看着溫七郎栽在女色上?
“說得是。晚些時候我準備去堂姐家拜訪,你去麼?”鄭恭亮手下壓根兒沒查到有人追逐柳依依,他這是準備告狀去。
“去,當然要去,我正打算找你商量點事兒。”肖陽點了頭,約好等自己送了妻子回家,鄭恭亮卸了差事再一同過去。
他暗暗琢磨着,溫七郎搞出這些事兒純粹就是因爲太閒,家裡太放縱,不如建議姨母狠心收拾他一下,應該按那一世戒毒方法來操作——隔絕惡劣環境!
至於找鄭恭亮商量的事兒,自然是和那崔文遠有關。
三郎手下是有能人有細作有適合盯梢打家劫舍的,清江郡主也有莊子有門人,可是,鄭恭亮纔是這京裡的地頭蛇。
要想逮住婉如繼母的把柄、找到崔文遠作弊的證據,這三郎做得到,可要用合適的各種渠道快速宣揚出去,這就還需要幫手。鄭恭亮則是交遊甚廣小弟遍天下的,而長公主的公公可是天子近臣比婉如她外公還得君心,都能幫上大忙。
半個月後,三郎與婉如一道收集了各種證據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二十日後,陳玉蓉在閨蜜攛掇下如婉如前世一樣看上了風流才子謝俊逸,吵鬧着要嫁入謝家,永安王繼妃周氏卻不太樂意,因謝八郎還沒娶妻就明目張膽的納了兩房妾,而且還是姐妹花,聲譽不佳。
一個月後,天子近臣門下侍郎溫言玩笑似的告訴今上,市井間有謠言,崔相家那寫得“馬雉蟬螢”好詩的神童崔文遠涉嫌作弊,原作者爲一清貧書生已被逼遠遁他鄉。
聖上顧慮老臣顏面,只命人私下徹查,鄭恭亮恰好領了這差事。因證據確鑿書生與一干物證已被肖陽扣在手中,他們卻不怕走了風聲,崔文康甚至故意透了點話出去恐嚇崔文遠,嚇得他閉門在家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短短數日就消瘦了一大圈。
“這世上,最可怕不是被人宰殺,而是明知有刀將要落下卻不知究竟是何時何地——等死的壓力遠甚於真的去死,唉,狠啊,真夠狠!”鄭恭亮斜靠在三郎書房裡的圈椅上吃着瓜果,翹着二郎腿問道,“到底準備幾時發作你小舅子?”
“再等等,還沒到時候。”肖陽準備等張氏動了嫁妝再下手,免得打草驚蛇了。誰知道她僱傭的遊俠怎麼如此拖沓,靜候多時了居然還沒出現。
唔,三郎他絕不承認自己故意折騰崔文遠是因爲等他親孃下手等得不耐煩。
沒兩日,在一個月黑風高夜,收藏鄭瑩嫁妝的莊子終於迎來了一批不速之客,被肖家黑甲輕騎來了個人贓並獲,經過輪番拷問他們卻沒能如大家所願供出僱主到底是誰。
“不是問不出來,而是他們確實不知道,不得不說,這個僱主的防範措施做得不錯。”肖陽很是遺憾的這麼告訴妻子。
“那麼,只能等着對賬說莫名其妙虧空了?張氏肯定能找到頂罪的奴婢,”婉如很是不甘的咬着脣。
“不,肯定有辦法能把她拉扯進來,再想想!”參與討論的崔文康同樣不甘心這樣便宜了張氏,若證據不足不到休妻的地步,他們兄妹還得一輩子被個“孝”字壓在頭上。
“查案子,除了能從下往上查,也可從上往下梳理,橫向也需考慮。”肖陽從大方向上給了他們提示,因嫁妝的事情與他關係實在是不大,瞭解甚少,縱使他用兵計謀多端此時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
“是的,肯定有辦法!”婉如面露狠厲之色,再次翻出嫁妝單子詳看,又一遍遍的仔細閱讀苦苦尋來的曹氏等老僕的各種說辭,還有被抓獲遊俠的諸多供詞。
她就不信了,自己重活一世掌握先機還得憋屈着成不了大事!
一個半月後,御史臺的蘭侍御史彈劾吏部張侍郎以御賜之物行賄。
本就瘦得風吹都能飄起來的崔文遠得知這消息後頓時暈死了過去,這少年說是神童其實也並非完全浪得虛名,至少他很清楚自己母親爲什麼最近兩年能在崔家耀武揚威,爲什麼自己與妹妹的待遇會越來越好。因爲,祖父漸漸年邁而外公仕途順利。
如今,這以御賜之物行賄的罪名,還有自己的盜用詩賦作弊,這是逼人上絕路啊!
作者有話要說:張侍郎就是張氏的父親,御賜之物那裡來的,可以追查一下,哈哈~~這是攤上大事了唷!
有人問爲什麼非得要寫這麼一個女人,因爲她是肖力陽曾經的夢啊,夢需要有一個句號。其實,是先有了肖力陽纔有肖陽的,很早之前就很多人問肖力陽會不會和袁媛在一起,倫家在這裡就正式回答一下,不可能的。
袁媛是一個很獨立能幹的女人,她要的是自己的事業而不是輔佐丈夫做背後的女人,婉如纔是真正適合肖陽的人,就這樣子,嗯嗯。
唔,突然想起了一句笑話:我們相約一起到白頭,你卻偷偷焗了油t^t!
“碰瓷”是清朝末年的一些沒落的八旗子弟“發明”的。這些人手捧一件“名貴”的瓷器(贗品),行走於鬧市街巷。然後故意讓行使的馬車不小心“碰”落摔碎,再纏住車主按名貴瓷器的價格給予賠償。
各種親戚關係把墨魚自己都繞暈了,雖然有大綱可是各種親戚稱呼太糾結,攤手tt,不得不做了個簡略人物關係圖來瞧瞧,時間關係只標註重要人物,稍後還會繼續補充。
來一個傳統美人給大家看,嘿嘿~~~武周時期.半臂.襦裙。
放大的,重點看頭髮,這叫螺髻,大概是田螺的意思吧,其實我覺得,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