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二,你說,你給你媽拿了多少錢?你以前還揹着老孃給你那沒良心的媽拿了多少?”李寡婦帶着哭腔大聲地說道。
袁成亮很是尷尬,他原本以爲偷偷摸摸給拿點錢,誰料竟然是被這婆娘給發現了。
“就幾十塊錢,人家又不是不還,方國考上大學了,哎,你小點聲。”
“呸,放狗屁,讓老孃小點聲,你肯定心裡有鬼,那袁方國又不是你親生的,你積極什麼?”李寡婦的話是一句比一句歹毒。
一聽這話,袁方國聽着臉都氣白了,他真的很想衝出去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歹毒的婆娘。
袁方民更是氣憤,若不是袁方國拉着他,他也肯定衝出去了。
“這個李寡婦,怪不得男人都死了。”袁方民嘴裡憤憤地說道。
秦明珍就在屋子裡面,她也是被李寡婦的話給氣着了。
“袁老二,你以前打光棍的時候,人家怎麼沒有想着你;現在倒好,你成家了,有了些積蓄,人家就想着你了,你還有沒有自尊心,老孃當初跟着你,真的是他媽的瞎了眼,你這個挨千刀的懦夫……”李寡婦說完之後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是又哭又鬧起來。
很快,周圍的鄰居都圍了上來,紛紛看起了熱鬧來。
“奶奶,這錢咱不要。”袁方國看着秦明珍,一臉很是堅決地說道。
“方國,這錢是你的學費,你的幾個姑姑、舅舅家也拿不出這麼多的錢來了,咱們就當她放的屁。”秦明珍幾乎快要哭了,“奶奶能受得了這委屈。”
“奶奶,人窮有志這錢我堅決不要,二叔夾在中間也很難受,你也別爲難他了,學費的事情我自己會想辦法。”袁方國一臉堅決地說道。
三弟袁方民也在屋子裡聽的清清楚楚,他很是贊同大哥的話,人窮有志。
“奶奶,我覺得大哥說的對,這錢咱們不能借。”
“這?”秦明珍有些犯了難。
“奶奶,你聽我的,我既然能考起大學,這學費我自然就能掙得到,我聽別人說,省城那裡的打工者很多,我想了想,現在離開學還有十多天的時間,我提前去學校打工,辛苦一點沒事,我肯定能掙到學費的。”袁方國一臉堅毅地說道。
“奶奶,我相信大哥有這本事。”袁方民也趕緊說道。
終於,在眼淚掉下的時候,秦明珍點了點頭。
“錢,我拿去還給二叔。”袁方國說道。
……
當袁方國走進袁成亮的院子門口時,村子裡的鄉親們還圍了不少,先前一個個還議論紛紛,不過見着袁方國走過來的時候,瞬間就變得鴉雀無聲起來。
“二叔……”袁方國深呼吸一口,敲了敲袁成亮的門口。
“哪個不要臉的敲我家的門。”李寡婦忽然間一下子破口大罵起來。
袁方國極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老實說,他真的很想好好揍李寡婦一頓,但是他卻又是不能這樣做。
袁成亮一臉尷尬地走到了門口,看着比自己高一頭的大侄子。
“二叔,這錢還給你,謝謝你的好意,學費的事情我會掙的。”說完這句話,袁方國將裹了一層又一層的塑料袋塞給了袁成亮,隨即便是轉身離去。
袁成亮更加的尷尬,他關上院門,他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一下子李寡婦那醜惡的背影。
“你看這袁家……”村民們議論紛紛起來。
“家裡出一個大學生不容易,能幫一把是一把。”一個老好人說道。
“你有那功夫幫別人操心,還不如自己去多管管孩子。”
……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袁方國只是靜靜地聽着他們的議論,一言不發。
……
回到家裡的時候,袁方國發現奶奶正悄悄地抹着淚水。
“方國,我出去一趟。”秦明珍趕緊說道。
“奶奶,你去哪裡?”袁方國連忙說道。
“我去一下你姨舅家裡,以前他家窮的時候,咱們家也沒有少幫他,我也就他一個侄子,跟他借錢不至於讓我一個老太婆難堪吧?”秦明珍道。
袁方國倒也知道自家以前對姨舅家好的事情,據說姨舅當年想要去當兵,結果家裡沒有褲子穿,還是爺爺把他的給了姨舅。
只是這姨舅住在縣城,而他家離縣城少說也有十里地。
袁方國有些不放心奶奶一個小腳老太婆獨自前去,他決定跟奶奶一起去。
這回秦明珍沒有反對。
“奶奶,我去借一輛自行車。”袁方國想了想之後說道。
“去哪裡借?”秦明珍趕忙問道。
“就是二柱家。”袁方國邊說邊朝着二柱家走去。
二柱本名張二柱,與袁方國是小學同學,不過與袁方國不一樣,他讀了小學之後就沒有讀書了,在家裡跟着種地,在二柱十六歲那年就娶了老婆,十七歲的時候就當爹了。
袁方國來到二柱家裡的時候,二柱正準備出門,不過他一聽說袁方國要借自行車,二話不說就把自行車借給了他。
“方國,你拿去騎就是了。”
“那你?”袁方國也知道二柱肯定需要自行車。
“嗨,我這不幾步路嗎?你奶奶是個小腳老太太,走路那麼慢,你們去縣城估計得摸黑了纔回來,咱哥倆之間別客氣。”二柱說道。
謝過二柱之後,袁方國蹬上那二八加重自行車便朝家裡騎去。
有了這二八加重自行車,袁方國帶着奶奶在僅僅一個小時就騎到了縣城裡面。
姨舅這個時候在上班,家裡面只有姨舅媽在。
“大姨,真不巧,我們家現在也缺錢。”姨舅媽一臉堆笑地說道。
秦明珍吃了個閉門羹,完全沒想到住在城裡的大侄子家裡竟然也缺錢。
“沒事,既然你們家也缺錢,那我去其它的地方看看。”秦明珍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道。
送走秦明珍與袁方國之後,姨舅媽趕緊給她老公單位打了個電話過去。
“不許借錢,我都告訴你姨媽了,咱們家也缺錢,聽見沒有……”一頓噼裡啪啦的說教後,姨舅媽這才掛掉了電話。
只見她一臉厭惡地說道,“窮親戚真多。”
在城裡吃了個閉門羹之後,他們也沒有了去處,只得是打道回府。
這一晚,袁成祝與陳永英沒有回家。
袁方國有些擔心,這種擔心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中午父母回來的時候。
只見兩人都是一臉的慘白。
袁方國注意到,在吃飯的時候,父母的手都有些顫抖。
袁成祝狼吞虎嚥地把午飯吃完,回到了臥室裡面,很快又走了出來。
只見他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塑料袋子,一層又一層地打開,裡面露出了花花綠綠的鈔票來。
“方國,你後天就要去蓉城了,這些錢是你的學費跟生活費,在外面可不要委屈着自己,一共是1048塊.8角6分錢,錢可能不夠,到時候我再給你匯點過來。”一臉認真地說完這句話,袁成祝將手中的塑料袋顫抖地遞給了袁方國。
他的大學學費是900塊,除開學費,袁方國還有148.86塊錢可以支配,當然,這其中包括他到蓉城的40塊錢車費。
也就是說,他在這下半年,只能用100塊錢左右。
袁方國看了父親一眼,滿是期許。
見着父親額頭上的皺紋,以及日漸衰老的樣子,袁方國強忍住自己的淚水,點了點頭,“爸,明年我不會再向家裡要一分錢,我還要供弟弟妹妹上學,還要給家裡蓋新房子。”
袁成祝是個老實巴交的漢子,聽着兒子這麼一說,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比較好,只是不停地點了點頭。
秦明珍跟陳永英也不說話。
袁方民跟袁方安也是一臉的嚴肅。
他們都知道,自己的親人很快便要離開這個家,去外面的世界自己去闖蕩,未來,只有靠他自己了。
“哥,加油……”袁方民一臉豪氣地衝着袁方國豎起了大拇指。
“哥,加油……”袁方安也跟着三哥學起了他的動作來。
“我們一起加油。”袁方民拍了拍弟弟妹妹的肩膀,一臉微笑地說道,“讓奶奶跟爸爸媽媽不用再操勞下去,好嗎?”
“嗯……你放心,我跟方安會好好學習的。”袁方民點了點頭,一臉的堅毅。
看着三個孩子一臉懂事的樣子,三個大人的眼睛裡開始泛起了酸楚的淚花來,若不是這個家太窮了,他們也不至於……
秦明珍抹了抹眼淚,陳永英也跟着抹了抹眼淚,而要強漢子的袁成祝則是大步地走到了屋外,強忍住自己的淚水。
袁方國也感覺到自己要哭了,爲了不捅破這最後的淚水防線,他端起桌上的碗筷,朝着廚房的方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在這個重生的世界,我袁方國不僅自己要有出息,也要讓弟弟妹妹變得有出息。”袁方國在廚房裡面握緊了拳頭。
……
1993年8月27日這一天,重生後的袁方國揹着自己舅舅打工時洗的一個發白的牛仔揹包,坐上了去蓉城的客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