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也驚叫一聲, 因爲完全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見到她。
意識到危險後我下意識的動作就是轉身逃跑,可我忘了現在是在室內,往回跑只會把自己逼到牆角, 直白點的意思就是死得更慘。
所以我還沒跑開兩步就被人抓住了後頸, 顫顫巍巍地回頭去看, 發現姐姐的臉色比鍋底還要再黑幾分, 陰鷙的眼神冷冷地注視着我一副想生吞了我的樣子。
“姐……姐……”我艱難地嚥了咽口水, 喉嚨裡難受得像被人灌了鉛,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姐姐……你……你怎麼……”
見我已無路可退姐姐便鬆了手, 嘴角勾起一抹不無譏諷的冷笑,身子也巧妙地遮擋住了唯一的出路, 犀利的眼神斜睨着我:“不是見了我就想跑麼?不是故意躲着我不露面麼?我還以爲我長得是有多嚇人呢!”
姐姐刻薄的語氣只讓我覺得無地自容, 咬着脣垂頭不再接話, 對着自己最親的人我學不來這樣的咄咄逼人。
“說話啊!”姐姐驀地拔高了音調朝我吼道,“平時不是那麼能說會道嗎, 怎麼現在變啞巴了?!”
我真的不想再爲這段已經出現裂縫的姐弟情增添新的傷口,面對姐姐的怒氣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只能對她說抱歉:“對……對不起。”
“對不起?”姐姐明明就在笑,可我聽在耳朵裡卻覺得她是在哭,“阮霽桐, 你以爲你的一句‘對不起’就能平息一切嗎?你最對不起的人不是我, 而是你自己!”
“我……我沒有……想過事情會演變成……這樣。”胸口堵得厲害, 我很想努力爲自己和宋宇解釋解釋, 可話一出口我就輸了, 因爲我真的無話可說,這一次, 的確是我連累了姐姐,還有那麼多無辜的人。
姐姐重重哀嘆了一聲,強勢過後語氣也軟了一些下來:“桐桐,這一次姐姐真的對你非常失望。”
“對不起。”除了這個,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話更加適合。
“跟我回日本……”姐姐突然牽起我的手,堅定而又不容置喙地告訴我,“那裡沒有人認識你,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包括你的學業。”
“不!”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尖叫了一聲,猛地把手從姐姐掌中抽回,後退兩步倔強地搖頭,“我不要離開!我不要去日本!我不要重新開始!”我不要離開宋宇……
“你以爲現在還由得你自己選擇嗎?”我的反抗自然引起了姐姐強烈的不滿,剛軟下去一點的語氣又充滿了盛怒的氣息,“阮霽桐你已經被學校開除了!除了跟我回日本你以爲自己還有更好的選擇嗎?現在全中國根本沒有哪一所高校願意接手你這顆燙手的山芋!”
果然還是被開除了麼?懸吊吊的一顆心頓時沉入谷底,即使是早有心理準備,但我其實還是更加希望學校不要這麼絕情。
見我怔住,姐姐趁勝追擊跨前兩步牢牢抓住我的手:“聽姐姐的話,跟我回日本。”
我知道站在姐姐的立場我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她爲我鋪就了一條平坦大道,只要我順着走下去一切都會朝着最好的方向發展,我可以避開所有人鄙夷的眼光開始全新的生活,我可以重新開拓自己的學業,我可以認識很多新的朋友填滿自己周圍的空缺,但如果我想得到這些就必須離開宋宇,我做不到,所以我依舊堅定地告訴姐姐:“我不!”
“你!”姐姐氣急,揚起手就準備給我一耳光。
我面無表情地盯着姐姐高揚的巴掌,慢慢閉上了眼睛,一臉視死如歸,這就是我的選擇,阮霽桐的態度就是這麼堅決。
“阮小姐……”突然有人叫住了姐姐,聲音是印象中熟悉的刻板,“學校辦公室不適合進行家庭教育。”
我不知道如果張主任沒有突然出現姐姐這一巴掌會不會真的落下來,不過就算她真的打了我也沒什麼怨言,她是我姐姐,除了她換誰打我我都會抓狂,唯獨是她,或許這就是血緣關係微妙的所在。
“張主任,你說這……能不能再給通融通融?”再睜開眼時姐姐已經把我扔一邊轉過去和張主任建立邦交去了,說話的語氣真是百年都難得一遇,我從來沒想到好強如姐姐有一天會因爲我這麼低聲下氣地去求人,“桐桐年紀還這麼小,犯錯誤也是在所難免,咱們應該給他犯錯誤和改正的機會,我覺得學校對他全校通報批評下就已經是很大的懲罰了,最多……最多再記個大過?你看這樣行不行?”
張主任板着一張標準的撲克臉立在門邊,眼神從始至終就沒掃到我身上過,鐵面無私地搖了搖頭對姐姐道:“這是學校的最終決定,我們也是經過了很多輪的討論才得出這樣的懲罰結果,而且公告都已經掛在了學校官網首頁上,已經是米已成炊,絕對沒辦法再更改處罰結果。”
“可是桐桐學習成績這麼好,難道貴校就要這麼輕易放棄一棵好苗子嗎?”姐姐還不死心,激動得抓住了張主任的手,“我向貴校保證會盡快處理好最近這些烏煙瘴氣的輿論將這件事對貴校的影響降到最低還不行嗎?”
張主任絲毫不爲所動,生硬地皺了皺眉,把手抽出,擡步往自己靠裡的辦公桌走去,姐姐見狀立馬跟上去還想再說些什麼。
我有些不忍了,在姐姐路過我時伸手拽住了她:“姐姐,算了吧。”
“你懂什麼!”姐姐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一把剝開我的手就要再去和張主任進行思想交流。
“我不懂!”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我就這麼扯着嗓子吼了出來,震得教務處辦公室的天花板都在顫抖,“但我不希望你再做任何徒勞的事情,開除就開除,我不稀罕!”
“閉嘴!”剛纔沒落下的一巴掌現在總算是補上了,而且那麼猝不及防,打得我整個人都蒙了,就這樣維持着頭被打偏的狀態一直到左臉上後知後覺地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我捂着臉把頭轉了回去,發現姐姐和張主任都有些呆住了,再也不想停留,一個箭步就朝門口衝了出去。
姐姐反應極快,很快就跟着追了出來,她大概是希望這次能一舉將我擒獲,上次去家裡遊說我失敗而回,後來去宇燊創意找宋宇要人也是敗興而歸。但這次不同剛纔,我不再是無路可逃,在決定逃跑的那一剎那我就做好了把五臟六腑都跑出來的決心,矇頭狂奔。
姐姐剛開始還能和我保持着幾米遠的距離,後來就有些堅持不住了,穿着高跟鞋哪裡會是我的對手,很快我就將姐姐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就在我快轉入校道的拐角時身後突然傳來姐姐尖銳的驚叫聲,頓時頭皮一陣發麻,腳下的步子再也邁不開了,我還是毫不猶豫地轉了身。
我們之間的距離大概隔了三十米,姐姐正狼狽地跌坐在地上一臉痛苦地揉着自己的右腳腳踝,就只有左腳上還穿着鞋,另一隻鞋掉在姐姐身後一米左右的位置,儘管疼痛難忍,但姐姐的眼睛一直定在我身上,似乎在期盼着我能及時回頭。
“姐姐。”拳頭無意識地攥緊,我低聲喃喃着,“姐姐,對不起。”
現在正值上課時間,路上並沒有太多路過的學生,但三三兩兩灼熱的視線還是讓我覺得有些難堪,還有他們刻意沒有壓制的談論聲,太刺耳。
正當我思緒混亂不堪之際一輛低調的黑色奧迪從拐角的那條校道上開了過來正好停在我身邊,車窗玻璃調得很暗,只搖下了約莫兩指的寬度,裡面的人並未露出真面目,只聽得一把熟悉的聲音透過縫隙傳了出來:“桐桐!上車!”
只有一秒鐘的猶豫,下一秒我就拉開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開車的人心領神會,立馬踩了油門將我快速帶離現場。
2015—0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