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心裡覺得不對的話,雲卿便謹慎了許多,她看流翠去取衣裳,想了會,道:“我們就在偏廳前等流翠一起過去。”以免路上遇見什麼意外,將流翠手中的裙子刮爛或者損壞,此處人多,一般要再下手,也不會選在這個地方。
安雪瑩雖然微微思忖了一會,雖然心裡明白,可覺得雲卿此舉實在太過謹慎了一點,只是安玉瑩那性格,也着實讓人放不下心來,之前被寧國公夫人訓斥的時候,眼底可都是不甘,於是也陪着雲卿站在門前候着。
流翠手腳麻利,一路快快的走出府去,到馬車上將衣服取了下來,包在一塊布中才又提了進來,到偏廳門前時,便看到了雲卿,連忙疾步走了過去,語氣裡還有着因爲急走的微喘,音色明快道:“小姐,衣裳取來了。”
安雪瑩見她提了包裹來,便轉頭對着雲卿笑道:“走吧,雲卿,先到我院子裡去把衣裳換了,等會差不多也要開始壽宴了呢。”
她當然不希望參加自己祖母壽宴還遲到,這般心思雲卿自然也明白,含笑點點,和安雪瑩並行往着後院而去,流翠和青蓮在後頭緊緊的跟隨着,小心的護着手上的包裹,生怕旁邊又出現什麼人來將包裹裡的衣服弄髒。
外面的鑼鼓歡敲,隨着初秋的風送到了後院人的耳中,隱隱聽到有旦角唱戲的咿咿呀呀聲音,光聽着就覺得好不熱鬧。
“這裡都聽得到外面的聲音,今兒個節目肯定不少吧。”雲卿望了一眼外頭,鳳眸中帶着幽幽的清光,不經意的問道。
安雪瑩點點頭,如水的眸中露出一點興奮,“可不是,除了請了京城最有名的福慶戲班子外,慧空大師也到府上來了呢。”
“哦,那可真夠熱鬧的。”雲卿似乎很感興趣的一笑,目光望着外院,鳳眸幽深中點綴了幾點金陽在跳躍。
兩人一邊聊着,一邊穿過九曲迴廊,又過了一片竹林,纔到了一間精緻小巧的院子裡,這裡正是安雪瑩居住的院子。
安雪瑩帶着雲卿走進內屋,讓她換下身上那襲被茶水印溼的衣裳。
“真真可惜了,你今兒個穿着這條裙子,我就覺得格外的漂亮,沒想到壽宴還沒開始,就將裙子弄髒了。”安雪瑩手裡拿着那條雙層的襦裙,目光中帶着一點惋惜的光彩,在裙子那茶印上看了幾眼,這條裙子無論是做工,質地和繡工上都是一等一的,弄了塊茶印,今天就不能再穿了。
安雪瑩擡頭望着雲卿,“雲卿,三姐姐她七夕那晚推了你,今日又害得你要換衣裳,真是對不起。”
雲卿在流翠和青蓮的服侍下,正將一襲象牙色的齊胸襦裙換上,看着安雪瑩一臉歉意的模樣,笑道:“她做的事,要你說對不起做什麼,再說了,我覺得如今這身衣裳也好看,這也是今年新做的,這宴會上的小姐,只怕還羨慕我呢,一天換了兩身,這在外頭可是少有的。”
安雪瑩知道雲卿這是在寬慰她,哪家小姐出門不都是事先裝扮的最好看的樣子來的,此時換了一套,怎麼說都是備用的,雖然樣式,剪裁和繡工都好,但是哪裡比得上方纔的那一套得體大方,不過,安雪瑩仔細的看了兩圈,“認真看看這一套,倒也別有一番風韻,將你整個人帶出一點慵懶來,顯得很是嫵媚動人呢。”
“還嫵媚動人呢,你這詞語倒是挺多的。”雲卿在安雪瑩的臉頰颳了一下,嬉笑道。
青蓮換好了外披的短衫後,又拿了一支牡丹頭的羊脂白玉簪將頭上的那個卐子釵換了下來,又拿了一個寶藍點翠的插梳插到了髮髻尾部,將耳朵上素淨的銀杏葉子耳環換成同樣的玉珠耳環,這纔對着安雪瑩恭敬有禮的開口道:“安小姐,可否借鏡子一用?”
安雪瑩看她和流翠手腳麻利,面面俱到,連和備用的衣裙一套的頭飾耳環都準備好了,不得不佩服兩個丫鬟的伶俐,到底是雲卿身邊的人,就是丫鬟都是格外的聰明。
她轉身喚了大寒去取自己的圓形面鏡過來,自己接了給雲卿照,邊道:“你的妝也要重弄一下,剛纔換衣服的時候弄到臉上了吧。”
雲卿望了鏡子裡的自己,本來出來的時候上的就是薄妝,稍微鋪了層淡淡的粉,換衣裳的時候也沒有碰到多少,基本沒有問題,便搖頭道:“沒事,等會到壽宴上,那是太陽底下,若是鋪多了粉,出一點汗就會成糊了,可比不凃還難看。”
“雲卿,被你這麼一說,這塗粉就跟刷牆一樣了。”安雪瑩想着雲卿說的那樣子,捂着嘴也笑了起來。
看着她笑的極爲開心的模樣,雲卿輕笑着對着流翠,道:“這換下的衣裳,你拿去放到馬車上。”
“不用了,流翠走來走去多麻煩,還不如放在這裡,等會壽宴散了,你再使人進來拿。”安雪瑩看離壽宴開宴的時間也不久了,如此來去,要耽擱不少時間。
雲卿則淡淡一笑,流翠已經走過去從雲卿手中將衣物接了過去,對着安雪瑩,兩隻圓圓的眼睛笑眯眯道:“安小姐,奴婢不怕麻煩,這髒衣服放在你這裡多不好,等會要是壽宴上太熱鬧,奴婢一時不記得,豈不是要在你這放上一天,那可相當不禮貌,奴婢可不想被小姐說,所以還是現在就放馬車上去最好了。”
她小嘴噼裡啪啦的一大堆,直將安雪瑩說的眼睛都睜大了,又覺得好笑,“就是放個衣裳,都有這麼多道理,你趕緊去吧,莫說到時候是我讓你給雲卿罵的。”
屋中只有她們兩人,還有各自的貼身丫鬟,氣氛很歡樂,所以安雪瑩也會出言打趣流翠。
流翠性子活潑,被打趣也沒什麼,只脆聲應了,然後對雲卿道:“那奴婢就先去了。”
“去吧,等會直接到往壽宴的花園去尋我們便是。”雲卿交代了等會的去向,免得流翠還往這後院來,到時候找不到她們,又白走了一趟。
待流翠疾步出了院子,安雪瑩又將雲卿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並無不妥之處,方開口道:“如今應該人都應該往花園去了,咱們也去吧。”
雲卿也有這個意思,若是去的晚了,到時候人家都已經坐定了位置,反倒引人矚目,而且顯得不合規矩,更何況今日明帝和瑩妃都要到席,若是比他們都到的晚,那可真是讓人沒得說嘴,架子比陛下都要大,徒惹麻煩。
所以兩人便帶着自己的丫鬟,往寧國公府的花園走去,寧國公府佔地頗廣,花園也是費盡了心力建造而成,每一代的寧國公都會花費一些心思將花園改造的更美,不僅是寧國公府,其他的貴胄府邸都是如此,只要在沒有超出規制的基礎上,都儘量弄的美輪美奐,各具特色。
當雲卿到了花園的時候,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此次壽宴,男賓和女賓並沒有刻意的劃分爲前院和後院就席,而是一左一右,以作區分。
此時花園裡平廣的空地上,已經擺好坐席,坐席的頭頂上方,是拉着的厚厚氈布遮陽,如此一來,便是秋陽高照,坐在下面的人的也不會被太陽照得渾身高溫,炙熱不已。
在席面的前方,有一襲空地,用紅色的毛毯鋪得平而工整,此時正有戲子在上面表演開場的節目,鏘鏘鏘的鑼鼓聲便是由此處發出。
這樣的熱鬧,年紀大些的老夫人和命婦們是比較喜歡的,她們便坐在一旁欣賞着那花花綠綠,熱熱鬧鬧的戲曲節目。
而對年輕的青年男女來說,園中的景色比戲曲要來的有吸引多了,而且因爲今日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此處欣賞那些小姐閨秀的風采,才子公子的才華,所以花園裡的花圃中幾羣,幾羣的佇立着男男女女,雖然沒有直接站在一起,但是都在相互打量,尋求自己中意的那一位。
雲卿和安雪瑩同樣不喜歡那種熱鬧非凡的戲曲,兩人便朝着旁邊的花圃走去,此時花圃歇涼的地方大多數都有人了,安雪瑩尋了幾個地方,纔看到一處有個空位,便拉着雲卿走了過去。
“雲卿,祖母很喜歡牡丹,所以你看這一邊的花圃,雖然不是全部種的牡丹,但是擺放的卻是牡丹花型呢。”安雪瑩指着座位周圍環形的花型給雲卿介紹着。
雲卿順着她所說望去,她周圍的花品種很多,大紅的,深紅,淺紅,水紅,各種不一,乍看一眼,的確顏色似擺的有些雜亂無章,看不出特色,但是細心看去,便可以看到,各種花品的顏色錯落有致的疊在一起,擺出來的形狀,便是一朵盛放的牡丹,而且根據顏色的擺置,連花瓣的顏色從深到淺,花蕊的白,都表現了出來。
若是遠遠看去,絕對會認爲是一朵巨型的牡丹。
“這個花匠倒真的很有心,初看是一景,再看又是一景。”雲卿欣賞着這種擺設,淡淡的誇讚着。
而自雲卿進了場中之後,便有數雙帶着不同意味的目光開始有意無意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安初陽站在一處假山石下,目光從雲卿踏入花園之後,便落在了她的身上,雖然從他的角度,所看到的便只是她的半身側面,她的青絲雲堆盛雪一般的在頭頂,如墨的青絲在羊脂玉的襯托下,如錦緞一般發亮,遠遠看去,將她的側臉顯得更白,就好似白色的珍珠一般,透着淡淡的光華。
那雙流轉之間不經意就會將人的魂魄帶走的鳳眸,染上淡淡的金輝,長長的睫毛如同一層迷霧,在她的眼眸上灑下一層讓人看不懂的迷霧。
那簡單到撲通的象牙白襦裙,胸口繡着翠綠色的花枝,透着清新自然的氣息,整個人就如同花中的仙子一般,嬌嫩美豔,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去和她說話,卻又怕惹得這位高貴優雅的仙子隨風飄走。
比起年前見到她的時候,如今的雲卿更多了一分舉手投足間的淡定自若,更似一朵正在綻放,又將要綻放到靡豔時節的牡丹。
他擡手摸了摸手腕,冷冰冰的面色上出現一份稱得上是柔和的表情,黑的如夜的眸中也有着淡淡的漣漪在輕輕盪漾。
“安初陽,你一個人站在這做什麼?”御鳳檀靜悄悄的從後面出現,將安初陽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收回在雲卿面上駐留的視線,然後側頭道:“等宴會開場。”
御鳳檀豈會不知道他方纔在注視的是哪裡,不過是沒有說穿而已,倒是跟在後頭的方寶玉,湊過頭來往安初陽剛纔看的地方去,然後誇張的大啊了一聲,“原來是在看美女啊,我看看,兩個美女呢,安初陽你在看哪一個,是穿藍裙子的,還是白裙子的,我猜一下啊,一定是那個藍裙子的,對不對,我一定猜對了吧,因爲那個穿藍裙子的是你妹妹,你不可能要躲在這裡偷偷的看自家的妹妹吧!”
方寶玉一連串的話說出來,換來了御鳳檀一手啪的拍在他的頭上,“你少說一句不會死吧,世上就你聰明啊。”
方寶玉摸着頭,看安初陽的臉色越來越冷,癟了癟水潤潤的嘴脣,“好了,我不說了。”一面朝着雲卿所在的方向看去,那個,他記得好像上次檀檀在七夕的晚上救走的就是那個少女吧,難道是……
他轉過頭剛要開口,就迎上了御鳳檀警告的狹眸,你再羅裡吧嗦的,現在就把你抓回去關起來。
方寶玉立即捂上自己的嘴,有武功什麼的真可怕,但是……他狡黠的一笑,根據他對檀檀的瞭解,這個韻寧郡君,肯定不簡單哦。
御鳳檀自一出現,就引來無數小姐的目光爭相望去,他身份高貴,容貌絕麗,又沒有什麼風流的傳聞,種種加起來,自然是讓衆多小姐傾心的對象。
而這些小姐愛慕的目光,自然也讓雲卿注意到了,她側頭往那邊一看,卻剛巧望見安初陽正擡眸往這裡看來。
今日的安初陽着深藍色的圓領錦緞長袍,腰間束着玄色腰帶,整個人似乎比去年看到又要挺拔了許多,有一種如風中松樹剛勁的感覺。
她脣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朝着安初陽點頭,兩人算的上是熟人,看到了也該有所表示,所以雲卿用這樣的方式來打招呼。
安初陽未曾料到雲卿會突然側頭望向這邊,望着那雙含着笑意的鳳眸,他心裡微微一突,略微有些慌亂的回以一個點頭,只是動作顯得有點僵硬,嘴角似乎要笑,又沒有笑出來,便顯得臉色很冷,很不自然。
好在雲卿已經習慣他這般樣子,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示意了之後便收回了目光。
這將旁邊等着雲卿望向自己的御鳳檀氣的吐血,怎麼雲卿就看這個死冰塊,不看自己呢,難道他比我還有魅力?他微微眯起一雙狹長的眸子,在安初陽的身子掃了掃,簡單一個動作,還沒等他打量出來什麼,那些一直注視着御鳳檀一舉一動的小姐們,順着他視線轉移,也發現了安初陽的存在。
雖然安尚書家來京城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安初陽極少出現在衆人的面前,今日算是第一回在人前露面,雖然比不得御鳳檀那般的耀眼奪目,但他的外表五官也不輸其他人,自有一份男人的冰酷,但是一雙眸子,雖然墨一樣的幽黑,卻很清澈,與四皇子那種冷厲的氣息完全相反,讓人看了之後,不會覺得無法親近,一時也有不少少女開始私下嘀咕,打聽這位陌生的俊男是誰。
隨着壽宴的時間越來越近,三皇子也到場了,他是袁貴妃的兒子,也是明帝最長的兒子。袁貴妃原本是明帝還是皇子時,府中的一個良媛,出身算不得最高,但是在她嫁人之後,其父在邊境就屢立戰功,一直到得封北昌侯。
而她也同樣爭氣,在衆多妃妾裡面首先產下了皇子,憑着這個兒子,升爲了側妃,在明帝奪得了帝位之後,就被冊封爲了貴妃,位居四妃之首。
雖然三皇子只是一個妃嬪所生,既比不得元后所生的五皇子來的名正言順,又比不得四皇子如今皇后之子的身後,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優勢,就是身爲庶長子。歷來儲君都有立嫡立長一說,但是這也不過是寫入規條中的罷了,縱觀歷史上,又有幾位帝皇是長子或者是嫡子,但是怎麼說,至少在禮儀上,長子和嫡子是具有一定優勢的。
三皇子身邊還跟着兩位盛裝美人,一位是他的正妃,一個是他的側妃,正妃出身很高,是徐國公的女兒,但是生的最多隻能稱之爲清秀,圓圓的臉龐上一雙狹窄的眼睛,乍看上去像是眯起來打瞌睡一般,而臉頰的肉又有點多,更顯得整個臉部像一個白白的包子,倒是老人家喜歡的那種福氣樣,而側妃則是他的表妹,也就是北昌侯次女的女兒,這位側妃深得三皇子的寵愛,她生的也不算是十分美麗,最多算的上是個中等的美人,但是和三皇子從小一塊兒長大,兩人是青梅竹馬,所以在三皇子的心中格外不一樣,不管什麼場合,都要帶着這位情投意合的表妹一起。
至於真的是因爲情投意合,還是因爲這位表妹是出自北昌侯的外孫,爲了更好的拉攏關係,自然是不言而喻了,皇家的感情,在大多數的時候,都是以利益爲上的。
而在雲卿上一世的記憶裡,所有人都很少提及這個三皇子,她嫁給耿佑臣後,也沒有看到過這個三皇子。所以她對三皇子的一切,都是今生到了京城之後,慢慢蒐集到的資料中才得知的。
但根據眼下的情況下,顯然三皇子和四皇子,五皇子一樣都是奪嫡的熱門人選,並不如上一世的那樣蕭條。
雲卿抿着脣,眼波流轉中已經思忖了不少東西,這一切究竟是因爲她重生的效應,將許多人的人生都改變,還是這一世其實和上一世本身就有不同,否則的話,她兩年前重生,所做的一切,已經無限擴大影響到了京城的局勢嗎?
雲卿正思忖之間,便見五皇子也滿臉笑意的走了進來,一路與相識的人打着招呼,一點也沒有架子的樣子,笑容明朗的好似陽光一般,一直走到御鳳檀的身邊,才停了下來。
“怎麼,今兒個怎麼來這麼找呢?”五皇子望着御鳳檀略蹙起來的眉尖,笑着問道。
“哪裡是我們來的早,明顯是你來的太遲了。”御鳳檀挑挑眉,目光不時的從天上掠過,狹長的鳳眸中不時流過一道旖旎的光芒,映在藍天白雲之下,分外清明。
“父皇剛纔在前院那邊與慧空大師算今年的運程,我和三哥才能先一步過來。”五皇子說的慧空大師,是大雍的一名雲遊高僧。
他不固定在哪家寺廟修行,也從不告訴衆人他的行蹤,曾經說他的法號“慧空”的意思,便是人的智慧看起來無限,其實只是一種空無,比起浩瀚的佛海來,連滄海一粟都談不上,正因爲如此,他覺得在寺廟裡修行,是一種狹隘的修行,只有感受到衆生的苦樂悲傷,才能真正的成爲一個具有佛一般心胸的人。
所以他常年在江河山川之間行走,偶爾會現身在城鎮之中,而每一次他的出現,都會帶來一些警世的預言,這些預言每一個最後都成爲了現實,所以在大雍國人,上至君王,下到百姓,都對他有一種崇高的尊敬。
在三皇子,五皇子到來之後,前面道路上走來了一羣人,正確來說的話,是一羣人擁着前面一人。
“安老太君,恭賀高壽啊!”薛國公滿臉春風的走了進來,高聲豪邁的對着安老太君慶賀,後面跟着的薛東含等人也同樣對安老太君拜壽,場上的人注意力終於都被這一家吸引了過去。
薛國公掌兵多年,舉手投足之前看起來是十分的豪邁,有一種武將特有的霸道,他的身後跟着大兒子薛東含,以及侄子薛一楠。
大兒子薛東含已經娶妻,身邊跟着的正是嫡妻海氏,乃肅安伯的嫡出小姐,樣貌是端莊賢淑。而在薛東含並排的則是薛一楠,這段時間,他在京城也是個備受矚目的男子,薛國公進出之時,有許多次都帶着這位侄子一起,儼然是對這位侄子非常看重的樣子。
“這是我的一份心意,安老太君不要嫌陋。”薛國公的話雖如此,可是語氣卻是帶着十成十的信心,顯然對他的禮物貴重有着十足的把握。
音落之後,後方跟着的管家立即抱了一個盒子上來,裡面是一根玉做的龍頭柺杖,玉通體毫無接縫,翠綠的色澤將周圍的明黃色錦緞都照的添了一份青光,可見是極品的好玉。
要知道一塊好玉,對於這些世家來說,算不得什麼,可是足足有一米多長,而且通身沒有雜質的極品美玉,是非常難得尋到的,就是有錢也不一定能拿到這樣極品的預料,做成這等好東西。
安老太君的目光在看到這根玉柺杖的時候,眼底並沒有露出相當欣喜的神色,眸底深處反而有一絲反感,只不過藏在了最裡面,任誰也難以發現,口中依舊是帶笑道:“恭賀什麼,你能來就是老太婆我天大的面子了。”
她說着,身後已經有人將賀禮接了過去,安老太君與薛國公一起並行,請他上座。
“這做一根玉柺杖幹嘛,用又不能用,做藝術品也不能拿根柺杖來擺吧。”安雪瑩眼底帶着一點狐疑,小小聲的抱怨着。
雲卿淡淡一笑,連安雪瑩都看出來了,安老太君豈能看不出,一根極品翡翠柺杖,一來彰顯了薛國公那獨一無二的勢力和錢財,二來便是有一種告誡的意味在其中,便是玉器雖好看,但是始終都是不實用,只能作爲擺設私下把玩的意思。
瑩妃能在宮中迅速的升位,除了背後家族的努力,肯定是少不了薛家女,皇后的幫助,而今日瑩妃陪着明帝一起到寧國公府,皇后卻在儲秀宮內閉門思過,薛國公這是在藉機告訴安老太君,不要以爲這樣自己就得勢了,寧國公如今這般風光,是有了薛國公府才得來的。
根據今日在偏廳裡看到寧國公夫人和安夫人的情況,只怕寧國公夫人和安玉瑩也沒少跟薛國公說安夫人和安雪瑩的事,根據安玉瑩那種惡人先告狀的性質,指不定怎麼編排安雪瑩的。同時也藉着這根柺杖在告訴安老太君,誰纔是真正有實力的人。
當真是好大的權勢,今日來賀壽,比起三皇子和五皇子都要遲一點進來,薛國公真不愧是權傾朝野,手握重兵的武將。
雲卿略一轉眸,便能看到三皇子臉色並不太好,目光望着薛國公的時候,藏在袖中的手指略微的彎曲,只怕是在狠狠的掩飾自己的怒意吧,而五皇子,雲卿淡淡一笑,除了與剛纔一般明朗的笑意,倒是看不出什麼,只是眼神還是泄露了他不滿的情緒。
被一個臣子如此,一般人都會有情緒的吧,這個五皇子,能掩飾到這樣的地步,已經很不簡單了。
正在雲卿思忖之間,卻感覺到有刺眼的視線朝着她往來,她迅速的轉頭望去,順着那個方向,卻沒有看到任何人的目光是看着她的,不過那裡,坐着的,卻是薛家人。
如御鳳檀所說,薛國公他們肯定已經恨上了她,今日這宴會,也絕不是什麼簡單的宴會,她面上的神情依舊沉穩,嘴角的弧度卻在泄露出一絲絲的輕笑。
而此時從前院走來一羣人,爲首的是穿着明黃色五爪龍服的明帝,他的左邊站在一名嫋娜的穿着宮裝的美人,高高的雲鬢如雪,面容端莊秀麗,明豔動人,看裝束和制式屬於妃子一級,正是寧國公的嫡長女安露瑩,宮中的瑩妃。
瑩妃今年不過二十有四,進宮數年就進階到了後宮二品妃子一位,實在是聖恩隆寵,此次若不是她開口請求回來給安老太君祝壽,明帝也不會說起要親臨寧國公府。
而今日看她一身的裝束,便是頭上簪着的血玉鳳簪,便可看得出是千等好玉中難得尋見的一塊,與她瑩白的肌膚襯托在一起,更顯得臉頰生暈,別有一番韻味,可見明帝對她的恩寵。
在明帝的右邊,則是身披紅色袈裟,足踏僧鞋,面上有稀白鬍須的僧人,正單手豎起放在胸前,跟隨在明帝左右。
“慧空大師,方纔在沙盤之中顯示之語,如何解釋?”明帝面色嚴峻,雙眸灼灼,然而問話的語氣裡顯然很是尊重這位大師。
“天意所出,自有其意,到了恰當的時候,陛下自然可以見到。”慧空大師微微頷首,聲音帶着一種遼闊空遠,微垂了眼皮,對着明帝解釋。
明帝邊走邊思忖着其中的話語,眉頭緊鎖,似有愁意,瑩妃用餘光睨了一下明帝的面色,聲音輕柔,徐徐道:“陛下,慧空大師既然說要順天意而明警語,陛下乃真龍天子,那便自會在合適之時顯露在陛下面前,今日若不是陛下給臣妾榮光,來爲祖母祝壽,只怕慧空大師也不能這麼巧,就恰好遇見陛下,能替陛下籤解一二。”
她這番話說的極好,本來是明帝來寧國公府才能遇見慧空大師的,在瑩妃的語言藝術之中,就換成了慧空大師有緣能得見明帝,讓明帝聽了很順耳。
明帝點頭,望向瑩妃的眼神便柔和了一分,只是眉頭依舊爲那一句話不得解而深鎖,“愛妃所言極是,朕今日來還是爲給安老太君祝壽,時辰差不多了,也該開宴了。”
隨着明帝的一句話,瑩妃極爲溫順的一笑,眼眸裡卻閃過一抹詭異的光芒,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對着後面的丫鬟撇了一個手勢,然後恭順的隨着明帝的步伐,款款而行。
隨着內侍一聲高揚的“陛下駕到!”所有人都蹲下來行禮,雲卿也不例外的從休憩用的石凳上站了起來,屈膝行禮。
而安雪瑩作爲主人家的孫女,急急的往前方行了幾步,站到了前方,與安初陽等並排而立,行大禮候着明帝的大駕。
待明帝的腳步一踏進花園,以安老太君,薛國公爲首,與其他的在場的衆人一起齊聲道:“恭迎陛下聖駕,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瑩妃款款前行,步伐優雅迷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隨着明帝一起進來,眸光在場上掠過,漂亮的眸中有一絲含着不懷好意的光芒在雲卿身上略微頓了一頓。
跟隨在明帝之後的,還有四皇子的身影,他一雙鷹隼般犀利的雙眸在園中衆人中飛快的發現了那一抹身影,目光裡掠過一絲驚豔之後,浮上的便是深深的冷意。若是她是與自己一邊的話,他可以考慮留下她的性命,但是此次她的作爲,讓身爲皇后之子的他,承受了太大的壓力,這段時間他疲於去應付各種各樣的攻擊,而這一切,僅僅是由一個商人之女促成的。
這般的聰明睿智,若是幫助他多好,可偏偏要針對她,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說他心狠手辣了,任何一個阻攔他前往帝途的人都不可留。
四皇子眸光帶着一絲眷戀,還有一絲可惜,更多的卻是陰戾之氣,再好的女人,都不會有江山重要,沈雲卿,只怪你站錯了陣營,今日之後,九泉之下,莫要怪我。
從前方送來的目光透着森冷的氣息,讓雲卿極爲敏銳的捕捉到,心內猛然的一緊,而隨着衆人高聲拜見完明帝之後,花園裡出現了極靜的氛圍,與此同時,天空上忽然傳來一聲破空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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