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雍親王府,炎妃然纔想起自己來這裡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叫拓跋藺請她頓飯,她懷念望江樓的八寶珍扒鴨,誰知卻讓她聽到不該聽到的話,若時光能夠倒流就好,那她現在就不必煩惱。
芊蔚掀開馬車布簾,問她道:“公主,我們回去嗎?”
“不,我們去望江樓吃飯。”折騰了一個上午,她就在皇后那裡吃了幾塊糕點,現在餓得貼肚皮了。
“好。”
兩人上了馬車,炎妃然忽然想起什麼,問:“這幾天好像沒見到郝統領和小九,他們都幹嘛去了?”之前因爲聯親的事忙,而郝丞竣是西臨國禁軍統領,不方便跟隨她進宮,所以一直都讓他保護着軒轅瑤,但自擂臺的事後,軒轅瑤似乎比她還忙。
“聽柑橘和柳橙說,這幾天九公主都去了靖王府,但沒有說去哪做什麼。”除了炎妃然的事,其他人的事她一概不理,若不是炎妃然提起,她也不會主動提。
看來軒轅瑤對靖王的感情是真的,但註定沒有結果了,等她的婚禮舉行後,他們都要回西臨去。
就郝丞竣比來北越時安靜,安靜得令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之前他還催着她給軒轅璿寫信,後來她忙於選夫婿的事,將此事忘記了,但他並沒有來催收信件。至於軒轅璿她的確不敢得罪,所以一直都敷衍着他,隨便寫兩句話來應付着。
兩人靜默了一會,馬車已來到熱鬧的市集,炎妃然掀開窗布簾,看着邊上的林立商鋪和酒樓,暫時將鳳雲汐喜歡拓跋藺的事拋諸腦後,好好感受這片熱鬧繁體的街市,這一刻,她放鬆了自己,不必逼自己處處活在提防中。
芊蔚想起了什麼,原本閉目養神的她,忽爾道:“公主,既然你已選擇了雍親王,那奴婢還要不要裝扮別人,接近董若涵?”那天殿前對質後,太子將董若涵帶回府裡,讓她以夫人的身份住下。
“要,當然要。”將董若涵交給太子處置,就是想用來對付董若婕,她現在雖是一個夫人,但起碼以住進太子府。
就在此時,熱鬧的街市似乎起了騷亂,圍觀的人將他們的路塞住,無法前進。
“公主,在這等着,奴婢去看看。”說着,芊蔚走出馬車,不一會,她回來道:“是打架,一羣地痞惡霸模樣的人的揍打一名買畫小販。”
“嗯。”她不想多事,就在馬車裡坐着,等着人羣散去,只是肚裡餓得嘰嘰咕咕地響起來。
圍觀的人很多,看不到裡面毆打的情況,可小販那尖銳叫喊的聲音卻讓羣外的人聽得很清楚。
“天理昭昭啊!天子腳下,你們居然敢草菅人命!”
圍觀的百姓沒有人敢出面,睜着眼敢怒不敢言,那羣惡霸中,帶頭模樣的男人說:“這條街是爺的地盤,收你保護費天經地義,你不交,就是與爺作對!不交是嗎?打!繼續給爺狠狠的打!”
“公主,要不要去救他?”芊蔚忍不住問她。
因爲她曾經有這樣的經歷,年幼時爲三餐,和爺爺在街頭擺攤被惡霸毒打,幸好當時有位少年將軍出面救了他們爺孫,爺爺年事已高,受不了這頓毒打吐血身亡,那位少年將軍見此,不但幫她安葬了爺爺,離開時還給了她一筆銀子,足夠她生活半輩子。
炎妃然想了一下,道:“你拿銀子幫那位小販交了,順便打探一下怎麼回事。”
她原不想惹事,到時讓人去打聽一個這裡歸誰管,再把這裡的情況彙報給京兆尹的,看但此情形,若沒有人出面解救那小販,只怕被打死了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好。”芊蔚轉身走往人羣,鑽了進去,對地痞惡霸道:“這幾位大爺手下留情!我來替這個大哥交錢。”
惡霸們見有一位清秀的小姑娘出面求情,立即停了手。那位帶頭的惡霸,笑吟吟的說:“這位姑娘,我們是按規矩辦事,只要交了錢就沒事。”
被揍得鼻青臉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青年說:“姑娘……你我素未平謀面……你此舉助紂爲虐……萬萬不可。”
見他如此不識時務,惡霸中有人又狠狠地踢了青年一腳。“閉上你的狗嘴!”
芊蔚迅速地從懷中拿出一錠銀來,交到惡霸的手上,惡霸們這才收斂起惡劣的行爲,心滿意足地走了。
圍觀的百姓四下散去,芊蔚走過去將青年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的塵土。
“很痛吧?沒事的,交了錢,你可以安心擺攤了,以後賺了錢,就交點給他們,免得又受皮肉之苦,就算要懲治他們,也交給官府,你一介小市民,哪有能力跟他們對抗?”
當年她遇到的是一位權位高的少年將軍,由他出面,當地的惡霸受到懲罰,真的不敢出來使惡。她這次跟公主來北越,也是想順便找那位少年將軍報答他當年救命之情,可惜……
“姑娘你有所不知。”青年擦去嘴角的血痕,憤憤然道:“官商勾結,相互包庇,把京都城的街道劃分爲幾個區,各自設了商會來管理。這些商會藉着收取保護費的名義,壟斷了這裡所有的買賣,我們不僅出攤要收錢,要登記,而且每天還限定了出攤的時辰,按攤位在大小或位置好與差收費。這不是要逼死我們平民百姓嗎?”
“沒有人管嗎?武承帝是否知道此事?”芊蔚面色凝重。
“若知道豈會這樣嗎?我們老百姓反映了多少次,可是總不見有人來正視這事,朝上肯定是有人將此事攔截下來,能將這些事壓下來的,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姑娘,你爲我交的錢,我現今無力償還,能否則寫給你寫張借條。”
“小事一樁,你毋需放在心上,就當江湖救急吧。”她再拿出兩錠銀子,怕青年會推搪,塞到他手中道:“這裡還有些錢,你拿去看傷吧。”語罷,即返回馬車去,將此事稟報給炎妃然。
炎妃然點點頭,沒有說什麼,她知道,皇帝座下誰能這麼大本領將此事壓下來,不就是那幾個仗着有後宮當靠山的人麼。只怕這些百姓也看出來,所以不敢有人出面說什麼。
望江樓雖說只招待在京城有顯赫身份背景以及權貴人士,但也有例外,只要看上去衣着華麗,整潔大方,也會允許進入。
炎妃然今天的裝扮淡素,但衣質相當好,再加上她本身就有種高貴雅典的氣質,任誰見到她都不敢將她的身份看低,而她的到來,立即成了望江樓的一道美麗風景。
她上了二樓,樓裡設有包廂,但她沒有進去,找了個靠窗的雅座坐下,芊蔚就坐在她對面。她們這個座位可以看到外面整條大街。點了兩個招牌菜,剩下的她讓芊蔚點,然後背靠椅子,一面疲憊的望出窗外。
天氣仍是灰暗暗的,街上的小販叫囂着,遊逛的人們四處流連,正打算收回目光,欣賞樓下的歌舞表演時,餘光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對街的一間客棧前,她定神一看,竟然是郝丞竣。他不是跟着軒轅瑤嗎?怎麼一個人來客棧做什麼?
就在這時,她又見到三個衣着奇怪的異鄉人來到客棧,在經過郝丞竣時,其中有一個與他對望一眼,輕輕點了點頭,這個細微的動作,若不仔細看,真會被忽略。
這幾個人與郝丞竣認識的?那個與郝丞竣點頭的異士,忽地轉頭朝她這邊掃了一眼,纔跟着其他兩個走了進去,接着,郝丞竣等了片刻,才走了進去。
如果是一般狀況,她可能不會好奇,但剛纔與郝丞竣點頭那位異士,她好像在哪裡見過,可一時想不想來,於是她對芊蔚說:“剛纔郝統領走進了對面的客棧,進去看看他在幹嘛,不過要小心,千萬別讓他發現了。”
“好。”芊蔚立即下樓去了。
炎妃然看到芊蔚走進客棧,腦裡猛地閃過一個畫面,她記想那個異士在哪見過了,而這時,小二將菜端上來。
“哇,好香啊,怎麼吃飯也不叫上我啊。”
突然其來熟悉的嗓音讓炎妃然猛地轉臉,見到拓跋藺已在芊蔚剛離開的位置坐下,拿着筷子很不客氣地挾了塊肉放準備放進嘴裡。
她立即抄起面前的筷子,往他左手背打下去,“誰要請你吃的?”
拓跋藺左手一縮,可到嘴裡的肉卻因爲抽手時掉到桌面上,他笑嘻嘻的說:“娘子生氣啦?那這頓飯讓爲夫請吧。”
“誰是你娘子,你別在這裡認親。”她瞪他,一見到他就不由想起他是鳳雲汐喜歡的男人,心裡極不舒服的。
“臻臻,皇上的婚詔都下了,我王府也張燈結綵,就等你過門,你不是我的娘子誰纔是呢。”
“想要嫁給你的女人多的是,根本不差我一個。”她賭氣道,其實也知道自己這麼說很幼稚,可看到他一副吃定你的模樣,就忍不住踩他兩腳。
“你吃醋了?”他像發現新大陸般興奮道。
“本公主什麼都吃,就不會吃醋。”
“不會?嗯?”說着,他坐過來,故意在她身上蹭蹭磨磨。“我都聞到一股酸酸的味道了。”
聽了芊蔚的話,後來去問帶她們逛王府的家僕,才知道她聽到自己和鳳雲汐在假山裡說的話,立即趕去京華園,發現她還沒回來,便想到她可能來了這邊,果然見到她坐在望江樓裡。
“哎呀,你幹嘛啦,這不是你家啊。”她推開他,尷尬地往四周掃了眼,幸好大多數目光都被樓下的歌舞表演吸引去了。
“是不是在我家,你就可以任我怎麼抱?”他擡起頭,一面期待的看着她。
“抱你個頭!”她瞪着他,生氣道:“你什麼時候才能正經一點呀?”她前世肯定與他弄亂骨頭,不然怎麼見到她,不是摟摟抱抱,就是用語言來調戲她。
“好吧,我現在正經了。”他真的愛煞了她生氣的容顏,所以見到她總忍不住逗逗她。
炎妃然沒有再理他,因爲她真的餓極了,跟他吵也要吃完飯再吵,只是……她想到芊蔚還沒有吃飯,就讓她餓着肚皮去跟蹤郝丞竣,有點食不滋味了。
“怎麼不吃了?”見她放下筷子,他問。
“你一直盯着我,怎麼吃呀。”她白了他眼。
“那我不看你,來,試試這塊魚頭,不錯的。”他挾了一塊魚頭放到她碗裡。
“你是豬頭啊,我不吃魚頭的。”她立即將魚頭挾起,放到他碗裡,不過,卻順手將魚眼挾走,放進嘴裡。
拓跋藺盯着她問:“你喜歡吃魚眼?”
炎妃然再白了他一眼,“不喜歡我幹嘛吃。”
她又挾了一塊鴨下巴,細細地咀嚼着。她吃相很斯文,儘管動手抓着吃,可看起來一點都不粗俗,而且很優雅,咀嚼時嘴巴是閉合着,更沒有發出咀嚼的聲音。
“等會吃完,我帶你去豆腐花。”拓跋藺道:“那天晚上我們太晚了,店家都關門了。”那晚他帶她出來吃飯時,曾承諾過的。
“不去。”吃完這些,她肚子那能裝得下其他。“我不吃蒜頭。”又見他挾了一塊蒜頭到碗裡,立即出聲阻止。
“菜裡都放蒜頭,不差吃下肚裡。”
“蒜頭是用殺菌和調味的,可吃下肚裡又是另一回事。”
她最討厭吃蒜頭了,但菜裡沒有蒜頭又不香,很難決擇。人生也是如此,得與失是一對永恆的矛盾。所以,她退了一小步,只嘗其味,不吃其肉,也算是一種平行吧。
看偷瞄了一眼拓跋藺,心想道,如果拿他和鳳雲汐之間的事看作是吃蒜頭,她只跟他成親,不跟他談感情,到時成功身退,將他完整的還給鳳雲汐,這是不是也只嘗其味,不吃其肉?
“問你一個問題?”他突然嚴肅起來,盯着她美豔的臉龐。
“什麼問題。”她隨口應着。
“爲什麼兩個不相同的人,卻有很多習慣或小動作都很相似?”
炎妃然正挾菜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漫條斯理的放了塊到嘴裡咀嚼,想到用詞後,她道:“潛意識作祟吧,因爲你希望對方像,所以對方無論做什麼,你都會覺得像。打個比如,你很喜歡一個人,當她往你的方向看來時,你會以爲她是在看你。”
他爲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習慣或小動作?他應該不是說她吧,因爲以前她跟他相處不過一年多,後來見面不是吵架就是互相不理睬,他又怎麼清楚她的習慣或小動作呢?
“是嗎?”他黑色的鳳眸仍緊緊的盯住她,薄脣微啓,“你還沒有說你身上爲什麼會有噬魂心魄?據我說知,這顆珠子是有鎖魂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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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你說對了。”從那晚他問自己時,她就知道這個問題是逃不開的,而她也不打算隱瞞,因這件事情,他只要有心調查,就一定能查到。
她很淡定的說:“我曾經在很高的地方掉下來,受了極重的傷,醒過來後,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噬魂心魄,後來有個人說,我原本已死了,是她用這顆珠子救回我的魂魄,所以我每個月必需要服用她的藍藥丸,直到這顆珠子完全跟我融爲一體。”
“既然有藍藥丸,爲什麼那晚你的寒毒會發作?”
“她是有要求的,如果達不成她的要求,自然沒有藍藥丸,那晚是我第一次發作。”她有問必答,誠實吧。
“她的要求是什麼?”
“嫁給太子。”她半真半假的說。
“哦?”他挑起濃眉,“她是太子那邊的人?”剛纔她那麼說,他是有理由懷疑的,爲了達到目的,拓跋凜什麼都能做出來。
“不是。”
“既然如此,你爲何後來要讓自己受苦?”他知道她仍有事情隱瞞。
“是她太心急了,何況被你這麼一擾和,我的清白都被你毀了。”她瞄了他一眼,撇嘴道:“而你會讓我嫁給他嗎?”她很巧妙地將話問題轉移。
“你挺有自知的嘛。”他低笑,承諾道:“不過你放心,嫁給我後,你不必再管她要你做什麼,只安心當我的王妃就行了。”
她微怔了一下,問:“你相信我說的?”
拓跋藺伸手撫上她細緻的臉孔,低柔地道:“相信。”
炎妃然愣愣地看着他,有股溫溫的,暖暖的感覺在心裡劃過,讓她涌起一種衝動。
“既然你相信了我這個故事,你相會我就是炎妃然嗎?”可是她最後忍住沒問出口,她怕他會鄙視她,會嘲笑她當初的愚蠢。
最後,她逼自己別開臉,冷哼了聲,問:“那你呢?你和鳳雲汐真的沒有關係嗎?如果她一定要嫁給你,你會娶她嗎?”與睿王想娶鳳雲汐又想娶她一樣,她絕對不會同意兩人同嫁一人。
“我和她的談話你都聽到了?”他深邃的眸鎖住她晶瀅的眸子,笑道:“那你一定聽到我說,我不會給她什麼,目前我只想娶你爲妻,一旦成婚,我只會是我妻子一個人的丈夫與情人。”
他的話露骨而且大膽!她臉微微發熱。但想到她自己不能給他什麼,要他這樣守着自己,又覺得對他不公平。
矛盾啊!
“其實我們成親以後,你可以找其他女人的,只要不會專寵某人,或者給我難堪。”婚後她並不打算跟他做正常的夫妻,否則,一旦有了關係,以後離開就難了。
拓跋藺好笑地挑起眉。“還沒成親就想把我推給別的女人,你這妻子好大的度量。”
“不是,我……小心!”她忽見前面銀光一閃,一枚暗器直往拓跋藺射來,她快如閃電般將他推開,暗器由他們中間直插向身後的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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