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〇三五

“皇后娘娘可是倦了?那奴婢也就不叨擾了。”韋才人說,起身要退下,卻被崔皇后叫住。“本宮只是不想見婉妃等人這裡沒個完,並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

韋才人聽了,這才放心的落座。她面對崔皇后時有些拘謹,臉上的笑容也很是羞澀,看起來像個沒長大的小姑娘。

確實也比崔皇后小了不少,崔皇后看着她這副外表明豔照人內在卻柔弱不堪的模樣,道:“你不必如此拘謹,本宮不會對你做什麼。”

韋才人連忙道:“奴婢不是拘謹,奴婢是……羞愧。”

羞愧?羞愧什麼?一時間崔皇后不懂韋才人的想法了。

韋才人說完這話後才察覺自己多言了,怕崔皇后誤會,又連忙解釋道:“奴婢只是覺得皇后娘娘如此才華橫溢,待人接物又如此寬宏大量,心中感到慚愧,所以不敢直視娘娘。”

總覺得……自慚形穢。如果是在之前,她絕不相信世界上會有崔皇后這樣的女人,身在後宮卻並不追求皇上的寵愛,甚至從不嫉妒。即使是被錯待,到了最後關頭也會正確的選擇,肝腦塗地也不後悔。

自己嫉妒的是這樣的女人呀!她有什麼資格去嫉妒?想通了的韋才人對崔皇后只有濃濃的崇拜,她忍不住想靠近崔皇后一點,再靠近一點,好像接近了對方就有了安全感,好像活着就踏實了,再也不是渾渾噩噩的了。

崔皇后道:“本宮不愛聽阿諛奉承的話。只是你這話說得頗爲真誠,那便罷了,本宮受着。”說完打量了韋才人兩眼,道,“今兒個打扮的不錯,本宮很喜歡。”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何必每天一身素淨連點首飾都不帶,不知道的還以爲皇室多摳門呢。

被崔皇后一誇,韋才人小臉一紅,讓她本來顯得稍微蒼白的面頰變得格外柔和動人。只那一瞬間的顏色,便讓崔皇后覺得,皇帝之所以寵愛她不是沒有理由的。愛美之心人人有之,崔皇后也很會欣賞美呀。其實很多時候妃子們來請安,崔皇后看似淡漠地打量她們,心裡都是在欣賞這環肥燕瘦不同的美。她對這些妃子都沒有嫉妒或是厭煩,只可惜,再美的人,如果沒有美好心靈的襯托,看幾次也就膩了。

婉妃便是如此。崔皇后一開始覺得這姑娘生得美麗,可婉妃一而再再而三同她作對,將她視爲眼中釘肉中刺,好似她做了許許多多對不起她的事,時間一長,崔皇后也就不再對對方抱有善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就是崔皇后的行爲守則。

可是瞧見韋才人因爲自己一句誇讚就紅了臉,頓時忍俊不禁:“多大的人了,本宮只是誇你一句便紅了臉,若是皇上誇你你又如何是好?”

韋才人小聲嘟噥說:“奴婢纔不稀罕皇上誇呢。”

然後她便驚奇地望着崔皇后,發覺自己這是第一次瞧見皇后娘娘笑呢,那樣的乾淨柔和,竟像是天上的雲朵,卻又讓她有種想要泫然欲泣的衝動。

這麼久了,再沒人對她釋放過一點善意。她活得小心翼翼,卑微而謹慎,生怕哪一天,在不知道的時候便死了個乾乾淨淨。

沒有人能說一句真心話,也沒有希望能夠寄託。沒有家人沒有孩子,什麼都沒有,於是在這宮裡她能抓在手上的只有皇上的寵愛,但皇上從來不會只喜歡一個人。於是她恐懼,她不安,她迫切地想要成爲皇上最愛的女人,想要證明這一點,可是腦子又不夠聰明,於是做出一件又一件的蠢事。

那樣愚蠢又草包的自己,竟像是活在上輩子的事情了。

韋才人低下頭,藉以掩飾略顯酸澀的眼眶。

“對了。”崔皇后像是想起了什麼,她回頭吩咐如詩,“去將本宮給韋才人準備的東西拿來。”

如詩應聲而去,片刻後雙手捧着一些書本字帖走了出來,送到韋才人面前:“韋才人請接好。”

“這是……”韋才人納悶兒地擡頭看向崔皇后,不明白爲什麼她要給自己這些。

崔皇后雖然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很柔和:“本宮見你整日待在偏殿抄寫佛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什麼事兒都沒有,便給你拿了基本本宮以前讀的書,艱難晦澀的地方都有註釋。雖說我朝並不支持女子考科舉當狀元,但本宮覺得,女子多讀些書是好的。如今女子無法出頭,不代表日後也無法出頭。你要活得更有意義才行,雖然宮裡的生活枯燥無味,但若細心去找,也是可以過得很好的。”她難得說這麼長篇大論。“只是不知本宮此舉是否唐突,若是唐突,你不接受也沒關係。”

“不!奴婢喜歡!”韋才人從椅子上起身深深跪下去,心悅誠服。“奴婢叩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她深深地把頭埋下去,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淚。

她只是表達了自己想要交好的想法,皇后娘娘便釋放了善意。曾經她總是覺得自己受了錯待,覺得自己只是驕縱些愚笨些,腦子不夠靈光,但卻知分寸又善良。

皇上也曾贊過自己善良,看到受傷的小鳥都要好好好醫治,待到身體健康便重新放生。

可她真的善良嗎?她如果真的善良,就不會屢次三番想要陷害他人。陷害婉妃尚且可以說是爲了自保,那麼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做錯了什麼?

皇后娘娘纔是真正的善良,明明擁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卻仍然願意對自己這樣的罪人釋放出善意,內心如此柔軟,這纔是一國之母,自己是被豬油糊了心,纔想要取代她!

取代不了的,沒有任何人能取代崔皇后,只有她一人才配得上這皇后二字。

崔皇后也沒想到韋才人再擡起頭時就哭了,如詩忙扶着韋才人坐下,打趣道:“皇后娘娘送您兩本書您便感動的流淚了,改明兒皇后娘娘若是送您些別的,您是不是要用眼淚淹了咱們毓秀宮啊?”

韋才人也覺失態,連忙稱罪,正準備胡亂用袖子抹抹眼淚,面前便出現一方絲帕。擡頭是崔皇后秀麗的面容:“擦擦吧,本宮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

韋才人搖頭,接過那絲帕擦了擦淚,用髒了,沒敢再還給崔皇后,便將絲帕小心收進袖口,道:“奴婢給娘娘清洗乾淨後再還回來。”

“好。”崔皇后點點頭,正要說話,就看見張嬤嬤抱着小皇子出來了,小傢伙現在差不多能走,一發覺自己能走,他就喜歡上走路了,去哪兒都不樂意要人抱,也就剛睡醒迷迷糊糊那會兒能被抱一刻鐘,其餘時間是一點停不下來。

“母后!”奶聲奶氣地叫喚一聲,然後歡快地朝崔皇后撲過來,張嬤嬤嚇了一跳,趕緊跟在身後,如詩也嚇壞了,跟着過去,圍在小皇子周圍就怕他摔倒。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小皇子還真就摔了個狗啃泥,張嬤嬤如詩沒來得及護駕,立刻跪在了地上。崔皇后讓他們起身,露出趴在地上的小皇子來。

這小傢伙還穿着開襠褲,就看見一個可愛的白嫩嫩的小屁股撅着,不時地蠕動兩下,好像在等人去抱他。可等了會兒沒人理會,小皇子就納悶地擡起頭,發現張嬤嬤離自己很遠,平日裡和自己很好的如詩姑姑也這看着自己不動手。他不懂了,就去看崔皇后。

母后對自己張開了雙手。於是他樂天地從地上爬起來,但是因爲跑太快又摔了一跤,這回他吸取教訓,不用人幫忙,手腳並用,四肢着地爬得飛快,迅速竄到崔皇后腿邊,抱住她小腿,小猴兒似的往上攀爬。

崔皇后嘆口氣,把這小東西抱到膝上。小皇子坐在崔皇后腿上,好奇地看着韋才人。

韋才人有點緊張又有點期待,她一直沒有福氣擁有一個孩子,這一次她不打算再要孩子了,可是看着玉雪可愛的小皇子,實在是忍不住想要親近。

崔皇后輕輕戳了戳小皇子的肚肚,道:“叫韋才人。”

脆生生的奶音特別好聽:“韋才人。”

“奴婢給小皇子請安。”韋才人又跪了下來,然後起了身,充滿喜悅和好奇地看着這個小糰子,想到他之前只有那麼一點點大,如今竟然能長到這樣……

像是想到什麼,她突然變了臉色,對崔皇后說:“皇后娘娘,一定要保護好小皇子,不要讓惡人有可趁之機!”說完好像意識到什麼,又連忙解釋,“奴婢只是在胡言亂語……”

崔皇后點頭,道:“你說得是,這後宮也不是人人都安分守己的,小皇子的安危,本宮自然放在心上,你不必擔心。”

韋才人也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小皇子不是已經這麼大了麼,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吧?想想也覺得是自己想太多。

“你若是喜歡孩子,日後也會有,不必心急。”崔皇后說。

韋才人面上帶着笑,心裡卻毅然決然:不會有的,奴婢不會有孩子的。

正在這時,福公公尖銳的嗓音又傳來:“皇——上——駕——到——”

一聽到宣華帝來了,崔皇后臉上瞬間閃過一抹無奈。她已經被宣華帝磨得快沒了脾氣,這人臉皮忒厚,不管怎麼說都不肯罷休,也好,今日韋才人在,還打扮的如此美貌,也許皇帝心猿意馬,今晚就不來煩她了。

宣華帝一連在毓秀宮兩個月,不僅後宮頗有微詞,就連崔皇后自己都心煩意亂。若只是初一十五來那還好,畢竟其他日子皇帝可以翻別的妃子牌子,可他夜夜都睡在毓秀宮,說出去誰信這兩個月個們倆最親近不過貼着睡,還是宣華帝偷偷靠近的?

崔皇后不愛魚水之歡,她對這個有着本能的恐懼。不管是新婚之夜還是後來的肌膚之親,她都感到羞恥且窘迫。後來懷孕生子,有了斐兒,雖然斐兒讓她感到了幸福和滿足,但是生產那般苦痛,她是再不想嚐了。

太疼了,也因此她愛着這個孩子。那是從自己身體裡剝離的骨肉啊!

宣華帝又是滿臉興奮地竄進來,手上拿着個很漂亮的紙鳶,崔皇后看了就覺得頭疼,這三伏天要放紙鳶,皇上的腦子到底有問題沒有?

小皇子看了漂亮東西很興奮,伸着小手烏拉烏拉叫着,想要拿過來看一看。

宣華帝瞪了這有奶就是娘沒奶便是狼的小兔崽子一眼,心想自己也真是心酸,得有些好玩的或是好吃的才能哄到小皇子片刻的依賴和親近,等到玩膩了或是吃完了,人立刻就翻臉無情。才兩歲不到的小屁孩,竟然這麼勢利眼,他母后知道嗎?

“皇上拿紙鳶來做什麼?”

宣華帝嘻嘻一笑,問崔皇后:“渾姬,你看朕做的這個紙鳶好看嗎?”

“……好看。”的確是好看,崔皇后從不說謊。

“那就好,這是朕特意給斐兒做的,再過段時間不就秋分了嗎,到時候朕帶着斐兒去郊外放紙鳶去。”

秋分……崔皇后覺得他想得太早,那還得有段日子呢,爲了玩這麼拼的皇帝從古至今又能找到幾個?但是宣華帝這麼興奮,小皇子看起來也很開心,她也就沒說打擊這父子倆的話。“皇上,韋才人在這兒呢。”

被這一提醒宣華帝才注意到有韋才人,他哦了一聲,很平淡地說:“韋才人也在啊。”

“皇上,韋才人的佛經也抄了不少了,依臣妾看,剩下的便免了吧。”

宣華帝毫無原則地答應:“好的。”

韋才人謝了恩,便要告辭,崔皇后頻頻對宣華帝使眼色,明裡暗裡暗示他美人要走了,奈何他似乎變成了一塊木頭,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等到韋才人不見了影兒,崔皇后才問宣華帝:“皇上不去關心一下韋才人嗎?”

“關心什麼?”宣華帝蹲在地上跟小皇子一起折騰風箏線頭也沒擡。“朕不是免了她的抄經書嗎?”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哦,朕知道你是哪個意思。”宣華帝百忙之中抽出一眼的時間瞧瞧崔皇后。“但朕不想。”

崔皇后也就不說話了,皇帝的品味說變就變,哪裡是她能揣測的。只是看着這一大一小兩個不着調的在一起玩,她無奈地嘆了口氣,覺得小皇子的儒雅之路怕是越來越難走了。

卻說這邊韋才人抱着崔皇后給的書本字帖離開了毓秀宮,路上她就覺得哪裡不對,直到回了偏殿,坐在那兒呆呆地出了好久的神,才如夢初醒。

皇上對皇后娘娘的態度不對!

雖然她已經記不大清楚,很多細節更是早就忘了,但最基本的她還記得,皇上對皇后娘娘的厭惡和排斥是那樣明顯,這是她多次攻擊皇后娘娘的依據,可方纔是她看錯了嗎?皇上不僅沒有對皇后娘娘惡言相向,甚至還有求必應?

這是……發生了什麼?

韋才人伸手翻開一頁書,書本上的用硃砂筆和毛筆分別作了批註,字體娟秀而大氣,一看便是出自崔皇后之手,見解和分析也十分到位,用語簡潔明瞭,即使是韋才人這樣的沒讀過什麼書的女子也看得懂。

想起崔皇后說女子多讀書是好的,韋才人便想要好好把這幾本書吃透,那樣的話也不至於再被人嘲笑是草包。她即使是草包,也要做個博學多才的草包。

但話又說回來,皇上爲何對皇后娘娘突然那麼好?還有突然不在後宮留宿……這樣的事情出現在皇上身上實在是太可疑了,因爲誰都知道當今聖上喜歡美人!

這突然間修身養性了,說沒有什麼原因,誰信?

可會是什麼原因呢?

不過自己又有什麼資格說皇上,她不也是性情大變嗎,如果不是重新回到皇后娘娘還活着的這一年——等一下,重新回到這一年?

難道說皇上——

韋才人雙手顫抖,她猛地捂住嘴巴制止險些無法剋制的驚叫,若是被人得知自己在想什麼,怕是要被人當成妖怪用火燒了!

這樣就說得通了,這樣就說得通了!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會這樣!皇上、皇上他也是重生之人!

和自己一樣,都是重生之人……怪不得她會覺得現在的皇上和以前很不一樣,怪不得現在的皇上對皇后娘娘那樣好,怪不得小皇子能活過一歲生辰沒有夭折……本來她還以爲是自己的重生擾亂了時間線,於是小皇子平安活過了一歲,卻沒想到復活的人不僅她一個!

皇上竟然也是重生的,難道他也後悔了?

肯定後悔了吧,失去那樣的崔皇后,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傷心的事情呢?

韋才人握緊拳頭,她覺得自己需要小心一些了,皇上不是可以隨意欺騙的人,之前那巫蠱娃娃事件,怕是皇上心中就有數了吧?

可是韋才人又止不住地害怕。自己能猜到皇上的重生,難道皇上不會注意到自己?即使現在不注意,但早晚她躲不過去。

只要自己照常活下去,只要自己親近皇后娘娘,皇上總會看出來的!

韋才人頓覺坐立難安。她站起身在殿內走來走去,一夜都沒睡好,最後早上是頂了倆黑眼圈去毓秀宮請安的。

崔皇后問她:“昨天可讀了書?”

韋才人誠實地搖頭:“奴婢昨兒沒心思讀書。”

“爲何?”

“奴婢……”

“若是有難言之隱,便不要說了。”

韋才人突然跪了下去:“奴婢想求娘娘一件事!”

崔皇后訝然:“你先起來,什麼事起來再說。”

韋才人依言起身,纔對崔皇后說:“……奴婢想見皇上一面,單獨的。“

“這是爲何?”

“皇后娘娘不要問了,奴婢是真心有急事想要稟報皇上。”

崔皇后雖然很奇怪,但還是幫她安排了,讓她把毓秀宮熬的八寶粥送一份去御書房。

皇帝一聽皇后娘娘給送來了粥,頓時感動的熱淚盈眶,這可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收到來自皇后的安慰!他太高興,所以沒注意到福公公古怪的眼神。

可是這送粥的人卻叫他不開心了,宣華帝把硃砂筆往硯臺上一擱,不爽地問:“怎麼是你?”

韋才人先將粥交給皇上身邊的福公公,而後擡起頭道:“奴婢有話與皇上說。”

是的,經過一整夜的思想角逐,韋才人決定和皇上說實話。她沒有信心瞞住皇上一輩子,人有什麼改變是無法逃過善於觀察的眼睛的,更何況皇上是什麼樣的人物。即使她一輩子都窩在偏殿不出來,早晚也會露馬腳,倒不如直截了當說實話,興許還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什麼話,說吧。”宣華帝沒太大興趣,不是崔皇后親自來,他整個人瞬間低落了。

“請皇上屏退左右。”

宣華帝好笑地看着她:“朕若是不呢?”

韋才人擡頭看他,朱脣微起,上下一碰,便吐出幾個字來:“開元之亂。”

宣華帝的表情瞬間變了!

他眼神陰鷙,就只是一瞬間,整個御書房充斥着濃濃的殺機!韋才人恐懼不已,她止不住地打哆嗦,卻爲了活命還要努力生存。福公公等人雖不知發生了什麼,卻也看得出皇上此刻正在暴怒狀態,於是趕緊退下,想了想,還是親自跑一趟毓秀宮給皇后娘娘報個口信。現在皇上最聽娘娘的話,希望娘娘能來控制一下局面。

“你再給朕說一次。”宣華帝一字一頓地要求。

韋才人深深吸了口氣,鼓足了勇氣,聲音卻仍然在顫抖。“開元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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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元,那是襄王蟄伏十餘年,謀權篡位失敗後史官所記下的稱呼,除了宣華帝沒有任何人知道。因爲在那之後,他便將年號改爲了平崔。

開元之亂與平崔之治,很矛盾卻又很和諧的出自同一位君主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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