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診所小社會
曉行怔了一怔,掛了個號,安靜地坐在人羣中等待。身邊坐着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年輕的年老的,男人女人,商人農民,表情各異,一間診所的待診大廳彷彿成了大千社會人生百態的縮影。
她從心神不寧開始等待,不知道等待了多久,逐漸等到心平氣和,萬念俱寂,才聽到裡面宣讀叫到她的號碼,趕快將衣服略作整理,匆忙走了進去。
診醫大堂古色古香,一名中年人坐在桌案的對面,純白色重磅真絲的中山裝,普通樣貌略帶着和善,只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看了曉書一眼,輕聲問道:“怎麼替家人求醫嗎,我這裡一般只接待病患本人的。”
曉書點點頭,將手裡一直攥着的報紙放在桌案上,輕聲說道:“施醫生,我是看到這張報紙纔來的。這上面說您用鍼灸治療了植物人病患,我的父母也是腦死亡,都躺在家中,我希望您也能救救他們。”
施針聽她說完,眼中微微現出一抹同情和安慰,不管是誰,父母雙親都遇到這種情況,心裡一定都很難過。但是施針輕聲說道:“是治癒了,但是偶然治癒的,不一定每個人都行。”
曉書輕聲說道:“不管行不行,能不能求您試一下。”
施針想了一下,輕聲說道:“按理說,他們不方便移動,我應該過去看看。可是外面的病人也都需要我,預約診病的號已經排到幾個月之後,若是想要我診斷,就要等到那個時候。”
他輕聲解釋,言談中也很無奈。
曉書怔了一下,她看到外面的情形,心中做好準備,也許要等上幾天,卻沒有想到要等上幾個月。
她躊躇了很久,知道不應該提錢,也許提錢也無濟於事,但還是忍不住說道:“施醫生,多少錢都行,我們是很有財力的國際集團,幾百萬上千萬都行,只要您願意先去看看我父母。”
她提出的金錢回報可謂豐厚之極,但是施針只是搖搖頭,卻也沒有覺得她提出錢來就市儈庸俗,很能夠理解她爲親人的心情,輕聲說道:“抱歉,這位小姐,如果你想預約,現在可以去預約臺那裡登記,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可以讓下面的患者進來了。”
曉行失落地坐回到凳子上,然後失魂落魄地拿起皮包向着外面走去,她看到新聞滿心期待地趕來,卻沒有想到這樣令人失望。她知道外面每一個人都很重要,甚至難過會超過她的父母,因爲他們已經沒有了知覺,而那些病人正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有些也許正在生死之間徘徊。可是誰不是把自己看的比他人重要,誰不是把自己家人健康看的比他人的健康重要。
她漂亮的眼中又是悲傷又是不甘,噙着淚光,努力不讓它掉下來,腦海裡仍然竭力轉動着念頭如何能把事情提前一點,她想着那滿庭等待看病的病人。金錢不能收買醫者的靈魂,但是如果收買病患的靈魂呢,總有些人會因爲貧窮而妥協。
她腦袋裡升起這個念頭,走出去的步伐已經堅定很多,施針的聲音卻在後面提醒,說道“爲了提前準備藥材,便於診療,所有預約的病人都要提前寫明病症,即使有預約號碼,症狀不對,只能算作作廢。”
這也是施針爲了病患考慮,一方面能夠提前準備,成竹在胸。另一方面,不是非要施針診治的疑難雜症,診所裡其他醫師便可以當場治療,免去病人等待之苦。實際施行起來,才發現還有一種功能,防止了一些有錢人的特權,即使他們買到號碼,病症不對,施針也絕不破壞規矩。
他看到曉書的神情,已經看出她的心思,因此提前警醒,以免她更加失望。
果然曉行的腳步踉蹌了一下。
施針猶豫了一下,念着她一片孝心,輕聲說道:“其實國內鍼灸技藝高深的中醫不只我一個,H市還有一位中醫傅斯年,也十分擅長針灸。關於用鍼灸治療腦死亡,我們曾經探討過,兩個人對這個病症的治療方法深入討論過,我是按照我們兩個人的思路治療好那個病患的。若是你能上他那裡看看,也許會有成效也說不定。你也可以先在這裡預約,兩手準備,到時間你沒有約到傅斯年,我便會去看你的父母。”
曉行的身子震動一下,眼中有淚有笑,轉頭重複道:“傅斯年,您說的難道是素心堂的醫藥顧問傅斯年嗎。”
“可能吧。反正是傅斯年。”施針不問世事,並不關心外面世界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只知道傅斯年,不知道素心堂。
曉行聞言破涕爲笑,連聲道謝,說道:“謝謝你,施醫生,謝謝你,原來是傅斯年嗎,居然是傅斯年,我怎麼會捨近求遠。”
她一邊說着,一邊向外面跑去,晶瑩的淚珠揚在身後,卻留下了一串笑聲。
施針愣了一下,突然想到她必然是光念着傅斯年,忘記要到這裡預約。他想了想,撥通桌子上的電話,讓負責預約的人按照順序記下有一個年輕小姐預約她父母的腦死亡鍼灸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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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B市新興工業園區的藥廠。煥然一新的素心堂新廠區沐浴在夕陽薄金色的餘暉裡,美得像一幅畫。
曉書和傅斯年正在辦公室裡加班整理新藥報批的資料,旁邊放着兩份剛剛吃完的盒飯,曉書起身將兩個空飯盒清理掉,抱歉地說道:“斯年,真是抱歉,等到食堂建立起來就好了,免得你天天加班還要和我一起吃盒飯。”
傅斯年擡頭不在意地一笑,正想要說話。
辦公桌上的電話震天般響起,那樣急促突然,倒是嚇了兩人一下。曉書接起電話,聽到裡面傳來曉行迫不及待的聲音,說道:“曉書,你和傅斯年在素心堂新廠區嗎。我來找你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