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羅建飛看見飛電歡欣地朝自己跑來,在自己身上撞了一下,然後停下來,眼睛看向前方。羅建飛也下意識地跟着往前看。一個人影出現了,慢慢變得清晰,羅建飛只覺得自己的心怦怦跳,這個人,就是飛電的前主人谷宇。
谷宇面上帶着微笑,站在自己面前,然後就把頭湊過來了,嘴脣貼上了自己的。羅建飛呼吸一滯,忘記了閃躲,谷宇伸出舌頭來舔他的脣,羅建飛反應過來,用手托住對方的頭,加深了這個吻。吻着吻着,發現面前的人變成了另一張臉,他用力眨眼,這人,可不是季夏?
羅建飛一驚,睜開了眼睛,燈就在此時亮了,季夏坐起來,掀開被子下了地,然後拿着褲子開始往身上套,撅着屁股對着羅建飛的方向,突然轉過頭來,對上了羅建飛睜開的眼,笑着打招呼:“飛哥,早。”
羅建飛垂下眼簾:“早。”羅建飛坐起來,將手覆在臉上,剛纔那個夢真邪門。
時間是清晨五點,因爲天亮得晚,訓練時間也稍稍推遲了些。此時外面隱隱有點晨曦,但是被屋裡的燈光一照,顯得黑漆漆的。
季夏迅速洗漱完畢,回屋的時候,羅建飛正好出來洗漱,季夏看了他一眼:“飛哥,你好像流鼻血了。”
羅建飛一驚,伸手摸了一下,果然有血跡,臉上立即有些發燒。季夏卻沒注意到,他說:“北京的天氣就是太乾了,我剛回來的時候也不適應,也有點流鼻血。”
羅建飛聽他這麼一說,也就坦然了,起碼季夏沒有往歪處想,他淡淡說了聲:“沒事,適應了就好。”
季夏說:“等等,我從家裡過來的時候,我媽好像給我塞了很多東西,我去找找。”說着去翻櫃子,然後驚喜地說,“果真給了我一袋子梨。”按說謝雪瑩是不會給兒子送梨的,但是聽兒子說回來喉乾舌燥,還流鼻血,就不忌諱那麼多了,買了一大袋子水晶梨給季夏。
季夏揀了個最大的梨出來,然後拿出小刀開始削皮,羅建飛洗漱完畢進來的時候,季夏已經將梨削好了:“飛哥,給你。”
羅建飛看了一眼:“你吃吧,我自己削。”
季夏將梨遞到他面前,固執地要求他接過去,羅建飛只好接過來:“謝謝,這麼大的梨,分你一半吧。”
季夏看着他,搖了搖頭:“飛哥,你不知道,不能分梨的?”
羅建飛一愣,點了下頭:“那好吧,我自己吃了,多謝。”
季夏咧嘴一笑,虎牙都露出來了。羅建飛垂下眼簾,嘴裡的梨甜津津的,又有丁點兒酸,一如他現在的心情,甜甜的感動,又有些兒酸楚。
他們一邊訓練,一邊等待辦簽證,德國比賽的時間是十月初,也就差不多是這邊國慶假的那段時間。他們在北京訓練的時間並不會很多,等簽證一到,就要出發了,畢竟軍犬需要時間去那邊倒時差,適應環境。
因爲是出公差,簽證很快就下來了,機票也訂好了,行程一共是12天,除去路上的兩天,能在德國待上1o天,比賽結束之後,還有一天多時間可以休整。
出發時間是9月28日傍晚的飛機,十來個小時就到了,因爲時差的關係,到那邊仍然是當天晚上。
出發之前,季夏拉着羅建飛去請了一天假,去市區置辦一些東西。羅建飛有些不太願意去:“什麼東西部隊都有發的,不用買了吧。”
“出一趟國,起碼要去逛逛吧,我們去兌換一點歐元。而且總不能一直穿軍裝吧,訓練和比賽時穿軍裝,出去逛的時候,總不能也穿軍裝吧,你沒帶便服過來,我們去買兩套。”季夏拽着羅建飛的胳膊往外走。
羅建飛說:“那飛電呢?”
“飛電今早不是已經訓練過了嗎?明天還要坐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得讓它好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飛哥你來到我的地盤,不想讓我儘儘地主之誼嗎?”季夏睜大眼睛看着羅建飛,眼神充滿了期待。
羅建飛看了一眼,不再堅持,跟着他出去了。
兩個人出了基地,沿着公路一直往風景區車站走,這次沒有車來接他們,季夏也不打算讓家裡人知道,這麼好的約會機會,怎麼能讓人打攪了。
“飛哥你爬過長城沒有?”季夏指着不遠處的長城問。
“沒有。”
“那我們找個機會去爬一下吧,不是說不到長城非好漢嘛。我都好多年沒去爬了,就小學時組織春遊去過。”其實他自己根本就沒去過長城,還是以前的季夏去的。
羅建飛笑了一聲:“你覺得我不是好漢?”
季夏笑眯眯的:“飛哥當然是好漢。”不是好漢自己能瞧得上麼。
“不過有機會是該去爬一下的,古人智慧和勇氣的結晶。”羅建飛嘆息一聲。
“我和飛哥一起去。”季夏趕緊接話。
兩人坐車進了市區,季夏帶着羅建飛直奔王府井街的商場。看中喜歡的風格,拉着羅建飛進去,拿起衣服就往羅建飛身上比劃:“飛哥,這個好看,你去試試。”
羅建飛看着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商場,又看着這裝飾簡約的店鋪,心裡想的是,要不是自己認識季夏,真會覺得他是帶自己來這裡被坑的。
“飛哥,去試啊。你穿肯定好看。”季夏再次催促。
羅建飛嘆了口氣,拿着衣服進了試衣間,換衣服之前,羅建飛看了一下標籤,光一套西裝,自己三個月的津貼都不夠買啊,還有那件襯衫,價格都在兩千以上。羅建飛想了想,叫了一聲:“季夏,你過來一下。”
季夏正在店裡挑衣服,聽見羅建飛叫他,便過來了:“飛哥?”
羅建飛打開門,將季夏拉了進去。店裡的導購員全都看向試衣間,然後面面相覷,一個年輕女孩撞了一下同伴的肩,笑得神色曖昧:“我就說吧,他倆是一對。”
另一個女孩嘆了口氣,攤了下手:“哎,帥哥都只愛帥哥。”
羅建飛哪裡料到外面會有這麼一幕,他只是想跟季夏說一聲,這裡的衣服太貴了,但是又不能當着那些人的面說,便將季夏叫了進去。試衣間本來不算窄,但是裝了兩個一米八的大男人,就算不上寬敞了。
季夏心裡高興得要死:“飛哥,怎麼了?你怎麼還沒換衣服。”
羅建飛壓低了聲音說:“季夏,這衣服也太貴了吧。一套西裝就要一萬多,襯衫也要兩千多,你確信我需要買這衣服?”
“啊,這麼貴?”季夏撓了撓耳朵,上次周昭雲帶他來買衣服,說是送衣服給他,全是全都是周昭雲付的帳,他根本就沒注意到衣服的價格。而他的記憶中,以前那個季夏也是逛這樣的商場的,所以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還有西單這樣的地方可以買衣服,“沒帶夠錢嗎?”
“不是,這衣服我穿的機會少,買這麼貴的,純粹就是浪費。”羅建飛是從小就苦慣了的,早幾年奶奶在,他那微薄的津貼大部分都寄回家去了,後來奶奶不在了,津貼也漲了些,花錢的機會也不多,好不容易存了幾萬塊錢,所有家當也就那點錢了。像這樣的開銷,他還是有些捨不得。
季夏說:“要不我們換家店吧。不過你先試試這衣服行不?我覺得穿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試吧,試衣服又不要錢。”說完殷切地看着羅建飛。
羅建飛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好吧,你先出去。”
季夏當然想留下來看,但是羅建飛已經把他推出來了。季夏一轉身,看見導購小姐都掩着嘴對自己笑,不由得有些奇怪,自己有什麼不對嗎?臉上有奇怪的東西?他轉過身去看身後的鏡子,一切都好,沒什麼特殊的啊。
他在門外等了三分鐘,纔看見羅建飛將門打開,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長吁了一口氣,小聲地對季夏說:“這襯衫的扣子真多,麻煩。”
季夏已經看呆了,羅建飛的身材簡直是完美比例,穿着鐵灰色的收腰西裝,挺拔如鬆,風度翩翩,比任何T臺上的模特都要出色,季夏幾乎忍不住想要吹口哨了。
羅建飛轉過身,對着鏡子扯了扯襯衫領子,有點緊,不舒服。“怎麼樣?”他隨口問。
季夏反應過來:“太帥了!”
羅建飛忍不住翻個白眼:“我穿什麼衣服不帥啊。太規矩了,不舒服。”他一向都是穿寬鬆的迷彩訓練服的,雖然也有常服,但也穿得少。
季夏含着笑伸出手,幫他解領子最上面的扣子:“這個釦子可以不扣,反正在外面,沒人查風紀。”
羅建飛連忙推開他的手:“我自己來。”
季夏笑盈盈地收回自己的手:“行。”
“看過了,也就這樣,我進去換下來吧。”
一個導購小姐笑得滿面桃花地過來了:“請問先生,這套衣服您朋友需要嗎?”
季夏略帶歉意地說:“不好意思,他覺得他穿西裝太刻板了,很拘束。”
不一會兒,羅建飛從裡面出來,手裡拿着那三件衣服:“對不起,麻煩您收一下。謝謝!”然後轉身對季夏說,“走吧?”
季夏點點頭,跟上去,其實羅建飛買不買西裝都沒關係了,反正他已經看過他穿西裝的樣子了,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樣,帥得人心顫。
出了門,羅建飛說:“我聽說北京本地人都逛西單,西單在哪兒?咱們去逛逛?”
季夏連忙點頭:“好啊,我知道西單在哪兒。不過先去吃午飯吧,吃完飯再接着逛。這兒有個小吃街,還有全聚德烤鴨。”
羅建飛不由得笑着說:“行,那就烤鴨吧。”這孩子對烤鴨念念不忘,不遂他的心願,估計要惦記一輩子去。
他倆進了全聚德,點了一套烤鴨,鴨架做湯,鴨肉片片,用荷葉餅蘸醬裹着吃,又點了鹽水鴨肝、水晶鴨舌、鴨絲春捲等跟鴨有關的吃食。
片好的烤鴨最先上來,金黃酥脆的鴨肉整整齊齊地堆碼着,看起來極其誘人。季夏將荷葉餅放在手心裡,夾了兩根黃瓜絲,夾起一片烤鴨蘸上醬,捲起來,遞給對面的羅建飛。羅建飛不自在地說:“我自己來吧。”
季夏笑着說:“我偶爾給飛哥服務一下怎麼了?”
羅建飛看着橫過桌子的固執的手,爲了不引人注目,只好趕緊接過來:“謝謝。”
季夏問:“怎麼樣?”
“皮有點脆,肉挺嫩的,很香。”羅建飛點點頭說。
季夏自己捲了一篇放進嘴裡,甜麪醬甜到心裡去了。
他們一邊吃着,其他的菜一道道上來,滿滿擺了一桌子。羅建飛感嘆了一句:“北京人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吃上頭了吧,連個鴨子,都能吃出這麼多花樣。”
季夏說:“這可不就是當地的特色文化麼。你們那都有什麼特色美食?”
羅建飛想了想:“餃子算嗎?”
季夏笑了起來:“算。我還知道,有小雞燉蘑菇、豬肉燉粉條,怎麼都是燉的啊?”
“你還忘了一個,東北亂燉。”羅建飛閒閒地補充了一句。
季夏忍不住噗地笑出來:“全是燉菜,是不是怕吃着吃着就涼了?”
“聰明。”羅建飛難得誇季夏,“其實就是爲了圖個熱乎吧。”說着眼睛微眯起來,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中。
季夏問:“飛哥,那你最愛吃的菜是什麼?”
羅建飛笑着搖了下頭:“酸菜白肉鍋吧。”小時候家裡窮,跟着奶奶日子過得緊巴巴的,能吃飽飯就不錯了,哪裡還有什麼肉食,所以肚子裡油水嚴重不足,老是覺得餓,特別想吃酸菜白肉鍋,但這隻在過年的時候才能如願,也總怎麼吃不夠,現在想起來都流口水。後來到了部隊,伙食倒比家裡好不少,但是師傅都是南方人,誰也不會做酸菜白肉,所以這麼多年了,居然還沒飽吃過一頓酸菜白肉。
季夏突然覺得心酸,他居然念念不忘的是這道菜,這年頭誰還吃白肉啊,只是偶爾想換個口味的時候才做吧,做出來,未必也能吃幾片。“飛哥,下次有機會我們吃東北菜。”
羅建飛笑了起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