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姐姐……”無憂不依的輕輕跺腳,紅潤的雙脣輕輕撅了起來,若不是因爲莊靈懷着身孕不方便,無憂這會兒非得抓着她一通挫磨才行。
皇后呵呵笑了起來,擡手將無憂垂到耳畔的髮絲抿好,就手將無憂拉到自己的身邊,笑着說道:“這麼好的丫頭,姨媽當然得長長久久的留在咱們家才行。”
無憂扭着皇后的袖子不依的叫道:“姨媽再說,無憂可不敢再待在這裡了。”
皇后和莊靈見無憂羞的不行,便齊齊笑道:“好好,我們不說了。”
莊靈還特意轉換話題道:“怎麼無忌和季夫人一個都沒來呢?”
皇后並不知葉氏被太后叫叫去慈安宮之事,只笑着問道:“無忌進宮不多,你必是被你父皇叫到跟前去了,緊忙怕是過不來的。倒是季夫人,她去了何處?”
無憂忙道:“姨媽,剛纔三嬸被太后娘娘叫到慈安宮了。這都過了好一會子,怎麼還不出來。”
皇后眉頭微皺,不知道太后又要生出什麼夭蛾子,今天可是聖壽節,她不至於蠢到今天鬧出什麼事兒吧。
三人正想着,有宮女進來回稟,說是華嬤嬤引着季夫人已經到了殿外。
皇后立刻道:“快宣。”她急着知道太后又想幹什麼。
在堂下稟報的宮女趕緊說道:“回皇后娘娘。季夫人身邊有兩個宮女,也一起宣麼?”
皇后一怔,素來外命婦進宮,若無特旨連丫鬟都不許帶的,這葉氏身邊如何突然多了兩個宮女,難道是太后給的?
“只宣季夫人一人晉見。”皇后沉沉說了一句。
無憂和莊靈對視一眼,兩人都很疑惑擔憂,這是葉氏頭一回進宮,她與太后素無牽連,怎麼就被太后給盯上了。
華嬤嬤引着葉氏走進來,葉氏給衆人見禮,無憂便上前拉着葉氏的手問道:“三嬸,那兩個宮女是怎麼回事?”
葉氏聲音有些低沉,極無奈的說道:“太后娘娘說你三叔子嗣不豐,特意賜兩個美人給他。”
皇后和莊靈都驚的說不出話來,子嗣不豐,也虧太后說的出來,季光慎和葉氏兩人都不到三十歲,已經是兒女雙全,並且還得扣去季光慎從軍兩年未在家中葉氏纔沒有身孕的緣故。這豈不是大睜着兩眼說瞎話麼,滿京城打聽打聽,誰不羨慕季光慎兒女雙全的好運勢。
葉氏也是極爲無奈。剛纔她被太后召見,太后一張老臉陰沉的能嚇死人,不過葉氏守着規矩並沒有擡頭直視太后,所以太后再怎麼陰沉着臉葉氏也看不見。
太后上來就給葉氏扣了個不孝敬婆婆的罪名,葉氏滿心委屈卻不能分辯什麼。太后同陳老夫人的關係葉氏心裡是清楚的,分辯不是過是給自己惹麻煩,葉氏真不相信太后敢在皇上的聖壽節裡對自己下手。她若真敢這麼做,這太后怕也就當到頭了。
見葉氏低眉順眼跪在地上,太后發作了一番之後,心情才略好了些,只冷聲問道:“聽說你把你父親告了,逼他把全部家業都給你,你這也算是爲人子女應當做的麼?”
葉氏心中一驚,這事與太后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她爲何要過問?疑惑歸疑惑,葉氏知道此時自己不能再沉默了,她磕了個頭不卑不亢的說道:“回太后娘娘,臣妾並沒有告家父,聽外子說是左都御史魏大人聽到了臣妾先母嫁資之事,這才具折參劾家父,此事一切出自聖斷,臣妾只在得到刑部通知領回先母嫁資之時才知道此事,太后娘娘說臣妾告父,臣妾實不敢領。”
太后如何能不知道內情,她早就命人打聽的一清二楚。只不過是嚇唬葉氏罷了。如今見葉氏不害怕,太后心中雖然怒,卻也拿她沒有辦法,若是葉氏將事情鬧破,豈不正給了隆興帝一個太后干政的藉口,後宮干政殺無赦可是鐵律,隆興帝便是不殺了太后,至少也能將她圈禁起來而不會被天下臣民扣個不孝之名。
“哼,倒是牙尖嘴利的緊,擡起頭來讓哀家看看。”太后冷冷說道。
葉氏緩緩擡起來,太后雙目微眯仔細觀看比較。葉氏是生過兩個孩子的人,雖然這兩年保養的很好,可到底不能和二八佳人相比,太后一看心中便有了底氣,只皺眉道:“似你這等姿色也堪匹配皇上的愛將,真真辱沒了季將軍。”
葉氏心中一凜,暗道:難道太后要我下堂求去給什麼人騰位子?這絕不行,我和老爺歷經千辛萬苦纔有今日,絕不能讓人毀了我的家。
她看向太后,努力保持沉穩淡定的說道:“娘娘說的是,只是外子與臣妾是結髮夫妻,又誕育一雙兒女,外子在外征戰,臣妾爲他撫育兒女打理家業,我們夫妻已是一體,已經不看那些表現了。”
太后冷哼一聲道:“放肆,誰許你與哀家如此說話!”
葉氏還是不卑不亢淡然道:“回太后,臣妾愚笨,只會說實話,若有得罪太后娘娘之處,還請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睜開半眯的眼睛,冷冷看着葉氏,葉氏並不畏懼,了不起就是一死,何況今天是隆興帝的好日子,自己的丈夫又是剛立下大功的功臣,她就不相信太后敢在這當口兒殺了自己。
太后見葉氏油鹽不進,氣的臉色發青,李嬤嬤見狀忙低低道:“娘娘息怒,賜人要緊。”
太后這才緩了臉色,沉沉道:“似你這等粗鄙之人豈堪服侍皇上的愛將,不過念你已經生育子女,哀家便容你一回,再賜兩名宮娥給季卿家,也算酬他爲國征戰之功。來人……”
太后一聲喚,兩名穿着桃紅柳綠軟羅夏衫的嬌豔女子便輕快的走了出來。
太后沉沉說道:“嬌紅,綠如是哀家身邊的一等宮女,如今便賜與季將軍爲貴妾,你今日便帶回府中,讓她們好生服侍季將軍,也好爲你們老爺快些開枝散葉。”
葉氏又是一愣,這太后太不按規矩辦事了吧,若說是納貴妾,怎麼也得有個迎娶的儀式,可太后卻讓直接把人帶走,如此一來就算不得貴妾了。何況妾者立女,便是出自慈安宮,她們兩個也不過是服侍人的奴才,她便是打罵發賣了,太后都沒辦法說什麼,這樣不不清不楚的塞兩個奴才到自己家,太后能得什麼好處?
見葉氏沒有回話,太后立刻怒道:“大膽葉氏,哀家的賞賜你也敢不領。”
葉氏心裡都快慪死了,她若是知道進一趟宮就得給季光慎領回兩個小妾,她就是下藥把自己給藥病了也不能來啊。誰知道太后會有這樣一出呢。
葉氏只是慪,卻沒有覺得酸澀難過,因爲她深知季光慎的脾氣稟性,季光慎因爲自己的庶出身份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楚,他如何還肯納小,生出庶子庶女來受自己曾經受過的罪。季光慎早就對天起誓,此生只與葉氏生嫡子女,絕不要其他的女人來破壞他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家庭。
葉氏很快想好了應對之法,便淡淡道:“臣妾替外子謝太后娘娘賞賜。”
太后不是沒有聽出葉氏話中暗藏的骨頭,只是她的目的已經初步達成,便不再去計較那些個言語上的東西了。太后自負身份高貴,覺得自己賜下的小貓小狗也比別人高貴幾分,卻不想葉氏早就打定了主意,那兩個如花似玉的宮女一出宮門,就別再想有機會回頭。
於是葉氏就領了那麼兩個煙視媚行的宮女到了懿坤宮外,又將在慈安宮的經歷細細說給皇后知道,如此一來,帝后便都能知道她和季光慎的委屈無奈了。
皇后聽罷雙眉微皺,她真沒看透太后的用意,難道是想用兩個美人兒勾的季光慎對太后效忠?這招數也太不靠譜了吧,倘若給個美人就能拉攏皇上的愛將,那還能算是忠於皇上的愛將麼?太后到底想做什麼?
皇后怎麼想也想不到太后只是衝着葉氏剛得的那近百萬兩的傢俬而去的。當初的葉遠齋所娶的繼室鄭氏,便是太后還沒進宮之前的丫鬟。太后進宮後除了鄭氏的奴籍,給她造了一份假的身份,還讓人將鄭氏巧妙的送到妻子重病的葉遠齋身邊,事實上先顧氏夫人還沒有過世,葉遠齋便已經和鄭氏有了首尾,甚至還懷了身孕,因葉遠齋還在妻子孝期之中,鄭氏不得不打掉腹中的胎兒,這也是鄭氏恨先顧氏夫人和葉氏入骨的原因之一。
鄭氏嫁給葉遠齋,不獨要一個誥命夫人的身份,更多的是衝着先顧氏夫人的嫁資。先顧氏夫人是顧繡傳人,孃家家業極爲豐厚,所以她的嫁妝在當時也是極爲不菲的一筆巨資,鄭氏謀得先顧氏夫人的嫁資,自此便成了太后在外頭的秘密金庫,太后用銀子就方便多了。這纔算消解了先皇因爲不願讓後族做大而打壓太后孃家,讓她除了官俸之外沒有什麼額外收益的局面。
先皇在世之時,當今太后還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先皇一過世,太后便立刻抖了起來,鄭氏和陳老夫人以及她從前安插的釘子都被起用,太后纔有了足夠的銀錢,也才能暗中源源不斷的支持蜀中吳王。只因太后做的極爲隱秘,給吳王府的銀子從來都是直接送到蜀中的,她自己收的錢也都藏於百官所獻的賀禮之中,此事甚至連隆興帝的暗衛都不曾發覺。
“五殿下到……忠勇郡王爺到……”殿門外傳來一聲通報,只見莊煜和無忌蹬蹬蹬快步走了進來。
皇后一看到莊煜和無忌,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快步上前拉起莊煜和無忌,一把將無忌摟入懷中,親暱的笑道:“我們無忌可又長高了呢。”
無忌不好意思的直扭身子,皇后知道他在彆扭什麼,便鬆開手,低頭一看,果然無忌的小臉已經通紅通紅了。
“煜兒,你怎麼也過來了?”莊靈看着眼神總是溜到無憂身上的莊煜,笑着打趣起來。
莊煜趕緊躬身道:“回大姐姐,無忌對宮裡的路不熟,小弟送他過來的。”
莊靈拖長聲音“哦……”了一回,笑着說道:“不對啊,我剛纔明明打發徐嬤嬤去接無忌的,何必要你來送他呢?”
莊煜急的直朝莊靈打眼色,幾乎用哀求的語氣叫道:“大姐姐,你明知道爲什麼,就別再戲弄小弟啦。”
莊靈真沒想到莊煜連這種話都說的出來,只向莊煜點點頭,給了他一個讚揚的眼神。行,象她莊靈的弟弟。
莊煜生怕莊靈再揪着自己不放,便向葉氏說道:“季夫人,門口有兩個宮女說是你的人,怎麼因事?”
莊靈一想到小妾什麼的便心裡來氣,便沒好氣的說道:“還不是太后娘娘硬塞給季將軍的小妾。”
莊煜一愣,無忌卻立時炸了鍋,只憤怒的揮着拳頭大叫道:“這怎麼行,誰也不許欺負三嬸!”
葉氏心中頭一暖,真是沒有白疼無忌這個孩子,看他多爲自己着想。
無憂忙拽住盛怒的無忌,輕聲嗔道:“無忌,你發什麼脾氣,難道太后賜了人,三嬸能抗旨不尊麼?”
無忌氣道:“又不是皇上姨丈和皇后姨媽的旨意,三叔憑什麼要聽?”
無忌的話不在理,可是聽在皇后耳中,卻是無比的中聽,她笑着向無忌招手道:“無忌到姨媽這裡來。”
無忌氣呼呼的走了過去,皇后笑着說道:“好孩子,姨媽向你保證沒人能欺負你的三嬸。”然後又看向葉氏道:“季夫人,太后所賜固然不能不收,不過這人進了季府,便是季府的奴才,別人再管不着的。”
葉氏心中大喜,這是皇后明晃晃的替自己撐腰的,原本自己就是正妻,如今又有皇后撐腰,看她玩不死那兩個小妖精,想來搶季光慎,門兒都沒有。
無忌得了皇后的保證,心中卻還不高興,只跑去拉着葉氏的手道:“三嬸,趕明兒我搬你們家去住。”
葉氏笑道:“無忌願意到三嬸家,三嬸自是再歡迎不過的,可你不能把姐姐一個人丟在家裡吧。姐姐會悶的。”
無忌立刻大聲道:“姐姐也搬到三嬸家。”
衆人聽了無忌那孩子氣的霸道,不由都笑了起來,莊靈指着無忌道:“真真是個小傻瓜,靈兒姐姐問你,你們姐弟兩個都住到季夫人家,那王府還要不要了?”
無忌立刻看向無憂,無憂笑道:“無忌,你不相信三嬸能照顧好自己和維如維揚麼?”
到底是親姐姐,無憂知道無忌真真擔心的是什麼,他最怕是維如維揚被欺負了。這說起來也怪無憂,無憂怕無忌不懂內宅之事日後被算計,便總對他講一些內宅裡的種種陰私,什麼小妾勾着男主人算計嫡子女之類的。許是因爲正房嫡出的身份,所以無憂不經意間說的都是小妾的種種罪惡,對於嫡妻私下裡的手段卻沒有怎麼提及,這便讓無忌形成了小妾這種生物是罪惡之源的偏激想法。
無忌嚅嚅道:“可是萬一……萬一……”
葉氏此時也明白了無忌的擔憂,走上前笑着說道:“無忌,相信三嬸不會讓你所說的‘萬一’發生的。”
無忌看看姐姐無憂,又看看三嬸,只是遲疑的點了點頭,姐姐說的那麼可怕,三嬸那能抵的住麼?
無憂見無忌這樣,不由暗暗反思自己對弟弟的危機教育是不是太過了些。
皇后和莊靈可不知道無憂都教了弟弟什麼,只是瞧着無忌的樣子很趣,她們都是做正妻的人,對小妾這種生物自然是要多討厭有多討厭,無忌這樣知道維護正統,她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唯有莊煜在一旁若有所思,他是最瞭解無憂姐弟的人,無忌不經意間嘴時偶爾也冒出一句半句的,所以莊煜知道無憂姐弟對後宅陰私之事極爲厭惡,若他想奪得無憂芳心,必得更加潔身自好才行,要不然無憂還不知道會怎麼對他。莊煜如今最怕的就是無憂不理自己。初初知道情滋味的少年莊煜就這麼沒有預兆的一頭栽了下去。
因爲等會兒的宮宴葉氏是不能帶那兩個太后所賜的宮女,因此便求皇后道:“皇后娘娘,不知道您可不可以找個地方暫時安置那兩名宮女,回頭臣妾出宮之時再領她們走。”
皇后微笑道:“這有何不可,來人,將季夫帶來的兩名宮女送到靜室清清心,等宮宴散了再由季夫人領出宮。”
無憂姐弟和葉氏都不知道那靜室是什麼去處,便沒有多想,可莊靈和莊煜知道,這姐弟二人對着使了個眼色,眼中盡是興災樂禍之意。那靜室可不是個好去處,是間四壁都是牆的小黑屋,不論何時進去都等點燈,要不然裡頭便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而且那屋子常年有股小陰風嗖嗖的穿過,不是心懷坦蕩之人再不敢被關進那樣的小黑屋子。
兩個如花似玉嬌滴滴的宮女被關進了靜室,只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和陣陣的小陰風便讓她們嚇的鬼哭狼嚎,靜室是特別建造的,隔音效果好的讓人無法想象,便是有人在裡放炮外面都不會聽到一點點的動靜。此時離宮宴有一個多時辰,整席宮宴吃下來也得一個多時辰,加起來近三個時辰的時間,嬌紅綠如可有的苦頭吃了。
兩名宮女被帶下去之後,太醫石魁也從御膳房檢查完所有的飲食回來稟報了。“回皇后娘娘,臣仔細檢查過御膳房,並未發現樹骨蓉汁。”石魁的話簡單利落,爲皇后大大減少了有嫌疑之人的名單。
莊煜和無忌還不知道有人下毒加害莊靈母子之事,於是石太醫說完之後,莊煜便問了起來:“母后,什麼是樹骨蓉汁?”
皇后不想在此時告訴莊煜和無忌有人害莊靈之事,只笑道:“是一種藥,母后想起來了便問問。”
莊煜自小養在皇后身邊,他不象太子那樣,剛五歲便每日有做不完的功課,能與皇后相處的時間並不多,莊煜可是在皇后身邊一點點長起來的,他們母子之間的默契比皇后與太子的都深。莊煜立刻明白了皇后的意思,便笑着對無忌說道:“無忌,離宮宴時間還早,閒待着也怪無趣的,上回在曲江苑你說想捉魚,不時我們這會兒就去捉?”
無忌小孩子心性,一聽有的玩便什麼都不顧了,開心的叫道:“好啊好啊!”,跳了幾下,無忌便偷眼去看無憂的神色,低着頭小聲的問道:“姐姐,我能跟五哥去麼?”
無憂見無忌那副裝可憐的小模樣兒,不由抿嘴輕笑道:“想去便去吧,不過不許鬧的沸翻盈天。”
無忌歡呼一聲躥到莊煜的身邊,拽着他叫道:“五哥我們快走。”
莊煜見無憂微微蹙眉看向自己,忙帶了一絲討好的笑容說道:“無憂你放心,我一準兒看好了無忌。”
皇后和莊靈還有葉氏看到這一幕,都在心中暗笑,也沒見無憂怎麼着,就把莊煜和無忌這一大一小兩隻活猴兒收拾的服服貼貼,這才叫有手段呢。
莊煜和無忌向皇后莊靈行過禮,兩個便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皇后看着他們的背影笑道:“真拿這兩個孩子沒辦法,都多大的人,整天想着玩兒。”
莊靈立刻笑着說道:“母后,煜兒和無忌還小呢,再等幾年您讓他們去玩,他們也不去了。”
皇后點了點頭,臉上笑容淡去,對石太醫說道:“石大人,請你隨常嬤嬤去查到底是何人下了樹骨蓉汁之毒。”
石魁點點頭,這樹骨蓉汁除了對孕婦有害之外,對普通人沒有任何效用,因此使用之人便不會特別的小心,在下毒之時難免有濺到手上的可能,樹骨蓉汁原本無色,可濺到手上如果不及時清洗的話便會慢慢變成粉紅色,因此要查起來並不難。
“請娘娘放心,只要下毒之人還在宮中,臣有把握將之找出來。”石魁極想知道是何人有這種南疆大澤獨有的樹骨蓉草,這關係着他早年的一段心酸往事,他自然不會不用心。
石魁走後,陸炳突然來到懿坤宮,原來是隆興帝聽說皇后傳了太醫,生怕最疼愛的大女兒有什麼不妥,便特意命陸柄過來問個清楚,若然真是莊靈有個什麼,隆興帝一定會撂下滿朝文武衝到懿坤宮來看莊靈。
皇后簡單的將有妄圖對莊靈母子下毒之事告訴陸柄,陸柄大驚,儘管看到莊靈好端端的在他面前,他還是忍不住上前問道:“大公主,您沒事吧?”莊靈出生之後隆興帝經常抱着她,陸柄是隆興帝的貼身內侍,等於是看着莊靈一點點長大的,陸柄對莊靈心中自有一份親情。所以纔會如此緊張。
莊靈搖搖頭笑道:“我沒事兒,多虧無憂機警,我並沒有吃那下了毒的東西,陸公公,請告訴父皇,讓他不要爲我擔心,我和寶寶都很好。”
陸柄這才鬆了口氣,高興的說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陸柄回到昇平殿向隆興帝回稟,隆興帝聽到有人敢在懿坤宮中加害他的嫡長女,立時氣的火冒三丈,陸柄早就知道隆興帝會有這等反應,立刻側身擋住羣臣的目光,低低道:“皇上,多虧萱華郡主機警,大公主一點事兒都沒有,這會子好着呢,您的小外孫孫也好着呢。”
隆興帝這才消減了幾分怒意,低聲道:“可曾查了?”
陸柄忙道:“娘娘正在秘密查處。”
隆興帝嗯了一聲,冷道:“一但查出下毒之人立刻向朕稟報。”
陸柄趕緊稱是,又壓低聲音勸道:“皇上,今兒是您的聖壽,諸位大人們可都在下頭呢。”
皇上點了點頭,臉色才漸漸好了起來。又低聲問道:“五皇兒和無忌可還在懿坤宮?”
陸柄笑道:“早沒在了,五殿下陪小王爺去賞魚了。”
隆興帝聽了這話不禁笑道:“賞魚?這倆小子不把朕的錦鯉都折騰光就算好的了。”
陸柄想想五皇子莊煜曾經的“壯舉”,不由也陪着笑了起來,笑了一回陸柄說道:“皇上,那時五殿下不還小麼,況且也是片孝心,如今再不會了。”
隆興帝笑道:“他是不會,可還有個無忌的,別告訴朕你不知道,煜兒這小子寵無忌寵的沒邊兒。打量他那點子小心思朕不知道。哼,朕偏按着不賜婚。”隆興帝想到辛辛苦苦養的兒子一心向別人,難免傲嬌吃醋了一把,正在觀魚臺和無忌一起釣魚的莊煜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他疑惑擡着看看天,今兒天朗氣清豔陽高照,可是一點兒都不冷啊,怎麼還打寒顫了,難道是要生病了?
莊煜正亂想着,耳邊響起了無忌歡快的大叫之聲:“上鉤了上鉤了,是條大魚,五哥快幫我……”
莊煜丟開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立刻撲到欄杆前和無忌一起抓住魚杆,邊溜着魚邊叫道:“無忌,你不能用蠻力,象這樣,慢慢把魚溜的沒了體力,一提就提上了來。”
莊煜和無忌的大呼小叫引的周圍之人都看了過來。一個剛剛經過這裡的順寧公主莊嫣也聽到了這肆意的喊叫。她雙眉緊皺,心中的憤憤不平又涌了出來。憑什麼她這個正牌公主在宮中尚要夾着尾巴生存,一個外四路的小王爺卻能在宮中這麼自由。
將哥哥莊烴再三的告誡掉到腦後,事實上莊烴也只是說讓莊嫣對季無憂好,並沒有告訴她要怎麼應對季無忌這個小王爺。莊嫣立刻轉了方向,帶着宮女憤憤走上觀魚臺。
“你們好大的膽子,連父皇的錦鯉也敢釣!”莊嫣冷着臉恨恨的喝了一聲。
無忌和莊煜都聽到後面有人走來,不過兩人一心想把那條上了鉤的碩大錦鯉拽上來,便沒有在意上來的人是誰。於是莊嫣這麼一叫,無忌心神一鬆手裡一滑,釣杆便被據說是錦鯉之王的水墨錦鯉給拽到了魚池之中。
莊煜和無忌憤憤回頭怒視莊嫣,莊嫣原本也正瞪着他們,可是當無忌回過頭來之時,莊嫣的臉上突然泛起了異樣的紅意,她竟然紅着臉低低說了一句“對不起”,便落荒而逃,鬧的莊煜和無忌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對看了一回,不知道莊嫣到底是怎麼了。
莊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飛也一般跑下觀魚臺,只跑出十數丈外方纔停了下來,因爲茹素而消瘦蒼白的臉上有着異樣的紅暈,這讓跟着莊嫣的宮女嬤嬤們頓時無所適從。自從昨日隆興帝聽說莊嫣爲自己茹素祈福之後,便感動的解除了莊嫣的禁足令,莊嫣重回宮中諸人的視野,幾乎所有人都發現順寧公主真的變了。這種變化讓莊嫣身邊的人很有些無所適從。
“公主,您……您怎麼了?”莊嫣的貼身大宮女小心翼翼的問了起來。
莊嫣胡亂搖了搖頭,低低道:“我沒事。”她說這話的時候,眼光還時不時瞟向觀魚臺,看到觀魚臺上那個一身銀藍錦衣的英俊少年,莊嫣的心再也定不下來。
一衆宮女嬤嬤都不敢再問,只能隨莊嫣去了錦棠宮。
錦棠宮中,錦鄉侯胡老夫人正抓住女兒麗妃的手不住的抹眼淚,自從麗妃被禁足之後,她都大半年沒有見到女兒了。乍一相見眼淚便怎麼都忍不住了。
麗妃也是心酸的不行,含淚勸道:“母親不要傷心,如今皇上已經解了女兒的禁足令,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胡老夫人一邊點頭一邊拭去眼淚,恨恨的說道:“都是那個小賤人害的娘娘……”
麗妃忙掩住胡老夫人的口壓低聲音說道:“母親慎言。”
胡老夫人趕緊閉嘴,如今不是她女兒得寵的時候,這宮裡頭的人慣會跟紅頂白攀高踩低,她確實也不能再象從前那樣口無遮攔,倘若再給麗妃招了災她哭都沒地兒哭去。
“娘娘,老身給你準備了三萬兩銀子,您只管用,使完了老身再送進來。只要娘娘好了,家裡便都好了。”說着,胡老夫人將一小卷銀票從袖袋中取出,放到麗妃的手中。
麗妃緊緊攥着銀票,低低說道:“多虧母親想着我,要不然我這日更艱難了……”
胡老夫人點頭道:“娘娘不說家裡也是明白的,娘娘放心,你爹和你哥你嫂子都惦記着娘娘呢,再不叫娘娘在宮中因爲銀錢受丁點兒委屈。”
麗妃點點頭,壓低聲音問道:“慈安宮那邊可還要銀子?”
胡老夫人亦壓低的聲音說道:“怎麼能不要,剛剛纔遞了話兒,往後每年要多給這個數。”胡老夫人豎起了兩根手指頭。
麗妃驚道:“怎麼還加?”
胡老夫人搖頭道:“唉,有什麼法子呢,她要,咱們還能不給麼?”
麗妃忙問道:“那家裡還能應付過來麼?”
胡老夫人笑着點了點頭,低低道:“你哥哥嫂子都是有本事的,春上咱們家又添了兩個莊子一個鋪子,都是極來錢的,娘娘只管放用使費。”
麗妃點點頭,這才鬆了口氣,入宮爲妃,看着風光無限,可內裡的苦處卻是外人沒法子想象的,動步便要打賞,只憑一年一千兩的俸銀,只怕連半個月都撐不住,還不得靠孃家貼補。外戚給宮中妃子送銀錢,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誰家不是如此。若是那沒有孃家支持的妃嬪,若是得寵還好些,若是不得寵,在宮中的日子只能用“悽慘”二字來形容了。
莊嫣魂不守舍的闖進錦棠宮,錦棠宮的內侍無人敢攔,便由着莊嫣闖進麗妃正和胡老夫人說話的香溢殿。
胡老夫人一看到外孫女兒,笑的眼睛都眯縫起來,只上前叫道:“公主,老身真真想死您了。”
莊嫣則是心不在焉的胡亂叫了一聲“外祖母”,便坐到麗妃身邊發起呆來。
麗妃和胡老夫人被嚇的不輕,忙上前一起喚道:“嫣兒,嫣兒……”
莊嫣口裡也應了,只是雙眼迷迷濛濛的沒有焦距,顯然沒有心思搭理麗妃和胡老夫人。
麗妃嚇壞了,忙摟住莊嫣叫道:“嫣兒,你不要嚇母妃,這是怎麼了?”麗妃說罷狠狠瞪向貼身服侍莊嫣的嬤嬤和宮女,她們嚇的撲通撲通跪了一地,急急爲自己開脫道:“回娘娘,方纔公主經過觀魚臺就變成這樣了。”
麗妃臉色更沉,冷道:“公主在觀魚臺見到什麼人不曾?”
跟莊嫣上觀魚臺的宮女煙翠趕緊說道:“回娘娘,五殿下和忠勇郡王爺正在觀魚臺釣魚。”
麗妃先是一愣,繼而怒容滿面,冷聲喝退了所有的宮女嬤嬤,摟着莊嫣心疼的哭道:“我可憐的嫣兒,是五皇子和忠勇郡王讓你受委屈了吧?”
胡老夫人氣的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恨恨的叫道:“憑他們是誰,也不能欺負我們公主,娘娘,不能就這麼算了,五殿下是皇子,是公主的兄弟,我們不敢說什麼,可那忠勇郡王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來要公主的強……”
“你胡說,本宮不許你說郡王的壞話!”莊嫣一聽胡老夫人說季無忌不好,便指着胡老夫人,柳眉倒豎的尖叫起來。
胡老夫人一愣,站在那時尷尬的不行,老臉脹的通紅。
麗妃一見立刻輕聲喝斥道:“嫣兒,怎麼和外祖母說話呢,還不快給外祖母陪不是,你外祖母哪一點不是想着爲你好的。”責備完女兒,麗妃忙向胡老夫人說道:“母親別介意,嫣兒被禁足這麼久,心裡一直憋着火氣沒發出來……”
胡老夫人忙搖搖手說道:“娘娘別這麼說,公主受的委屈老身知道,老身心疼還心疼不過來,如何會介意。”
莊嫣被麗妃暗暗一推,理智也回來一些,便走下來向胡老夫人行禮道:“嫣兒無狀,請外祖母原諒。”
胡老夫人最疼的就是麗妃這個小女兒,因着愛屋及烏,自然也很疼莊嫣這個外孫女兒,而且胡老夫人還有點小小的心思,想讓自己小兒子的嫡長子尚主,人選自然是莊嫣這個七公主了。
所以胡老夫人是一定不會生氣的,將笑着將莊嫣攬到身邊愛憐的說道:“天可憐見兒的,嫣兒清減好多,聽說是爲皇上祈福而茹素了一個多月,真是委屈公主了。”
麗妃忙低聲道:“母親可別這麼說,那是嫣兒對她父皇的一片心意。”
胡老夫人點點頭,便不再多說了,只拿出一對雕成海棠花的羊脂白玉手串送給莊嫣,笑着對麗妃說道:“這是你三嫂特意去點石軒爲公主選的,天下可就這麼一對呢。”
麗妃是有眼力的,這對羊脂白玉海棠花手串玉質溫潤清透,雕工極爲精細,連花瓣上的芝麻粒兒大小的露珠都打磨的極爲水潤光華,彷彿是真的水滴一般。而且點石軒的東西素以用料極精樣式新穎華貴价格高昂出名的,這一對手串怕不的近千兩銀子,三嫂送給嫣兒的這份禮着實不算輕了。
“那母親就替女兒謝謝三嫂吧。”麗妃笑着將手串套到女兒的手上,給了胡老夫人一個“我明白你的意思”的眼神。麗妃知道母親想讓自己三哥的長子梅玉郎娶自己的女兒莊嫣。麗妃心裡也願意,畢竟莊嫣嫁給自己哥哥的兒子,一來莊嫣絕對不會受氣,二來,也能更好的拉攏住孃家。因爲她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讓兒子莊烴娶孃家的女孩兒,所以只有讓莊嫣下嫁這一條路了。
胡老夫人見麗妃接了手串,又給了自己那樣的眼神,心裡纔有了底,陪着麗妃母女又說笑了一會兒,便起身告退。
胡老夫人走後,麗妃坐到莊嫣的面前,柔聲問道:“嫣兒,剛纔到底遇到了什麼事,你不是那種輕易受驚的孩子啊。”
莊嫣臉上涌起一陣紅意,麗妃看了不由心中一驚,這分明是女孩子家情竇初開的模樣,她的女兒虛歲才九歲,如何會有這樣的神情,她,這是……麗妃細細一想,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壓低聲音問道:“嫣兒,你可是看中了忠勇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