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坦克中隊官兵們正在呼呼的大睡。第四師團這支著名的商販師團的官兵,在去年剛接到阿南司令官調防宜昌的命令的時候,曾經一度非常的不滿。從宜昌城出去向西,僅僅數十公里,就是中國軍隊重兵防守的石牌等江防要塞區。況且,第六戰區的部隊當時也是集中了大量的中國軍隊的中央軍精銳部隊。把第四師團派到哪裡,不就等於是把他們放到中國軍隊的刺刀下面嗎?萬一什麼時候來一個擦槍走火的事情,雙方要是打了起來,第四師團的這些官兵們可不像第二師團和第六師團那樣,什麼都不穩的傻乎乎的就衝上去了。第二師團在諾門坎表現的是很積極,強行軍4天從海拉爾趕到諾門坎,抵達戰場當天就投入戰鬥,但很快就被俄國人打了個落花流水,丟盔卸甲、傷兵滿營。第四師團的士兵們則是先泡病號,再磨洋工,同樣的路程,第四師團整整走了8天,而且大量人員掉隊。結果,等第四師團剛剛抵達戰場,俄國人就和日本人簽訂了停戰協定。於是,返程的時候,齊裝滿員、精神飽滿的第四師團,成了日本關東軍中最威武的部隊。至於那個動不動就自己吹噓說是天下第一強兵的第六師團,先是在田家鎮丟掉了整整一個支隊,後來又在南昌和長沙連吃敗仗,損兵折將,丟盡了臉面。現在,他們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吹噓了。所以,“無益的犧牲不要付出”、“不合理的戰鬥不要參加”、“窮途的敵軍不要追”的“三不要”原則是一定要遵守的。因此,在部隊開拔到宜昌的時候,第四師團的官兵又故伎重演,從軍官、士官到老兵紛紛入院,消極但合理地拒絕出行。北野憲造師團長對此也是毫無辦法。要知道連前任師團長,赫赫有名的山下奉文將軍也拿自由散漫的第四師團沒辦法,何況不論是才具還是能力,魄力都要略遜一籌的北野呢。
但是,當第四師團來到了宜昌擔負駐守任務以後沒有多久,師團長閣下就不再爲此犯愁了。那些留在醫院裡泡病號的老兵們都紛紛積極主動的歸隊了,根本都不用催促。這絕對不是因爲第四師團的這些來自大阪的官兵們突然人品爆發,認爲自己以前效忠天皇的信仰不夠堅定,要痛改前非了,而是他們發現了宜昌這個地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前面,我們曾經說過,宜昌地處長江三峽西陵峽口,上控巴蜀,下引荊襄,素有“川鄂咽喉”之稱。抗日戰爭爆發後,國民政府西遷重慶,中國民族實業也西遷入川,致使宜昌成爲西遷人員和物質的轉運基地。從1937年11月到1940年6月,由宜昌轉運東下軍隊110萬人,西上入川的機關、學校、工廠內遷人員及難民達150萬人,中轉旅客29萬人,上駛轉入川江的輪船105艘,搶運至重慶的各類物資125萬噸。此外,宜昌港在這一時期還完成軍運物資31.98萬噸。進而,宜昌成爲中國軍隊的後勤交通樞紐和陪都重慶乃至西南大後方的門戶。也正是由於宜昌的戰略地位的凸現,日軍才經過棗宜會戰,趁着中國方面的統帥機構判斷失誤,一舉佔領了宜昌。
宜昌雖然陷落了,可是它的水上運輸樞紐的地位並沒有因此而喪失。它仍然是由國民政府控制的西南大後方與日軍控制的敵佔區進行民間商貿的中轉站和物資集散地。就連劉建業和杜老闆合作經營的生意裡,也有不少的物資必須經過宜昌進行中轉。在剛剛陷落的那段混亂過後,宜昌在很短的時間裡就恢復了大半的元氣。大量的商鋪重新開張,甚至還有一些新的商鋪也在這裡開業。宜昌出現了一片商業繁榮景象。
這樣的繁榮景象是最合乎第四師團官兵的口味的。誰叫這支部隊的官兵大多都是來自日本關西最大的商業城市大阪的商販走卒呢。於是,這個有着愛好和平的優良傳統的部隊,就在這裡大肆做起了倒買倒賣物資的生意,很是發了不少財。前方的官兵們暢快的做起了生意,賺了大把的鈔票的消息傳到了後方,那些原先泡病號的老兵們自然就不願意在醫院裡面繼續呆着了。在醫院裡住上一天,那可就是少了一天時間去做生意賺錢。這對於一個商人來說,簡直就是犯罪。所以,不用北野師團長髮火,老兵們紛紛自覺主動的歸隊了。
實話說,這些來自大阪的商販們做起生意來,還真是膽子大。不管什麼買主,只要掏得出真金白銀,或者美元英鎊等硬通貨,只要是他們能夠搞得到的,不論是武器彈藥,還是藥品,電臺,應有盡有,一應俱全,而且服務態度周到。如果買主害怕所購買的物資無法通過前方的檢查,第四師團可以爲貨主開出軍用通行證,必要時候甚至可以派出武裝押運人員,以解除貨主的後顧之憂。當然,這些服務也不是白乾的,服務費自然是少不了的。
今天,正是這個月,第四師團內部分派上一個月的生意紅利的時候。在拿到了或多或少的鈔票以後,第四師團的官兵們自然又發揚起了日本男人的光榮傳統,在營區裡喝起了清酒,開起了宴席,一時間杯幌交錯,又唱又跳,十分的混亂。不論城裡城外,第四師團的官兵們幾乎個個都是一身的酒氣。有的士兵們在外面喝多了以後尿急,就在宜昌的街頭當衆小便,有的士兵們乾脆就醉的有自己的同僚們扶着回去。軍官們自然就不能像一般的士兵們那樣,隨便找個地方就可以喝起酒來,他們是要找那種和自己的身份相稱的地方,最好還能有一些情趣的。這種地方自然也只能是在宜昌城裡,不可能出現在機場裡。所以,這一天的晚上,第四師團上上下下的軍官們除了在指揮部裡留下來的很少的值班人員以外,幾乎無一例外的都到宜昌城裡面去享受生活了。
就在劉建業的手下開始動手的時候,第四師團所有的輪休的日軍軍官都已經是爛醉如泥了。因爲日本的天長節也就是天皇的生日,將要到來,不知道東京軍部裡的那些大老們是不是又會頭腦發熱,要求前線的官兵們主動向中國軍隊進攻,以慶祝天皇陛下的生日,所以思鄉的情緒在軍營中蔓延,加上戰爭好像距離這裡十分的遙遠,所以休息的士兵們能夠找到酒的,全都醉倒了,一時間全城剩下清醒的日本兵不足兩千人。
悄悄摸近了一個臨時營地的蘭士章等人儘量壓低了自己的腳步聲,悄悄的接近以後,探出頭來,觀察裡面的情況。這次是野狼部隊第一次正式出任務,每一個隊員都極爲小心謹慎,唯恐由於自己的一點疏忽大意,引起鬼子的警覺,使任務失敗。
但是整個營地的熱鬧情況讓想要偷襲的蘭士章等人呆住了,因爲整個營地裡全都是醉醺醺的日本兵,追着幾個身穿和服的慰安婦後面猛跑的裝甲兵一點都不比步兵勁頭小。蘭士章等人正要商量怎樣行動的當口,旁邊的一個樹叢中突然鑽出來一個日軍士兵,不過是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了。迎面傳來的酒味,就知道這位老兄明顯是在那邊的樹下“下豬仔”了。這位迷糊的日本老兄根本就沒有懷疑同樣穿着日本軍服,只是手臂不現眼處捆了一條白手巾的“自己人”。
“你們大大的不好,我們的喝酒的去,巡邏的不要!”
蘭士章和沈瑋對視一下,兩人都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情況,知道這位日本兵看來是把自己這夥人當成真的鬼子了。於是一不做二不休,蘭士章乾脆拿過那個日軍硬要往自己嘴裡灌酒的那個大酒瓶,就往嘴裡灌了一口,然後噴了半口在身上,嘴裡還剩下半口實在捨不得,在嘴裡咂摸了半天才吞下去:“好酒啊!地道的稻花香!”說完,蘭士章纔想起來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說中國話,不過轉眼一看,那個提供道具的日本兵已經被旁邊不知道那個手快的擰斷了脖子,正在地上抽搐哪。
“大家沒人弄一點在身上,裝成喝醉了的樣子,三三兩兩混進營地,佔領幾個制高點和機槍陣地,那樣就可以控制這個營地,解決這些醉鬼鬼子了!”
衆人也一個個輪流造作了一番,於是一幫“酒鬼”就此誕生了,只是這幫酒鬼和營地裡其他的不同,都是荷槍實彈,有些還拖着一挺機槍,顯得不倫不類。如果這是在現代拍攝電視劇,被電視導演看到的話,肯定會立馬喊“cut”,然後把那些扮演酒鬼的羣衆演員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最後喊着要鏡頭NG!當然,現在,這畢竟不是在拍攝電視劇,估計當時除了很少的一些英國人,也沒有多少人知道電視這個東西。但是,好在營地裡清醒的鬼子不多了,因爲畢竟這個營地位於飛機場防禦區的內部,外圍還有堅固的陣地,所以日軍的麻痹倒也可以理解……
三三兩兩混進營地的士兵們還沒有完全的到位,就聽見飛機場那邊突然槍炮聲大作,火光沖天,半邊天都被火光映紅了。而遠處也響起了隆隆的炮聲,那好像是山炮發射的聲音,從位置上看來,就是199師的師屬炮兵在發言,一時間營地裡的鬼子一陣大亂,一部分鬼子兵開始往營房裡面跑,去準備取裝備,一部分直接就往停在一邊的坦克上跑。可是已經到了坦克邊上的蘭士章等人怎麼還會給這些鬼子機會?甩手一槍幹掉了鬼子唯一走路不搖晃的哨兵,然後爬上了日軍的坦克,雖然來不及啓動,但是炮塔上的機槍還是知道操作的,於是瘋狂的機槍掃射開始了,衝着坦克停放場跑來的鬼子兵幾乎全被噴射的火舌舔倒。有樣學樣的戰士們馬上上了其他的十四輛坦克,開始操着機槍對鬼子射擊,而在機槍的掩護之下,手腕上纏着白毛巾的沈瑋等人,也穿過了火線來到了鐵甲車邊上,看見衆人只知道停在原地射擊,於是喊道:“爲什麼不把坦克開起來?”
“老子只開過俄國人的,沒開過小鬼子的,不知道怎麼開。”隊形密集,手中胡亂抓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武器的日軍對着坦克停放地開始了搖搖晃晃的衝鋒,蘭士章正在毫不客氣的進行着精確的點射,坦克頂部上的大口徑機槍實在是太對他的胃口了……
“你小子不要總說我小子,你說話能不能文明一點啊!”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磨嘴皮子,算我錯了行不?”
“你別管這是小鬼子的還是老毛子的,你先開起來,都是坦克,應該差不多的。真不知道軍座怎麼把你選進野狼的,簡直是一個榆木腦袋。”
“我試試看好了……”
飛機場的外圍是攻城一集團,以198師爲主力編組而成,包括所有的重炮兵(就是劉建業手裡的24門中國自己生產的德式105毫米榴彈炮還有198師師屬炮兵營的24門75毫米博福斯山炮),以及半數的工兵。正在宜昌城外佯攻的是攻城二集團,以新14師爲主力重新編成的,配備了半數的工兵,負責掃清雷場,還有新14師所有的輕型火炮,就是數量多達八十餘門的六十毫米的迫擊炮以及大量的仿製的日式擲彈筒。這兩個集團裡都分別配備了兩個火箭炮班,共計四門,以用來做107毫米火箭炮的戰場使用效果測試。這兩個攻城集團的任務是在第一階段牽制宜昌城內的守敵,如果宜昌守敵竟然不識時務到敢於出援飛機場的話,那麼新14師就要毫不客氣的在野外運動狀態中利用近戰夜戰的優勢,集中兵力、火力將其吃掉。要是日軍不出援的話,那麼就要趁着其弄不清虛實之際,堅決徹底的清掃外圍,等待第一階段飛機場攻擊成功之後,圍城攻城。
至於打援部隊,則是由199師剩下的兩個團和除炮兵團以外的軍直屬部隊組成,主要是構築堅固的工事,使用積極的攻勢防禦在陣地上消耗敵人,堅決將敵人的增援部隊頂住,保證對宜昌城的攻勢順利完成。596團在攻佔飛機場以後,還要負責接應第8軍部隊,合作解決宜昌的日軍部隊。
劉建業自己則是帶着野狼部隊的第二小組,也就是狙擊小組,跟隨打援部隊行動。在劉建業的印象裡,那些大阪兵的戰鬥力他並不怎麼在乎,但是,一旦宜昌遭到攻擊,鬼子派來的援軍,他就不能不在乎了。爲了更加有效的打擊鬼子的增援部隊,劉建業把自己的狙擊小組派了出去,讓他們先行潛伏起來,在可能的情況下對日軍增援部隊的指揮機關進行打擊。
由於這些狙擊手是劉建業化了大本錢才武裝和訓練出來的,劉建業可不想讓他們出上一次任務就拼個精光,所以,給那些野狼部隊的成員們下的都不是死命令:“一定要保存自己,然後纔是消滅敵人。如果事不可爲則可以暫時放棄任務。”
現在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就等着飛機場那裡的第一槍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