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京蔣總統命令十二兵團準備在空軍飛機投放的毒氣彈的幫助下突圍時,解放軍加緊了對雙堆集十二兵團殘餘陣地的攻擊。
在包圍圈中,一切可食、可燒、可用的東西都已蕩然無存。在內無糧草、外無援兵、天寒地凍,傷者無法就
治、死者暴屍陣地的慘局面前,十二兵團上上下下的土氣十分低下,陰森的氣氛和絕望的情緒籠罩着整個兵團。
在第85軍幾乎被全殲以後,王近山指揮中野第6縱隊和華野第7縱隊經過戰鬥攻取了大王莊,佔領尖谷堆。這是十二兵團整個陣地的核心骨幹,尖谷堆下就是十二兵團基本部隊第18軍軍部。爲了保護軍部的安全,黃司令官下令調18軍的“老虎團”向大王莊衝鋒。這個團全都是由抗戰老兵組成,作戰經驗豐富。他們不僅成羣地上,單個也上,有炮上,沒炮也上,槍打得準,拚刺刀也行。解放軍4個營的指戰員利用斷牆、壕溝,打退了“老虎團”的15次衝鋒。最後“老虎團”全團覆滅,只剩下孫團長一人,他滿身污血、跌跌撞撞地步回師部,遇見了黃司令官。黃司令官逼他自殺。那孫團長顫顫抖抖地摸出腰帶上的手槍,向纏滿繃帶的頭顱舉去。隨着一聲槍聲。他倒在黃司令官腳下。
解放軍也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中野第6縱隊46團3營只剩下營長1人,仍堅守在大王莊陣地上,其他3個營也大部犧牲。華野第7縱隊首長爲保住大王莊陣地,將縱隊警衛連調上去。黃司令官將18軍的汽車兵、後勤兵、伙伕、馬伕調上來衝鋒,但這些人不經打,他們雖然人多,還是被打下去了。
原先駐守大王莊爸的85軍殘部一個團,在被解放軍趕出大王莊以後,就一直趴在掩體裡看“老虎團”同解放軍爭奪大王莊,見他們的部隊被打完了,那個團長放下望遠鏡,說:“弟兄們,莫打了,咱們投降吧!”當夜,他們向華野第7縱隊繳了械。
中野第6縱隊17旅49團1營和華野第3縱隊23團1營,即著名的“襄陽營”和“洛陽營”,合力會攻十二兵團的前門——馬莊,一舉殲滅國軍著名的“威武團”,即在抗戰的衡陽保衛戰立下大功的10軍114師54團,佔領了由大炮、坦克、子母堡構成嚴密防禦的核心據點。黃司令官見大勢已去,開始焚燒文件,並命令兵團部直屬警衛團全力反擊,試圖奪回陣地,而兵團的後門——尖古堆,爭奪戰正在更激烈地進行。殘酷的拉鋸戰在尖古堆周圍200米之內覆蓋了一層屍體,尖古堆高出一馬平川的地面十幾公尺,站在上面,四周田野村莊盡收眼底,險兵惡陣一覽無餘。尖古堆上原先構築的堅固工事已被炮火夷爲平地。國軍用戰死者的屍體壘起了一道長達150餘米的半人多高的弧形“圍牆”。
中野第6縱隊將士們已掃平了尖古堆外圍的國軍工事,現在輪到華野第7縱隊的61、62團攻擊。堅守尖古堆的是國軍第18軍118師354團,國軍爲了抵擋進攻,施放毒彈。劉司令員有破毒氣的妙法,他命令進攻尖古堆的部隊,尿溼毛巾,捂住鼻口。毒氣彈失靈了。尖古堆前的槍聲、爆炸聲、喊殺聲震耳欲聾。解放軍終於攻克了尖古堆。國軍失掉了制高點,使整個雙堆集地區的陣地都處在解放軍的直接威脅下。面對解放軍依託塹壕逐步蠶食的戰術,以黃威司令官爲首的十二兵團的高級將領們在撤退到平谷堆後坐在地堡裡,面面相覷,一籌莫展,毫無對策。
12月12日,中原野戰軍劉司令員、華東野戰軍陳司令員,向被圍的十二兵團聯合發出《促黃威立即投降書》,命令黃威立即投降。
在前沿陣地上,解放軍陣地的喇叭裡反覆播放着《促黃威立即投降書》。巨大的聲浪席捲了整個十二兵團的陣地。
“黃威將軍:現在你所屬的5個軍,業已大部被殲。
……你的整個兵團全部殲滅,只是幾天的事。而你們希望的援兵孫元良兵團,業已全殲李延年兵團被我軍阻
擊,尚在80裡之外,你身爲兵團司令,應愛惜部屬的生命,立即放下武器,不再讓你的官兵作無謂犧牲。”但是,思想十分頑固的黃威拒絕投降,不顧兵團將士的命運決定頑抗到底。他通過電臺要求蔣總統派大量飛機用凝固汽油彈大規模轟炸,在規定時間和區域造成火海,以掩護他的兵團突圍。
蔣總統立即派飛機空投親筆信,答覆道:決用空軍全力拯救你的突圍,可徑行同空軍總部聯絡。同時,蔣總統還給黃威空投了空軍施放毒瓦斯彈和使用毒氣防護辦法的說明,準備施放毒氣掩護突圍。隨即,黃威命令兵團開始秘密進行各種準備。
對於頑固不化的黃威,總前委領導下定了堅決予以消滅的決心。
在一個傍晚時分,落日的餘輝剛剛消退,天空中亮出幾顆寒星,幾輛吉普車從小李莊出發,直奔雙堆集方向。坐在車上的,就是劉、鄧、陳等總前委的領導人。他們在指揮部研究完南線阻擊李延年、劉汝明的計劃後,又趕赴雙堆集前線,瞭解各縱隊的進展情況並視察戰場,定下總攻雙堆集的計劃。
沿途,他們看到,到處都是火光,這些火光是支前的人民手中的火把。成千上萬的擔架、大車、小車、擔子和馱馬從四面八方趕來,火光、人流、車流把這寒冷的冬天渲染得熱火朝天。
看到這場面,三人激動不已。三人最先來到第1縱隊楊勇、蘇振華的指揮部。“怎麼樣,看你們的眼睛都紅
了,幾夜沒有睡覺了吧?”鄧政委關懷地說。
身材修長的楊勇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說:“幾天不睡覺算不了什麼,仗打不好可不好受。”
“怎麼,遇到難啃的骨頭了?”劉司令員問道。
“沒什麼,雖說黃威兵團的18軍難打,但還是對付不了我們的夜貓子。白天他們打,夜裡我們打,打得他日夜不得安寧。不過,對手也很頑固,一個陣地,夜裡我們奪過來,白天他們又奪回去,這樣來回拉鋸,雙方都有很大的損耗。”
“這樣拼下去,雖然疲憊了敵人,但也消耗了自己,不合算,我們得改進方法。”鄧政委說。
“嗯,我看也得改進打法。”陳司令員贊同地說。
“從各個縱隊的作戰情況看,我們的戰士作戰勇敢,不怕犧牲,鬥志高昂,但是我們的火力不如對手,在雙堆集前沿1000米有一個開闊地,這是我們進攻的最大障礙,我們得先讓突擊部隊好好地休息一下,養精蓄銳,不能這樣再進行拉鋸戰。我們要組織部隊進行逼近對手的潛伏作業,把衝擊地域儘量向前推,接近對手的陣地。在我們發動總攻時,能一舉突破對手的陣地,達到進攻的效果。”劉司令員提出意見。
“對!這樣才能揚己之長,擊敵之短。”鄧政委贊同地說,“我們立即通知其他各縱隊都採取這種作戰方法,爭取在總攻時,能一舉突破敵軍的陣地。”
“不過,我們是不是還要給他們最後一個機會,爭取使用政治手段解決?”陳司令員說。
“我看可以派人給裡面的人提個醒,告訴他們,距離我們最後總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只有迅速下定決心,採取堅決行動,才能避免遭遇被我們全殲的命運。”鄧政委說。
“我看這樣做可以,不管怎麼說,我們也算是做到仁至義盡了,再不採取行動,那可就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了。”劉司令員說。
當晚,新20軍的軍部裡再次出現了王靖國的身影。
“我這次來,是以解放軍的名義來給你們傳達一個消息。距離我們對你們的雙堆集陣地發動最後的總攻,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王靖國泰然自若地說。
“這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你們給我們的最後通牒?”劉建業說道。
“儘管我不是很喜歡這個字眼,但是,你們可以這樣認爲,因爲事實距離這個也差不多。”
“你能最後透個底,我們還有多少時間作決定嗎?”劉建業滿臉希望的問。
王靖國看了一下自己帶的手錶,然後說道:“距離現在時間已經不到24小時。”
劉建業不由得驚訝了一聲說:“這麼快?”
“我們已經給了你們最後的機會,你們如何把握,就是你們的事情了。現在,我要回去了,你們好自爲之
吧。”王靖國說完,整理一下裝束,又走了出去。
劉建業呆呆得坐在椅子上,許久沒有說話。
在一連抽了將近半包香菸以後,劉建業終於掐滅了手裡的菸頭。
“軍長,我們該怎麼做?”段軍長問道。
“無論如何,我都沒有全力把弟兄們送上絕路,突圍,就眼下這種情況,我們突的出去嗎?”劉建業說。
“那軍長的意思是?”段軍長問。
“我們要和黃司令官他們徹底攤牌,如果他們不肯和我們一起行動,我們就要自己拯救自己。”劉建業說。
“這是不是太危險了?”段軍長關切的問。
“只要部隊還保持戰鬥能力,其他部隊就不敢隨便對我們動手,而且,只要他們一動手,外面的解放軍肯定會抓住機會發動進攻,黃司令官他們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好的,我馬上命令部隊進入戰鬥準備。”段軍長立刻說。
“還有,以我的名義,派人去請兵團其他各主要軍官到我們這裡來開會。”劉建業說。
當十二兵團的其他各主要軍官被劉建業派去的人請到新20軍軍部來開會的時候,他們沿途看到新20軍正在緊張地進行戰鬥準備,士兵們正在抓緊時間擦拭武器,一隊隊的官兵正利用夜幕的掩護進行調防。一種緊張的氣氛,充分顯現。
“仲良老弟,你這裡似乎正在進行戰鬥準備,你這是要唱哪一齣戲?”第十軍的覃軍長問坐在屋裡的劉建業。
“你不會是有什麼另外的打算吧?”兵團副司令兼85軍軍長吳紹周接着問。
劉建業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遍各位兵團的主要軍官們,說道:“黃司令官,還有列位袍澤,我把各位找來,是要告訴大家一個對整個兵團生死攸關的消息。”
黃司令官說:“有什麼消息就儘管說吧,不要對大家保密了。”
劉建業說:“那好吧。我剛剛從對面那邊派來的人那裡獲得一個重要的消息,對面即將在24小時之內向我們發動最後的總攻擊。”
黃司令官身子一震,說道:“該來的總會來的。”
吳副司令說:“劉副司令,你果然和對面有聯繫,我真是沒有想到,你對得起黨國,對得起總裁嗎?”
劉建業說:“我承認,這樣做,我自我感覺是對不起總裁,也對不起辭公,不過,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整個兵團剩下的弟兄,被我們送上絕路。各位,你們從心裡面想想看,以兵團現在的情況,對面一旦發動全面的進攻,我們還能支持多久?”
各位主要軍官聽到這話,都低下了頭。
黃司令官大聲地說:“我們手裡還有坦克,還有重炮,空軍也答應爲我們提供掩護,派飛機投放凝固汽油彈和毒氣彈,我們還可以突圍出去。”
劉建業苦笑着說:“培我兄,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局面,你還是不能看清楚。不錯,我們是還有坦克,可是隻有六輛了,重炮還剩多少炮彈?恐怕就是平均分配一下,最多每門火炮也就只剩下不到十發炮彈了吧?當初,我們剛剛被包圍的時候,手裡有幾十輛坦克,炮彈充足,兵員衆多,我們都還衝不出去。現在,坦克只剩下這麼一點,炮彈所剩無幾,兵團也就只有上萬人了,對面的兵員倒是越來越多,火力也越來越強,你說,我們還有能力突圍出去嗎?”
黃司令官問:“那你是怎麼打算的?”
劉建業說:“放下武器,退出內戰,爲兵團的弟兄們爭取一條活路。”
覃軍長說:“你這是背叛黨國,背叛總裁!”
劉建業用手指着外面的夜空說:“我是爲整個兵團剩下不多的弟兄們爭取活路。你睜大眼睛看看,外面有多少的弟兄正在忍飢挨餓,有多少的弟兄們受傷以後,只能被活活凍死。他們可大多都是跟着我們這些人打過抗戰的老兵,都是爲國家民族出生入死的,你就忍心看着他們走上絕路?”
說到這裡,劉建業的雙眼開始溼潤,聲音開始哽咽。
吳副司令說:“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對不起黨國,對不起總裁。”
熊軍長說:“眼下,弟兄們實在是打不了了,沒有糧食,弟兄們已經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覃軍長說:“只要司令官沒有下令,我就堅決打到底。”
楊軍長說:“突圍,恐怕也未必能突的出去。”
黃司令官沉默了很久,對劉建業說道:“如果我堅持抵抗到底,你會怎麼辦?”
劉建業攤開雙手,說道:“那我就沒有辦法了,只有率領新二十軍的弟兄們撤出陣地,脫離戰場,把陣地交給對面的解放軍了。”
黃司令官一下子就又沉默了。新二十軍剩下的部隊是十二兵團除了十八軍以外,僅有的還能保持建制完整,有一定戰鬥力的部隊。如果新二十軍果真脫離戰場,向解放軍交出戰場,那麼兵團部和十八軍軍部將直接面對解放軍的刺刀,兵團所剩餘的陣地也將變得支離破碎,各部隊之間失去聯繫。在強大的解放軍攻勢面前,十二兵團將無法支撐過24個小時。就算是突圍的話,沒有新二十軍部隊這支有利部隊的支持,突圍也將必然成爲十二兵團最後的絕唱。
黃司令官沉思良久,對劉建業問道:“你決心已定?”
劉建業看着黃司令官,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黃司令官頹然地說:“事已至此,繼續抵抗也毫無意義了。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你去辦吧。”
吳副司令說:“司令,你可要考慮清楚啊!”
“吳副司令,你的85軍好像已經剩不下幾個人了吧?抵抗,我倒是要問問你,你拿什麼抵抗?”段軍長說。
“算了,不要再爭執了,還是識時務一點好。”黃司令官說。
“司令,我馬上就派人去和對面取得聯絡。最後的命令還要由你來下達。”劉建業說。
“我就最後一次行使這個兵團司令的職權吧。”黃司令官頹然的坐在椅子上說。
此時,從對面解放軍的陣地上又傳來了高音喇叭播放的《促黃威立即投降書》,還有解放軍對十二兵團官兵的喊話聲,這裡面有不少人都是剛成爲解放戰士不久的前十二兵團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