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洞庭纔剛起,樂舞和穎兒正在給他梳頭,楊淑妃就闖進來,“昰兒,你對那些侍女不滿意?”
看她神色,分明有幾分責怪趙洞庭的意思。
趙洞庭怔怔神,苦笑道:“孃親,現在孩兒歲數太小,是不是太早了些?”
楊淑妃道:“這有什麼早的?我們大宋的先祖皇帝中,也不是沒有十多歲便懷有子嗣的。”
樂舞和穎兒露出微微詫異之色。對於昨晚的事情,她們並不知曉。
趙洞庭苦口婆心解釋道:“孃親,我們剛剛搬到雷州府,百廢待興,孩兒還有許多事情要忙。加之元賊在北面虎視眈眈,孩兒現在實在是沒有心思想這個,您也請稍安勿躁,好不好?”
楊淑妃卻還有些不願,“國家事情重要,難道我們大宋皇室的血脈傳承便不重要麼?”
說着她竟是眼眶微紅起來,“現在皇室就剩下我們幾人,你不誕生子嗣,爲娘有何顏面下去見列祖列宗啊?”
趙洞庭嘴角直抽搐,強笑道:“您還這麼年輕,離見列祖列宗還早着呢!”
說着他連忙站起身幫楊淑妃捏着肩膀,“孃親是要長命百歲的,以後可不許再說這些話了。”
楊淑妃見趙洞庭難得這般乖巧,和自己親近,心也軟下來,嘆息了聲,“唉,你總是要着急些的。”
不過她倒也沒有再咄咄逼人了。
趙洞庭輕輕鬆口氣,道:“對了,孃親,你也勿要責怪那些侍女,實在是孩兒沒那個心思。”
楊淑妃又是嘆氣,輕輕點頭。
這個時候也快要到早朝時間了,趙洞庭便留下穎兒和樂舞陪着楊淑妃,自己帶着李元秀往議政殿去。
議政殿,就是以前知州府的大殿。
趙洞庭到時,百官已經等候在殿內。剛進來,百官便肅穆站好,向着趙洞庭躬身。
他們手中持着玉板,又叫笏,頭戴插雲翅官帽,倒也有幾分意思。
趙洞庭到殿中坐好,李元秀道:“有事啓奏。”
又是張世傑率先出列,道:“皇上,臣昨日設立監察司,有許多百姓舉報這雷州府官員貪贓枉法,其中涉及的官員多達數十人,請問皇上該如何處置?”
他也是難辦。因爲那些被涉及的官員,幾乎牽扯到整個雷州府稍微能上臺面的官,若是追查到底,只怕這雷州府的官場得來此大震盪,可能留不下幾人。
趙洞庭微微皺眉,卻道:“仔細調查,按律查辦!”
張世傑道:“可是皇上,那這樣雷州府的官員可能留不下幾人了。”
趙洞庭道:“留不下便留不下,我們再擇賢能就是。就算無人爲官,也不能讓這些害羣之馬繼續爲禍!”
張世傑神色凜然,“臣遵命。”
緩緩退回去。
趙洞庭又看向陸秀夫,“陸大人,各部各司的府衙可已經準備妥當?”
陸秀夫答道:“回稟皇上,現在各部各司已經正式運行起來了。”
“嗯!”
趙洞庭微微點頭。
他對陸秀夫他們的辦事效率還是挺滿意的。
然後他又看向文天祥和蘇劉義,“文大人、蘇大人,軍務方面如何?”
文天祥雖未軍機令,但執掌手中興國軍,還待回去江西繼續主持抗元大局,是以這邊多是蘇劉義負責。蘇劉義上前答道:“稟皇上,我們各軍都已在營地駐紮,且已設立招兵營,昨日下午就有人來投軍。”
趙洞庭又是輕輕點頭。
其後又有幾個大臣發言,總的來說,整個朝廷機構在雷州府的鋪設還算不錯。
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將各個部門都安排妥當,這的確有些出乎趙洞庭的意料。對這些官員們的辦事能力也頗爲認可起來。
他們或許不會打仗,但自幼讀書,處理政事的確是把好手。
要不然,南宋也不能在後世被評爲中國曆代朝代中經濟最爲繁華的朝代。
過去數十分鐘,早朝纔算結束。趙洞庭想想,卻是對柳弘屹喊道:“柳將軍你先留下,朕有些話還想要和你說。”
其餘大臣用些微疑惑的眼神瞧瞧柳弘屹,然後陸續退走。
趙洞庭走到龍榻下,到柳弘屹面前,問道:“柳將軍可聽說過秀林堡?”
樂舞說樂嬋的未婚夫是秀林堡少堡主,趙洞庭不願放棄樂嬋,自然是想查查這個秀林堡。若是秀林堡有什麼問題,他也有理由打壓秀林堡,甚至將秀林堡少堡主關押什麼的,到時候樂嬋的婚事自然不了了之。
趙洞庭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些不光彩,但卻更捨不得放棄樂嬋。
再者說,秀林堡若是真有問題,那朝廷對付他們也是應該。
“皇上也知道秀林堡?”
可讓趙洞庭沒想到的是,柳弘屹聽到這話卻是露出笑臉來,“說起這秀林堡,可是我們雷州府武林的泰山北斗了。”
趙洞庭微微皺眉,“那這秀林堡名聲如何?”
柳弘屹頗有讚賞道:“秀林堡在我們雷州的名聲是相當好的,堡主慕容川樂善好施,爲人仗義,對江湖人多有幫助,堡內聚集不少英雄好漢,江湖人稱‘雷州及時雨’。少堡主慕容豪據說也是人中俊傑,這些年來爲民驅強盜、趕海賊,在雷州府名望頗高。”
“對了。”
柳弘屹說到這,忽地擡起眼皮,“皇上,就在昨日黃昏時,秀林堡還有兩百義士來投軍呢!”
趙洞庭只是訥訥地點頭。聽完柳弘屹的這番話,他心裡着實複雜得很。
秀林堡名聲這般好,自己難道真要雞蛋裡挑骨頭,對付他們?
可若是不對付秀林堡,樂嬋又怎麼辦?
沉吟半晌,他嘆息道:“你幫朕去打探打探秀林堡,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齷齪事吧?”
“齷齪事?”
柳弘屹卻是不解,“皇上,莫非您是聽到了什麼傳聞?秀林堡名聲斐然,應該不至於有什麼齷齪事纔是。”
趙洞庭道:“你且幫朕去打探就是。”
柳弘屹不敢再說,拱手道:“末將領命。”
趙洞庭止不住又是嘆息,“嗯,那你先退下吧!”
柳弘屹退出大殿去,趙洞庭坐在地板上,發起了呆。他在良心和私慾之間劇烈掙扎着。
他乃是這大宋的九五至尊,又有數萬軍馬屯在雷州府,縱是秀林堡真的木秀於林,在雷州江湖中享有極大威望,他要想對付秀林堡,也並不困難。但壞就壞在秀林堡是個名聲斐然的好門派,而且派義士來投軍,趙洞庭要以莫須有的罪名對付他們,心裡過不去這個坎。
哪怕是上輩子見識過太多爾虞我詐,他也仍然堅守着害人之心不可有的原則。
他是窮苦家庭出來的,知道什麼比財富、權勢更爲重要。他不允許自己做那些苟且之事,若是那樣,又有何顏面面對樂嬋?有什麼顏面繼續率領這南宋軍民?
直過去許久,趙洞庭才默默離開議政殿。
就這樣過去十餘天。
南宋朝廷在雷州府的工作有序開展起來,監察司秉公執法,行監察之責,這些天率領士卒捉拿不少雷州府原貪贓枉法的官員,國務省下轄各部修路的修路,幫助農民修繕房屋的修繕房屋,海關司極力促進和海外的貿易往來,柳弘屹率軍打壓山賊路霸,讓得雷州民間普遍爲南宋朝廷叫好,連帶着來投軍的義士也越來越多。
希逸那小子年紀雖小,但據趙洞庭瞭解,他處理海康縣的政務竟然也是有板有眼。
只是南宋朝廷欣欣向榮,趙洞庭的心情卻始終高興不起來。
每夜,他都會坐在屋頂發呆。
對樂嬋的愛慕,甚至讓他有種病入膏肓的感覺。而這種相思病,卻又連妙手安太醫都沒法醫治。
相思不是病,想起來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