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當街收徒

課堂上的尹煥正襟危坐,老師講的他一句都沒聽進去,雖然順利地進入了學校,但還有一系列的實際問題需要自己解決。書費、學雜費、服裝費,啥都費錢,而且還不知道自己要住在哪裡。最根本的問題還是經濟問題,有了錢其他方面都能搞定。投稿不失爲一個好方法,但從收到稿件、採用稿件、郵寄稿費,最少得一個月,不說一個月,現在沒錢幾天就挨不下去。

和尹煥一樣在開小差的是孫虎,這個在班裡個子最高的學生是學習最差的,正在通過桌子上的一個小洞看一本小說,看得津津有味。尹煥偷偷一瞄,發現竟然是瓊瑤的《心有千千結》。正在講課的蘇老師發現孫虎有異常情況,就從講臺上走了過來。尹煥用胳膊捅了捅孫虎,也虎正看得起勁,不耐煩地說:“別理我,一邊去。”

“把書拿出來!”蘇老師一臉嚴肅。

孫虎苦着臉,有點不捨地把書遞給了蘇老師。

“還有沒有其他閒書?”

“老師,真沒有了。”

蘇老師不由分說,伸手就摸向孫虎的桌鬥,又搜出來一本金庸的《神鵰俠侶》。

蘇老師畢業於南都師範,才二十歲出頭,據說是師範的校花,同班的一個學生是南都地區行署副專員的兒子,一直追求她最後也沒成功。作爲一個品學貌兼優的學生,她本來能夠留在地區找個好單位,但因爲此事而被分配回了小縣城。事業上不順的她,看到孫虎的舉動有點惱怒,“這書收走了,當學生的不能看這些書。另外,今天的課文罰你從頭到尾抄十遍。”

“此事我雖有錯,收書萬萬不可。”孫虎搖頭晃腦的一句話一下就震住了尹煥,這個班裡學習最差的傢伙竟然掉起了書袋,看來從“閒書”裡也算學到了一些東西。

尹煥後世對瓊瑤和金庸的小說十分癡迷,而且幾乎能夠背下來,有時還與同學相互考覈,絕滅師太與張無忌對掌用的是哪一招,歐陽克點了穆念慈的哪個穴位。在他看來,凡對金庸小說感興趣並有深入理解的人,大抵不會成爲十惡不赦的壞人。不過,一個初一的學生接觸言情小說,只能說有點早熟。於是,尹煥對孫虎的印象和看法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培養小弟要從娃娃抓起,”小小的尹煥開始培養自己的班底,“不就是把書收走了嘛,我替你要回來。”尹煥十分親切地拍了拍孫虎的肩膀。

“就憑你,你真能把書要回來,我喊你大哥。”孫虎說道。香港的警匪片剛剛傳入大陸不久,《碟血雙雄》、《英雄本色》這些周潤發主演的電影風靡一時,看來這傢伙沒有少進縣城的錄像廳。

“我不當大哥好多年。”尹煥故意引用了警匪片當中一句經典的臺詞,裝出一幅英雄落寞的樣子。孫虎一聽到這句話,頓時感到遇到了知己,馬上滔滔不絕地說起了電影情節,哪知尹煥情節瞭如指掌。再談到武俠小說,尹煥能把細枝末節都說得一清二楚。

放學後的尹煥無處可去就到縣城裡遊蕩。正走着,街邊忽然一陣喧譁,幾個光着膀子帶着刺青的年輕人哈哈大笑:“小虎子,我說你爸有錢你也得省着點花,天天給我們送錢,我會不好意思的。”

雖然說着不好意思,年輕人還是理直氣壯地把幾張老人頭彈了彈然後揣進了褲兜。“不行,再來幾盤。”人羣裡傳出孫虎的聲音。尹煥看明白了,原來孫虎在這裡和社會閒散人員打檯球,並且還有彩頭。

“孫虎,不要打了。”尹煥走上前去,撥開衆人,拉住了孫虎。幾個年輕人正想刺激孫虎讓他再來幾盤再多賺點錢呢,哪知冒出來一個不長眼的小瘸子想壞他們的好事。一個傢伙說:“小子,少來摻攪我們的事。”

孫虎一看,敢緊對尹煥說:“你快點兒走吧,我再整幾盤,我就不信我贏不了。”尹煥又拉了拉孫虎:“孫虎,你要再打,我告訴蘇老師。”“青龍”不管這個幼稚的白癡小瘸子對孫虎說:“再打三盤,三局兩勝,100塊!敢不敢?”100元在80年代也算不小的數目,學校一頓時飯也只不過才5毛錢。“打就打,誰怕誰?”孫虎漲紅着臉說。

一看孫虎執意要打,幾個年輕人心中暗喜。尹煥一把就把孫虎拉離了檯球桌:“這三盤我來替孫虎打。”

“你行不行啊?”孫虎和幾個年輕人不約而同地問。

“不瞞哥幾個,我是第一次打這個,正所謂不打不相識,都是朋友,談錢傷感情。”

“哈哈,軟蛋了吧,打不贏就明說嘛。”

“你行不行啊?”孫虎到一邊問尹煥。尹煥神秘地一笑:“男人不要說不行。”

“哥幾個,既然這麼說了,咱加加碼吧,一盤300塊。”尹煥笑着說。

“三百就三百,不過,小子你有錢嗎?”

“我一個子都沒有,我贏了你掏錢,我輸了他掏錢。”尹煥一指孫虎。孫虎的紅臉頓時變成了白臉。

“既然有人願意當冤大頭,那就開始吧。”

在衆人的觀摩之下,三盤打下來用時不超過五分鐘。而尹煥在總共只用了三杆,最後一個球打進之後,尹煥收杆而立,抱拳說道:“承讓承讓!”

幾個年輕人此時吃驚地張大口,嘴裡能塞下個雞蛋,而孫虎誇張地大叫:“老大,沒想到你還是絕世高人!”

回過神來的“青龍”惱怒地說:“小子,水平還算不錯,咱們下次再比,你們走吧。”

一聽“青龍”這口氣,孫虎叫道:“你們想賴帳是吧?”

“賴你又怎麼了?”“青龍”身邊一個傢伙說着就給了孫虎一巴掌,孫虎頓時歪到一邊。

尹煥閃身上前,一拳砸在了“青龍”的褲襠,趁他叫痛彎腰之機,一個上衝拳重重地擊在“青龍”的面部,旁邊一人一腳踹來,尹煥側身躲過,順勢拉了一下褲腿,那人頓時到地上來了一個劈叉,痛得大叫起來。另外兩人衝上前來,雖然尹煥力氣不足,但他的純陽太極的真諦就是順勢而爲、以柔克剛,結果兩個人都被尹煥一一撂倒在地。

“青龍”實在想不到這個小瘸子還是個高手,雖然拉不下來臉,但還是說:“願賭服輸,剛纔我也沒說不給錢。”剛纔叫囂着賴帳的傢伙不情願地拿出了三百元。尹煥接錢後拉着孫虎揚長而去。

到僻靜之處,尹煥把錢遞給孫虎說:“虎子,以後不要逞強,不管打球還是打架,你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孫虎直勾勾地盯着尹煥:“大哥,大俠,你的武功是從哪裡學的,不會是看金庸小說看多了學會的吧?”

“我只能告訴你我有個很厲害的師父,怎麼說呢,和全真教丘處機是一個派的。”孫虎聽了此話有點不相信,但尹煥剛纔拳打四方的表現卻是真實存在的。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真有丘處機這個人?你師傅真是全真教的?”

“丘處機是真實存在的,我師傅是全真教一個門派的傳人,這也是真的,如果你會練這功夫,就會知道的。”

聽到這裡,孫虎哪裡還不明白,學着書中的情節納頭便拜:“師父在上,請受徒弟一禮!”尹煥正色道:“不要叫師父,咱們是兄弟,咱平時還是互相叫名字比較妥當。”孫虎連連稱是,對於尹煥遞過來的三百元錢當然更也不願意要:“師父,不,大哥,這錢是你掙的,我不能要,我今天輸光了,下次把拜師禮補上。”

上學第一天就收了一個徒弟,雖然匆忙,不過尹煥相信自己的眼光。 再說自己也不是江湖中人,也不必精挑細選培養一個關門弟子。並且他認爲武功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和孫虎分手之後,尹煥走到一個賣餛飩的小攤跟前。小攤的主人是一箇中年婦女,看起來不到四十歲,以他後世的眼光看,長得還挺耐看,衣着樸素,非常潔淨,還戴着一個白圍裙,作爲一個縣城擺小攤的在這個年代還不多見。中年婦女看一個小瘸子嚥着口水看着包好的餛飩,心想這是誰家的孩子挺可憐的,就說:“餓了吧,我給你下碗餛飩。”

說了謝謝之後,尹煥坐下來等。中年婦女問了尹煥的一些情況,尹煥都老老實實一一作答,得知尹煥是一個孤兒時,憐心大起:“以後你要餓了就到阿姨這裡來,想吃多少吃多少,不要錢的。”尹煥說:“阿姨,我有錢。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中年婦女滿口答應。尹煥就說了想讓她打聽一下哪裡有出租房子的。

“你就到我家住吧,我家就兩個人,房子可寬敞。我姓方,你就叫我方阿姨吧。”

尹煥放下心來,吃了兩大碗餛飩。一抹嘴,就掏出100元來。中年婦女有些吃驚地說:“你一個小孩哪兒來的錢?我說不收錢就不收錢。”“阿姨,這是我今天打檯球掙的,好幾百呢。想跟您商量一下,我每個月付房租15塊,一天三頓都在您家吃,也按15塊,可以不?如果不收錢,您給我找別一家吧。”看到尹煥一幅耍賴的模樣,想想家裡的經濟狀況也很緊張,中年婦女就勉強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