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管家帶着那麼翡翠扳指走了,同時也留下了唐老太爺的一些話,一段話,無非就是“回到京都後要去唐家”云云,唐靜芸也是聽過後就忘在了腦後,這輩子誰有空和那羣餓狼再糾纏!
唐靜芸送走了那尊大佛,仰躺在在沙發上深深的吸了口氣,感覺真是前所未有的好,連空氣都感覺乾淨了不少,想到以後回到京都念書後還要再面對那一大家子,就感覺是無盡的麻煩。
前世的她有一顆野心,她不甘願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私生女,被人嘲諷,她能接觸的資源不多,除了踏着唐家的勢力上位別無他法。而今生卻不一樣,眼界寬了,渠道也就廣了,她已經不再需要去爭搶那些東西,因爲她有信心憑藉着自己的手一樣能夠得到她想要的東西,更何況他現在又多了一個籌碼,那就透視的異能。
唐靜芸覺得自己似乎該做些什麼來開心一下,自己的人生終於要開始走向與前世不同的方向,環顧了自己的屋子,突然覺得有點可惜,要是姜曄在的話,她就可以坐一桌菜,然後和他喝幾口小酒,聊聊人生,聊聊風月。
索性出門買了點菜,回家炒了三個小炒,從冰箱裡拿出了弄好的酒糟雞腳,裝在保溫盒裡,帶着從商店裡買的不算多好的酒,就出了門,徑直去了老崔那裡。
老崔那裡離着她家並不遠,隔了兩天街,穿過偏僻的小巷就到了,依舊是冷清的很,老舊的招牌歪歪斜斜的靠在一旁,她拎着東西推開半掩的門扉,看到老崔正在桌子上擺菜,愣道,“唐丫頭,你怎麼來了?”
唐靜芸揮了揮自己手上的保溫盒,“家裡一個人太冷清了,來找你喝酒唄。”
“他走了?”老崔意有所指的問道。
唐靜芸搖了搖頭,“不確定。”他確實走了,雖然兩人在口頭上有過約定,只是她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回來,因爲有些事情誰都說不準。
老崔也沒問什麼,他總覺得唐丫頭和那個男人身上似乎有着什麼類似的東西,當時唐丫頭將他帶回家裡的時候他是知道的,多少有些猜測,現在看她的神情,心中似乎閃過幾分明瞭,樂呵呵地招呼道,“來,坐,我給你備上碗筷,咱們好好吃一頓。”
唐靜芸接過碗筷,將小炒和酒糟雞爪都一一擺好,又將酒熟練的開瓶,給兩人都各倒了一杯,“來,老崔,今天咱倆好好喝一個,這日子這特麼過的無聊又憋屈。”
“你個小丫頭,說話老氣橫秋的很,弄得好像你閱盡千帆一樣,”話雖這麼說,老崔其實能夠感覺出來,這丫頭變了,眼底埋葬着某些東西,在京都的一年裡定然是經歷了什麼,讓時光似乎在她身上比別人更快速的流過,將她早早的催熟。
兩人聊着這些年的變化,老崔的言語中帶着幾分感慨,“你這小丫頭,當初小小瘦瘦的,還老是跟街上的小混混打架,沒想到一眨眼就這麼大了。”
唐靜芸笑笑沒有說話,那時候的她呀,跟個野孩子似的,除了每天回家吃一頓飯,從來都不愛呆在家裡,家裡冷冷清清的,唯一的姥姥也出門去擺攤了。
有時候她自己都很奇怪,明明一樣和其他的人不用功,爲什麼能夠成績就能那麼好,成爲班上老師又愛又恨的學生,成績一直是數一數二的,可是臉上的傷痕從來都沒斷過。
這事直到高中以後才收斂了,後來高考時一舉考上了全國最難考進的幾大學府之一——燕大,遠離的銀臨市,她才保持了一副不錯的形象。
“老崔,在不在?”
一個低沉男聲打斷了唐靜芸和老崔兩人的交談,一個和老崔差不多年紀的男人熟門熟路的推開虛掩的門,還沒走近就揚聲問道。
唐靜芸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她轉頭一看,眼中露出驚訝的神情,“祥哥!”
來人正是陳兆祥!
陳兆祥詫異的看着那個正和好友有說有笑喝酒的女孩,居然是唐靜芸!當下開口笑道,“唐小姐,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兆祥啊,原來你個唐丫頭認識啊,我還想着給你們介紹一下呢。”老崔笑呵呵道。
陳兆祥回過神來,滿臉含笑,不復人前的高傲,“前幾天在朱爺那裡見過一面,唐小姐可是朱爺的座上客!”
唐靜芸謙虛的笑了笑,“哪裡,比不上祥哥你這個朱爺的得意繼承人。”
三人都是大笑,花花轎子人擡人,這些交際場合的應對,她還是不缺的。
看着架勢,唐靜芸就知道老崔和陳兆祥交情匪淺,只是不知道一個低調的野郎中,一個是高高在上的、朱爺看重的繼承人,到底是怎麼產生交集的。
陳兆祥很自如的進去拿了副碗筷,唐靜芸給他滿上,“祥哥,真是緣分!”
“哈哈,確實是緣分吶,唐小姐!”陳兆祥爽朗一笑,這時候的他不復在朱爺身邊的謹慎和恭敬,顯得很豪爽。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如此生疏的叫我唐小姐了,叫我一聲唐丫頭或者靜芸就可以了。”唐靜芸抿脣一笑,舉起手中的酒杯,“敬祥哥一杯。”
陳兆祥也是大笑,“好!”和唐靜芸碰杯,各自喝了一口,他覺得這個小女孩果然很有意思,今天的她和那天在朱爺面前的談吐進退有據又有所不同,身上多了幾分江湖氣息,讓人覺得親切。
三人一邊喝着酒,一邊吃着唐靜芸帶來的菜,讚不絕口。這樣的場景似乎和剛纔兩人時候並沒有多少區別,意外的多了幾分熱鬧。
“……現在難啊,各種生意都不好做,國家對於這些東西也多有禁止,很多東西都打擊的厲害。”祥哥嘆了口氣,難得地感慨道。
“這是必然的,”唐靜芸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眼睛微眯,“國家已經嚴打過好幾次了,這趨勢是大有來勢洶洶的樣子,在我看來,黑幫乃至黑道的鼎盛時期已經過去了,即將迎來凋敝的時候。如果不及時改變,尋找新的出路,恐怕不是進了牢子就是餓死在大街上。”
“哦?那靜芸以爲出路在哪裡?”陳兆祥饒有興趣的問道,他在這個女孩身上看見了一種睿智的光芒,可以稱之爲遠見卓識,她眯起的鳳眸中帶着幾分難言的深邃。
“漂白!”唐靜芸擲地有聲地道,“只有漂白,將黑暗從見不得光的資金變爲可以在陽光下炫耀的資本,逐漸脫了黑社會這樣的外衣,帶上成功企業家的頭銜,這樣才能夠在新時代繼續生存下去。哪怕還與黑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但是外表上一定要做的好看!”
陳兆祥的神色從一開始的玩味逐漸變得慎重,聽她說完,舉起自己手中的酒杯,“聽靜芸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杯祥哥我敬你!”說罷,他仰頭一飲而盡。
唐靜芸舉起自己手中的酒杯,同樣一飲而盡,動作優雅中帶着豪爽。
陳兆祥大笑,這個女孩對他脾氣,怪不得能夠和老崔這樣性子古怪的人一起有說有笑的吃飯,確實是個難得的妙人兒。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喝酒慢點,真當這56度的白酒是白開水往下灌吶!”老崔阻止了兩人說話,看着略顯激動的陳兆祥,覺得有些好笑,這個男人平常沉穩的可怕,現在難得有這樣的情緒顯露的樣子。
三人繼續喝酒,氛圍格外的好。
很多年後,陳兆祥每每想起這次談話,都會忍不住感到慶幸自己那一天心血來潮的去了老崔那裡,展開了改變他一生的交談。
當被人問及那個已經站到衆人仰高度的女人,他都會滿臉感慨,笑而不語,那個人不是誰都能揣摩的,她的心中自有溝壑。唐靜芸確實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如果她早生了十幾年,那麼地下世界老大的那把交椅或許要換個人坐坐,而她生在了這個風生水起的年代,於是她創造了屬於她自己的神話。
而此時,唐靜芸還只是一個剛過二十週歲、默默無名的年輕女孩,甚至她還揹負着不太光彩的出身,誰能預料到她未來的成就呢!
三人好好喝了一場,唐靜芸的酒量還遠沒有前世那麼好,感覺有些疲憊,在老崔那裡找了個房間睡覺。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老崔正在聽着收音機裡咿咿呀呀的唱曲聲,她跟他說了一聲就出門了,外面的太陽過了下午的毒辣,略微顯着頹勢,街道上的行人三三兩兩,她徑直去了趟市中心的一家書店,,翻看了不少書籍,心裡默默的規劃着未來的計劃。等到她出門的時候,已經接近書店打烊,她很清楚的聽到了書店老闆娘在背後的嘀咕聲,“看了那麼久一本沒買,白瞎了一張好臉!”
唐靜芸摸了摸鼻子,看來自己下次得要換家書店看了,看着已經暗下來的路面,擡腳往回走。
回到家打開門的時候,才猛然覺得月色下沙發上似乎坐着一個人影,心中一凜,低聲喝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