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靜芸挑眉意外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衣服上有些微的褶子,臉上帶着黑眼圈,看上去有幾分憔悴,不由挑眉。
唐凌崢看着唐靜芸,用下巴示意,“一起走?”
唐靜芸眯了眯眼,“好啊。”
兩人一路無話的走了一段路。
走到公交車站臺的時候,唐靜芸靠在一旁的告示牌上,靜靜的看着唐凌崢。
唐凌崢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抽出煙給自己點上一根,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突然開口,聲音嘶啞,像極了抽菸抽多了的情況,“唐靜芸,有時候我真是羨慕你,雖然是私生女,可大概沒有哪個私生女會像你過的這麼舒心了!”
唐靜芸聞言,輕輕笑了笑,“羨慕我什麼呢?我還羨慕你呢,唐家大少爺,真真正正含着金湯勺出身的人,你從小到大,多咳嗽一聲就會有無數人來關心,哪像我,如果哪一天死在了外面,說不定也沒有人來收屍。”
唐凌崢和唐靜芸對視,她的眼睛很乾淨,跟她這個人深沉的心思一點都不符,忍不住自嘲一笑,“你說,跟你比起來,我算不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當然。”唐靜芸挑脣,肯定地答道。
這世界上就是這麼的不公平,有人汲汲營營一生所渴求的、所企望的東西,就那樣輕而易舉的擺在某些人面前,偏偏某些人還格外的看不上。
年輕時候的唐靜芸會憤怒會不甘,但是成熟後的唐靜芸,只會冷冷一笑,這就是投胎的技術活!
人生下來是不分三六九等的,但是這社會是分三六九等的。生而高貴,並不是一句空話。
只不過,你決定不了自己的出生的家庭,但是你能夠決定你下一代的家庭。僅此而已。
唐凌崢笑了笑,神色間有些無力,“可是你知道我爲此付出的代價嗎?有時候我寧願是個普通人。”
唐靜芸抿脣,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那麼,你想過沒有,你如果是個普通人,你喜歡的姑娘會看的上你嗎?”身份是一種負累,但它同樣是一塊金字招牌。
唐凌崢猛然瞪大雙眼,直直的看着唐靜芸,有那麼一瞬,他差點以爲唐靜芸似乎知道些什麼。和她對視良久,卻看不出有絲毫的破綻。
唐靜芸眯眼,忍不住勾脣,露出一抹輕嘲,想不到唐凌崢活到這個年紀,居然還帶着幾分天真。
“唐凌崢,路都是人自己選的,不管你當時有多撕心裂肺,其實後來想想,也不過如此。”唐靜芸深深的看了一眼唐凌崢,轉身招了一輛出租車,坐了進去。
唐凌崢有那麼幾分頹然,抽着煙,想着自己那些年少時候的事情。
他突然覺得有些可怕,有些心慌,因爲那些他以爲永遠也忘不掉的記憶,似乎已經變的模糊。那年那棵樹下,那個站在樹下的女孩子,她的臉已經漸漸模糊了。
他努力的想要去看清,但那張笑臉終究還是看不清楚了。
曾經他以爲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人,現在已經只是一個模糊的表象;曾經那段撕心裂肺的歲月,他只要一想起來就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疼痛,現在回頭看看,似乎也就那樣了。
他靜默的坐在那裡,像是一尊雕塑。
唐靜芸上了出租車後,報了地名後就閉目養神。
只是很多她以爲自己已經快要忘記的事情都浮現在眼前,那個女人塗着豆蔻甲油的手指,指着他們猖狂的、瘋狂的笑,似乎在嘲諷着這些人的天真,被她玩弄在鼓掌之間……
還有那一個炎熱的夏天裡發生的事情,真真給唐靜芸上了一課,什麼叫自私無情,什麼叫陰險毒辣。
後來,唐靜芸在這個圈子裡多年,一直都潔身自好,甚至連婚姻都沒有考慮,未嘗沒有那個女人的影響在內。
連那樣美好的感情都是可以欺騙,連那種最初的怦然心動都能夠被利用,這世間還有多少真情可以相信?
她一直都忘不了那一天,唐凌崢自己的偌大的別墅裡空空蕩蕩,只有一首《一無所有》在轟然播放着:
我曾經問個不休
你何時跟我走
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
噢……你何時跟我走
……
這時你的手在顫抖
時你的淚在流
莫非你是在告訴我
你愛我一無所有
……
唐凌崢就這樣敞開着臥室的大門,喝的酩酊大醉。
這是唐靜芸記憶裡,唐凌崢唯一一次喝的不省人事,也是他唯一一次向她低頭,向她示弱。
這個繼承了唐家良好血脈的男人,在太早的年紀裡丟了自己的心,以至於他後來傷的太深太深。這大概是唐凌崢這輩子最失敗的一次經歷吧。
唐靜芸搖了搖頭,將那些影像驅逐出自己的腦海,她見過他狠辣的,不擇手段的,無情的,但是唯獨不喜歡他那樣脆弱的。
唐家人生來就該是高傲的,脆弱兩個字用在他們身上,只會折辱了他們,折辱了這個姓氏。
唐靜芸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睜開眼看着車窗外流動的景象,目光深深。
其實,唐靜芸一直都是矛盾的。對於唐凌崢,有欣賞,有不喜,但夾雜着生母不同的血脈和上一輩之間的恩怨糾葛,以及她自己膨脹的野心,終究讓這樣一種似敵似友的關係走向難以挽回的地步。
前世的一切,不好說是誰的錯,只能說,站在了那個位子上,就被推着不得不往前走。
揉了揉自己脹痛的眉頭,唐靜芸輕輕嘆了一口氣,這冷鍋冷竈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要是姜曄在身邊就好了……
——
一輛黑色的雪佛蘭停在人來人往的校園裡,吸引了不少大一新生的矚目。
老生們則是搖搖頭,現在還新鮮着,過不了半年,等到他們見慣了這樣的場面就好了,誰然燕大里從來都不缺有錢人呢?
不過這樣檔次的豪車也還是比較少見的。不知道是哪家的人的?
等到看到從教學樓裡施施然走出來的一個女生坐上了那輛車,老生們都是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有人小聲嘀咕,“我就說嘛,原來是找唐靜芸的。”
大一新生們不解,但是老生們則都是贊同的點點頭。
經常有開着豪車的人來找唐靜芸,這已經是很多人習以爲常的事情了。
一開始還有人傳言唐靜芸被包養了,可是唐靜芸照樣還是過的一點都不受影響。她這樣大大方方的樣子,反而讓很多人摒棄了那個念頭,猜測她可能是交遊廣闊而已。
唐靜芸對着學生羣裡幾個熟悉的人揮了揮手,然後就安穩的坐在裡面休息了。
被打招呼的幾個學生則是滿臉高興,笑眯眯的向着身邊的講述着唐靜芸的事情。
時至今日,唐靜芸已經和燕大的很多人都關係不算差。
來接唐靜芸的正是溫禮鳴,之前在吃飯的時候,溫禮鳴邀請唐靜芸去一個俱樂部玩,順便商談一下兩方接下來的合作事宜。
唐靜芸也就應下了,此時正是溫禮鳴來接唐靜芸去俱樂部玩。
“溫少,今兒個很清閒嘛,居然在外頭等我。”唐靜芸笑道。
“哪兒的事兒,這不是因爲唐小姐嗎,再大的生意也沒有唐小姐來的重要。”天地良心,溫禮鳴這話可是大實話,一點都沒有調戲的意思。
這唐靜芸在他眼裡,那可還真比桌案上的生意重要
唐靜芸抿脣一笑,“這樣啊,那我還真是受寵若驚了。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要付你誤工費了。”
“哈哈,唐小姐真幽默。”溫禮鳴笑着回道。
溫禮鳴所說的俱樂部是一個槍械俱樂部,就是類似於姜曄曾經教唐靜芸打槍的那個俱樂部。當然,能夠讓溫禮鳴這幫人去的地方,那肯定是要比當初的檔次高上很多,至少門檻就要設定的很高。
不過好在溫禮鳴和這裡的老闆認識,這裡的工作人員對溫禮鳴這個溫家少爺也有印象,所以並沒有阻攔唐靜芸的意思。
溫禮鳴一邊笑着,一邊介紹道,“這是京都裡的一個朋友開的,何悅書,何家的老二,平常就喜歡搗鼓這些東西,他家裡也有門路,就開了這麼一傢俱樂部,平常我們手癮上來,就會來這裡過過癮。”
唐靜芸笑着頷首,聽着他講話,心中卻是挑脣一笑,何悅書?這京都的圈子說大還真不大,兜兜轉轉的,居然轉眼又碰上了。
她可記得自己和何悅書因爲餘晴柔的事情結下了不大不小的樑子,欣澄會所當初會爆出醜聞估計裡頭也有她家男人的手筆。
這樣想着,她還是一路跟着溫禮鳴走了過去。
溫禮鳴到的時候,他今天邀請的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了,看到溫禮鳴居然帶着個女人過來,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似乎自從上一次的感情的事情後,溫禮鳴身邊就很少有女伴的來往,就算有,也都是玩玩的,從來都帶來各種場合。
頓時,有人就擠眉弄眼起來,猜測着唐靜芸和溫禮鳴之間的關係。
溫禮鳴倒是沒怎麼在意,對着衆人介紹道,“這是唐小姐,我的一個朋友,今天正巧約出來談點事情。”
唐靜芸落落大方的挑脣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