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曄深深的看了眼唐志謙,然後決絕的轉身離開。
唐志謙看着姜曄離開的背影,冷哼一聲,“到底還是年輕人,年少氣盛,真是經不起激!”
趙洵站在唐志謙背後,默默的低下頭不說話,我說老闆,你能不能不要笑的那麼得意?那不管怎麼說也是你的女婿吧?再說了,他是真的不想說,也不知道是誰剛纔在姜曄看過來的時候,放在背後的手都捏的發白了!認慫其實沒什麼,可怕的是連認慫的勇氣都沒有!
唐志謙全程無視了自己下屬那看好戲的眼神,將負在背後的上放下,轉身上車離開。
趙洵低眉斂目,果然,這自古不僅婆媳關係緊張,這翁婿之間的關係也未必好啊!
沒錯,就算唐志謙不肯承認,但是都掩飾不住他的妒忌,憑什麼那個平常對自己橫眉冷目的女兒,自己還沒來得及捂熱,就被個野男人搶走了?雖然唐志謙口中的野男人是京都世家女人人想嫁的男人。
姜曄開着車走了,車子開到一條小道上的時候,他突然猛的踩下了剎車,然後狠狠的敲打在方向盤上!
來遲一步!又來遲一步!天知道他剛纔真的是殺人的心都有了!
他發現,在京都這一回的動盪中,他做什麼都遲一步!
嚴家的事情如此,唐靜芸的離開又是如此。
這樣想着,他又想起了自己耽誤了這一次電話的原因,心裡暴怒的要死,可是偏偏那個該死的女人已經拍拍屁股走人,讓他揪住她“教訓”一頓的機會都沒了!
姜曄今天想起了唐靜芸此前跟他提過的書房的小房間裡的那個保險櫃,他猜測裡面大概留了什麼好東西,於是就去將那保險櫃打開了。
可是保險櫃裡的東西,簡直將姜曄氣的要死!
國內數十家上市公司的股份清單、長達兩年的賬務清單、手寫的在財務支出明細表、與多個勢力或某些利益集團的人的來往關係譜……姜曄一份份資料的往下看,每一個只是看了一眼標題就合上,每多看一份,臉就更黑一分。
這一份份的,每一份下面都有唐靜芸的簽名。姜曄是看過唐靜芸在文件上簽名的,她的簽名和她的人一樣,龍飛鳳舞,轉角勾勒銀鉤鐵畫,看上去極具風骨,當時他還稱讚過她的字,可是現在卻恨不得將那些簽名都扣下來!
這還不算,那一個個手寫的本子,裡面詳細的記錄着某些不可告人的東西!他真的恨不得將她揪住狠狠打一頓屁股!這個不省心的女人,她這是恨不得別人認不出她的字吧?!
這裡面的任何一份東西泄露出去,都能夠讓她翻不了身!比起這些,那些拿出來的材料真的只是小兒科!
姜曄一開始看着東西的時候是憤怒的,可是看的越多,他那張黑沉的連卻漸漸的蒼白了起來。他抱着自己的腦袋痛苦的嘶吼咆哮,就像是一隻困獸,被狠狠的鞭笞,那鞭子抽的不是他的身體,是他的那顆心。
很多人都覺得姜曄就是塊冷心冷肺的石頭,他的心沒有溫熱的感情,可是隻有姜曄自己清楚,自從遇到了唐靜芸,他那厚厚的心房早就在她面前不堪一擊。不,或許還有那個狠心的女人知道。你看,她不過就是舉起了鞭子狠狠的抽到一下,他就已經痛的潰不成軍了!
“咚咚咚——”門外傳來小邱焦急的叫聲,“首長!首長!你怎麼了!我可以進來嗎?”
“滾!”姜曄一聲怒吼,直接將手邊的文件砸在了門上,發出了一聲巨響,“給我滾!滾的遠遠的!”
唐靜芸!唐靜芸!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這麼殘忍的將你隱瞞下的事情全都擺在檯面上,一點都不給我緩衝的餘地?!
文件砸在門上,散落開來,滿地的狼藉。
不!不可以!這些文件不可以被任何人看到,不然芸芸就完了!姜曄突然心中涌起一種巨大的恐慌,倏的起身,卻猛的晃了晃身子,臉色更是一片慘白,直接又跌了回去。只是他並沒有忘記那些文件,踉踉蹌蹌的走到那裡,蹲下來快速的將紙一張一張的撿回來。腳下一軟,他直接半跪在那些白花花的紙張裡,他卻早就顧不得這些,只知道拼命的將文件攏好,好像是下一秒就會有人破門而入跟他強搶一樣。
很多年後,姜曄回憶起這時候的那種刻骨銘心的彷徨和痛苦,都覺得那麼真實,又那麼的好笑。他這一生,戎馬倥傯,手裡握着的槍殺的人、面臨的險境不知道有多少,可從未如那一刻那般方寸大亂,就好像有人在剜他的心一樣。
這些文件,有百分之七十都是見不得光的,裡面牽扯了很多東西,如果換了個人,姜曄說不定還會考慮直接交出去,可是因爲是唐靜芸,所以姜曄滿腦子的都是不能讓這些文件見光,要全都銷燬了,要保住他的大寶貝!碰上唐靜芸,再多的守則再多的規矩,都早就潰不成軍。
可就是這樣的事實,在這個時候卻讓姜曄感覺出了幾分絕望。這滿地的紙上,都是他的芸芸的筆跡,每一張紙都在昭示着她對他的不信任,不,應該是昭示着她曾經準備過,要從他的生命力抽身而去。
這些東西,是唐靜芸留給姜曄的後手。唐靜芸似乎早就預料到自己可能出事,所以她留下了這些東西,每一份都在力圖將她和他撇清——她出了事並不會牽連到他。
若是一般人看了,或許是感動於唐靜芸的好。可姜曄卻感覺到好似有鈍鈍的刀子在刮他的心。
他一直以爲自己對她已經足夠好了,可是她的這一手很明確的告訴他,她不信任他,她不信他能夠護住她一生一世。他知道她的爲人,她這人沒有那麼寬博的心胸,她若是真的愛的要死要活,那麼如果她下地獄,必定會選擇拉着那人一起下去。
她留下的這些東西,看上去像是施捨。
這樣想着,姜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突然感覺空空的,又感覺有些疼,真的只是稍微有些疼而已。他愛的她那麼要死要活,可她卻給了他這樣的態度?
姜曄抱着那些文件材料靠坐在牆邊,閉上眼睛壓下眼眶的酸澀。這個女人能夠這麼對他呢?他哪裡做的還不夠,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嗎?
在那種絕望的情緒漸漸消散之後,姜曄的心中卻又緩緩升起了一種憤怒,那種憤怒來的很突然,連姜曄自己都措手不及,可是他自己並不想壓制這種憤怒。
過了好一會兒,姜曄才緩緩起身,將手中的文件一咕嚕的全都塞進了那個軍方特殊打造的保險櫃,仔細的鎖好,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扒了扒自己的頭髮。
……
回想起自己爲此錯失了那十來通電話的原因,姜曄低下頭來,趴伏在自己的手臂上。
這個女人怎麼敢?怎麼敢就這樣連一面都不見的離開他?!!她又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情在準備那些文件,居然敢打算獨留他一個人在世?!!
你說這個女人傻不傻,明明就是妒性大的很,怎麼這個時候就不想着拉他一起死?不過就是一個包庇的罪名,頂多就是包庇的狠了點,他姜曄爲了她又有什麼是丟不下的?
冷靜下來,姜曄不是看不透唐靜芸對他的看似無情實則情深,可偏偏這樣,他卻覺得自己的心更是難受,好像有把火在燒。
他沉默了一會兒,估算着唐靜芸的飛機已經早就起飛成功了,還是撥了一通電話到她的手機上。
唐靜芸一開始上機的時候是把手機關了的,只是等到後來飛機開的平穩後她又把手機打開了,然後隨手將手機扔到了一邊的桌子上後開始閉目養神。
過了一會兒,唐靜芸又睜開眼睛,皺着眉頭從桌子上拿起手機,將手裡的鈴聲開到最大,這才重新閉目養神。
姜曄電話過來的時候,唐靜芸猛地睜開,然後轉頭看着美麗的雲層,過了幾秒鐘才緩緩的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
“……你要去哪裡?”姜曄在電話接通後,沉默了一會兒開口。
“緬甸。”
“什麼時候回來?”姜曄沉聲問道,沒有人能夠看到他那雙赤紅的眼睛。
“……不知道。”
“什麼叫做不知道?!”
“你什麼時候把京都的事情處理完,我就什麼時候回來。”
“那你現在就讓飛機調頭,我現在就帶人去崩了姓嚴的一家!”姜曄抿緊了嘴脣,面部嚴肅的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不成。”
“你說話不算話!”
“我有朋友在緬甸,我和他約好了。”唐靜芸抿了抿脣。
“我說不成!”
“你說過的,不會拘着我的,會給我屬於自己的天空。”唐靜芸突然開口道,“疼嗎?”
“……疼!真他孃的疼!我疼的差點就先弄死你,然後再自殺在你墓前!”姜曄說這話的時候,聽上去兇巴巴的,卻讓電話那頭的唐靜芸笑了。
“知道疼就好,我在局子裡待了那麼多天,我也疼。”
“……”姜曄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他一字一句地罵道,“唐靜芸,我艹你麻痹!”我就該知道你的報復心有多強!
唐靜芸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雖然這樣說對長輩很不恭敬,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我媽已經去世了,姜曄,你能不能湊合一下,艹我媽的女兒行嗎?”
姜曄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嘴裡憋出一句話,“等你回來,我艹死你!”
唐靜芸掛了電話,她看着被陽光照射的雲層,像是最絢麗的雲錦,閃爍着五彩的光澤,那麼美。
姜曄,等我回國,如果你我還初心不改,那就死死的糾纏一輩子吧,我坐牢,你也坐牢,我死,你也死,那墳頭的墓碑上,到時候刻上兩個人的名字,不管是千秋功績永垂不朽,還是骯髒污糟萬人唾罵,都死死的把你我兩人的名字綁在一起。姜曄,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放手了。——唐靜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