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的中年婦女一急,偷偷扭了她一把,回答道:“大老爺,這孩子記錯了,她今年十五歲了。”說着,使盡朝着少女使了一個眼色。
少女吃痛,不滿的朝向婦女,埋怨道:“娘,你幹嘛捏我,很痛唉。”
“你這傻孩子,怎麼連你自個的年齡都記錯了。”說着,婦女使盡朝少女使眼色。
少女仍就未反應過來,又不滿的嘟着嘴道:“娘,你才記錯了,我明明是十四歲啊。”
婦女臉色一急,這傻姑娘,都怨她和老爺平日裡太寵她了,一點眼色都不會瞧。
一邊的景亦楓淡淡的瞧了幾人一眼,又瞧向默離,問道:“默離,將查出來的事情說一遍。”
“是,主子。”默離拱手,便回答道:“這男子叫做沈大安,這位大嬸是沈大安的妻子徐氏,十五年前,家中出生了一個兒子,結果有三個人抱着一個女嬰前去相換,沈大安收了二十兩銀子,便把男嬰換做了女嬰,取名爲沈春兒,第二年又生了一個女兒,取名爲沈小夏,就是這位姑娘,而沈春兒在沈家生活了七年,聽沈大安的街坊說,沈春兒在沈家幹盡粗活累活,經常受到徐氏的責打,七歲時被沈大安賣給了人牙子,十歲時被賣進了我們侯府,而後又成了安姨娘的貼身丫環。”
聽完默離面無表情的敘述,安姨娘頓時傻了,眼中寫滿了不可置信,春兒…春兒竟是她的女兒…春兒…不…不可能,春兒怎麼會是她的女兒!
兩個小廝已經嚇的軟了腿,身上盡是冷汗,後悔的要命,若是那丫頭真變爲侯府的小姐了,那…那他們上午做的事…他們還能活命嗎?直後悔上午的大膽妄爲。
景傲坐着,想了一會便道:“將春兒帶來。”
“是。”侍衛拱手領命,轉身出了正廳。
兩個小廝抖着身子互相望了一眼,這次慘了,這次真的慘了…
沈大安與徐氏亦是傻了眼,那賤丫頭竟在侯府!那以前他們對那賤丫頭所做的事…徐氏害怕的望了沈大安一眼,似在尋問他這下該如何是好。沈大安平日裡的精明全都不見了,瞧着坐上幾人沉着的臉色,亦是不知如何是好。
只沈大安與徐氏的女兒還不明白現在的情形,聽了默離的話,朝着徐氏道:“娘,那賤丫頭怎麼在侯府,她不是被你賣給了別的地方的人牙子了嗎?”
徐氏大驚,急忙捂住沈小夏的嘴,嚇得直冒冷汗,朝着看過來的人扯嘴笑笑:“各位大爺,她胡說的,都是胡說的。”
安姨娘死死的盯着徐氏,他們竟是如此對待她的女兒,她的女兒該是吃了多少苦…
景亦賢愣愣的坐在地上,又是“呵呵…”的笑起來了,擡眸望了一眼沈大安與徐氏。
沈大安與徐氏心中害怕,聽到景亦賢的笑聲,又是一驚,嫌棄的看向景亦賢。
正廳內,衆人神色各異,等着侍衛將春兒帶來。
過了幾分鐘,春兒便被侍衛帶來了。
滿臉的蒼白無神,眼睛紅腫,慢慢的踏入了正廳內,竟如行屍走肉一般。
安姨娘瞧見春兒,立即激動了起來,直直的望着春兒,這是她的女兒,她的女兒,殷切的喊道:“春兒…”
春兒似未聽見安姨娘的喚聲,一聲不響的走進正廳,在看到兩個害怕得發抖的兩個小廝時,眼中閃過恨意,走近又瞧見了沈大安一家,先是一愣,而後眼中的恨意急劇增強,死死的盯着沈大安一家三口。
沈大安和徐氏瞧了春兒一會,後是認出了她,害怕的退了一步。
“楚老頭,麻煩你了。”景傲瞧着楚大夫說道,爲以保準確,還是先滴血瞧瞧罷。
楚大夫自是知道他的意思,點點頭,拿起了最後一碗清水,先走到景越良面前,也不說話。
景越良臉色黑沉,食指上划着的兩刀已是凝住了,拿過匕首,又劃了一刀,將血滴入清水中。
楚大夫拿着碗走到春兒面前,道:“姑娘,請你把手劃破,將血滴入碗中。”
春兒收了眼光,她還記得自己是一個丫環,接過匕首,將手劃破,一滴血落入碗中。
景越良,安姨娘兩人都是緊張的看着楚大夫手中的碗。
楚大夫瞧着碗中的兩滴水,過了一會,走到景傲身邊,將碗放下,道:“景老頭,她確是你孫女。”
景越良忍不住瞧了一眼碗中的兩滴血,見兩滴血已是融合在了一起,心頭微微一顫,她果真是自己的女兒。
安姨娘此時已是忘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激動的瞧着春兒,挪動的身子靠近春兒:“女兒…我的女兒…”
春兒微微低頭望去,見到滿身狼狽的安姨娘,呆滯的眼中閃過驚訝,卻是不說話,頭一轉,瞧見了同樣滿身狼狽的景亦賢,一眼便認出了他,眼中浮出一絲亮光,嘴中喃喃一聲:“二少爺。”
景亦楓站起身,朝着道:“祖父,此事楓兒不便參與,便先行告退了。”
景傲瞧了他一眼,最終點了點頭,道:“也好,此事祖父自有主張。”
景亦楓拱了拱手:“孩兒告退。”說罷便轉身離去了,有楚爺爺在,也不必擔心祖父了,他還是去問怡兒借人罷。
默離朝着景傲拱了拱手,便跟了出去。
徐氏眼光一閃,悄悄瞧着景亦楓的背景,心中有些奇怪,他是我的兒子嗎?若是她當年將兒子換來的事被侯府的人知曉了,那這大老爺還會認她兒子嗎?還是這位公子並不是她的兒子?想着,又看向沈大安。
沈大安眉頭皺着,對眼前的情況完全弄不清楚,只是他本就精明,雖極爲害怕,也是知道此時絕對不能開口說話。
景傲瞧了眼正廳內的衆人,眉頭緊鎖,後又看向春兒,道:“春兒,這些年侯府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
春兒收回看向景亦賢的視線,瞧向景傲,眼中自是滿滿的疑惑。
“春兒,你是安姨娘的女兒,當年安姨娘生下了你,讓這兩個侍衛送了出去,然後換了一個男孩來。”景傲幾句話便爲她解了疑惑。
春兒一時未反應過來,愣愣的呆在原地,腦中迴響着景傲的話:春兒,你是安姨娘的女兒…你是安姨娘的女兒…你是安姨娘的女兒……。
兩個侍衛被景傲提到了,害怕萬分,只想變透明,不被春兒發現。
沈大安一家都是瞧着春兒,沈小夏也算是聽明白了景傲的話,這小賤人竟是侯府的小姐…不,怎麼可能?不可能,娘說這小賤人沒有爹孃,只不過是她們家的奴婢而已,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了侯府的小姐…那以前,她對小賤人做的事…想着,害怕的躲到了徐氏的身後。
徐氏也是怕極,想着她以前是如何對春兒的,剛剛春兒看她的眼神,一股懼意涌到心頭。
景越良瞧着春兒,眼神複雜,猛得想起多久以後,他竟是…竟是想要春兒做他的姨娘…幸而被安姨娘察覺了,及時阻止了,若不然…豈不是…
安姨娘眼中有着期盼、悔意、心疼、懼意、慶幸。期盼着春兒能喚她一聲孃親,起碼能喚她一聲姨娘。後悔自己當初將春兒將給了兩個侍衛,竟被送到了那樣的人家,讓她的吃盡了苦頭,而自己的女兒這些年一直在自己身邊,她竟是那般對她。想起自己以往對春兒的種種,心頭又涌上懼意,怕春兒會恨她,會不肯認她。慶幸着當初她及時發現了老爺的意圖,不若她的女兒便會給親生父親做了姨娘,可是…當初老爺想納春兒爲姨娘,她知道了,竟是狠狠的毒打了春兒一頓…春兒定是恨死她了。
心中複雜萬分,臉色卻是十分柔和的瞧着春兒,又喚道:“春兒…”
春兒“呵呵”一笑,朝着景傲道:“老太爺,爲何要尋春兒開心,春兒無父無母,又怎會是安姨娘的女兒。”
“春兒,你是我的女兒,你真的是我的女兒,你是侯府的小姐啊…”安姨娘聲音顫,緊緊的瞧着春兒。
春兒眼光斂下,忽的朝向安姨娘,聲音冰冷:“安姨娘,你別和春兒開玩笑了,春兒不敢,春兒如何會是安姨娘的女兒?春兒無福消受,若春兒真是安姨娘的女兒,有哪個爲人母的會將自己的孩子換掉,安姨娘,你知道嗎?春兒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春兒在沈家做牛做馬,什麼髒活累活,都是春兒做的,你知道嗎?那是我才四五歲。在沈家,我若是不幹活,便會被她責打,我肚子餓了,偷吃了一塊雞肉,便被她打得要死,還有她,比我小一歲的妹妹,天天指使我做這做那,甚至對我拳打腳踢,我所穿的衣服,都是她的破衣服再縫起來的,只要沈家的人受了氣,我便會渾身是傷…呵呵…直到我七歲,我終於被他們賣給了人牙子,可是我一點也不怕,因爲我知道,賣給人牙子,比呆在沈家要好,只要夠乖夠聽話,就不會被打。到了我十歲,我被賣進了侯府,一進侯府我就被候府裡的下人們欺負,經常吃不飽肚子,直到有一天……”說着,眼中的冰冷轉爲一絲溫柔,朝向景亦賢,接着道:“我遇到了二少爺,二少爺替我教訓了那些下人,還把我調到了晴薇院。”又轉向安姨娘,眼色又轉爲濃濃的怨恨,怎麼也化不開:“我喜歡二少爺,所以我努力,成了安姨娘的貼身丫環,爲安姨娘賣命做事,希望有一天安姨娘能將我賜給二少爺做姨娘,那春兒這輩子便也滿足了,可是就算我再如何盡心盡力,總會惹的安姨娘不滿,經常被安姨娘責罵,春兒認了,春兒只想守着二少爺便行了……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你要做出這種事情,你只顧自己逃出了府,二少爺被趕出了府,而我…而我再也不能給二少爺做姨娘了…你知道嗎!你知道嗎!我已經被侮辱了,我已經被糟蹋了,你知道糟蹋我的是誰嗎?哈哈哈…就是你的兩個手下,就是他們兩個…”說着,指向何力,李強,臉上的恨意傾涌而出。
何力和李強嚇的跪下了身子,朝着春兒直嗑頭:“二小姐,我們錯了,二小姐,求求你原諒我們。”說着,不斷的打起了自己的巴掌。
春兒卻只是一笑,又看向一臉呆愣,不斷的搖着頭的安姨娘,繼續道:“現在你來跟我說…我是你的女兒…我怎麼會是你的女兒?我若是你的女兒又怎麼會吃如此多的苦?呵呵…我告訴你,我寧願自己是她的女兒,也不要是你的女兒。”指向徐氏,眼中的淚水不斷的落下來,一席話下來,彷彿用盡了力氣,忽的跌坐到了地上。
“春兒…春兒…是娘對不起你,是娘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安姨娘顧不得疼痛,爬到春兒身邊,哭着模糊不清的說道,天啊…爲什麼?爲什麼要讓她的女兒受如此多的苦!
“你走開,你走…你不是我娘,你不是,我沒有娘,我沒有…”春兒忽然大喊道,重重的推開安姨娘。
“春兒…”安姨娘跌躺在地上,滿臉淚水,瞧着春兒,心中疼的要命。
景傲坐在一旁,臉色沉黑,直覺得景家虧欠了春兒太多,嘆了一口氣,朝着春兒道:“春兒,這些年來苦了你。”
春兒卻是未聽到景傲的話,雙眼恨恨的瞧着安姨娘,突然猛的上前,撲向安姨娘,到安姨娘的臉左側,死死的咬住了安姨娘的耳朵。
“啊——”安姨娘大叫起來,痛得昏了過去。
春兒卻是不肯鬆口,死死的咬着,竟生生將安姨娘的耳朵咬了下來。
正廳裡的人都是白了臉色,連景傲與楚大夫都是有些不忍的別過了頭。
沈家三口直往角落裡躲去,沈小夏的小臉早就嚇的煞白,緊緊的拉着徐氏。
兩個小廝停了自打巴掌,愣愣的瞧着躺在地上,少了左耳不斷流着血的安姨娘,膽戰心驚。
景越良的臉色也是十分蒼白,竟愣愣的瞧着安姨娘與春兒,沒有什麼反映。
“哈哈,好玩,好玩…”一邊的景亦賢站起身來,跑到兩人身邊,朝着春兒道:“好,好,咬得好。”
春兒雙眼猩紅,嘴中還咬着那隻耳朵,不斷的有血流出來,張嘴,那隻耳朵便從口中落了出來,見了景亦賢,眼中駭人的恨意消散了些,猛得昏了過去。
正廳裡的侍衛們退了三人幾步,朝着景傲拱手問道:“老太爺,現在該如何是好。”
“先把二小姐送到清香院裡去,好生照顧着,再把這女人送去晴薇院,找個大夫來爲她止血,等她醒過來再做處置。”
“是,老太爺。”侍衛們領命,瞧着地上昏迷的兩個女人,還有那灘灘血跡,面色也是有些發白的上前,將兩人分別送往兩個院子。
正廳內已是一片沉寂,有丫環進來收拾了那些血跡,又立即低着頭退了出去。
景傲瞧着那些人,深思了一會,這沈大安一家雖被春兒十分過分,這一切卻是安姨娘自個惹出來的,便朝着沈大安道:“你們將你們的兒子帶回去吧,從今以後,與我們侯府再無瓜葛,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老夫想你們定是知曉的。”
沈大安瞧着景傲峻厲的眼神心中一驚,急忙跪了下來道:“是,是,大老爺,小民省得。”他們不過是小小的平民,這侯府不怪罪於他們先前如此對春兒便算好的了,現在趕快離開這裡纔是真的。
徐氏見自家老爺如此說了,也不敢多話,拉着沈小夏一起跪下了身子,跟着沈大安嗑頭。
“他便是你們當初換來的兒子。”景傲見他們如此,想他們也無膽在外說起此事,便指着景亦賢道。
沈大安與徐氏一愣,看向景亦賢,卻見景亦賢朝着他們“呵呵”一笑,如同傻了一般,心中同時打量着,他…他是自己的孩子嗎?
“來人。”景傲朝外面喚道。
立即有侍衛進了來,朝着景傲拱手:“老太爺。”
景傲指了指沈家三人與景亦賢,吩咐道:“帶他們四人出去。”
沈大安很是自覺的起了身,徐氏拉着沈小夏亦是起了身,看向沈大安,一起瞧向景亦賢。
“你跟我們走罷。”沈大安朝着景亦賢道。
景亦賢卻是坐在地上不起身,瞧着沈大安與徐氏直傻笑。
沈大安咬了咬牙,上前拉起景亦賢,道:“孩子,跟我們走罷。”說着,拉着景亦賢便出去了。
徐氏帶着沈小夏急忙跟了出去,沈小夏臉色有些蒼白,心中卻仍是想着方纔出去的俊美男子。
“你們兩人,身爲侯府的家丁,竟敢…”景傲又看向兩上小廝,眼神十分峻厲。
兩個小廝連連朝着景傲嗑頭,喊着饒命,害怕的要命。
“來人,將他們托出去,重責五十大板,再送官法辦。”
“是。”侍衛們上前便架着兩個小廝出去了,不一會兒,便傳來“啪啪啪”的板子聲,與小廝們的痛呼聲、求饒聲。
正廳內只餘下了景傲,楚大夫與一臉呆愣的景越良。
景傲無奈的瞧了一眼景越良,嘆了一口氣,與楚大夫兩人走出去了。
景越良一人在正廳內坐了良久,神情呆滯,一下子似老了近十歲。
晴薇院內,安姨娘被送回來時,衣裙上都是染了血跡。
院內的下人們瞧了,無一人上前幫忙,只是站在邊上靜靜的瞧着。
不一會兒,大夫來了,爲安姨娘包紮了一番,止了血,便走了。
侍衛們也都在屋外守着,屋內,安姨娘臉色煞白,髮髻與衣物一片凌亂,染滿了塵土與血跡,十指一片紅腫。
晴薇院的下人們都是偷偷的圍在了一起。
“你們說,我們要進去伺候嗎?”一個較爲老實的丫環瞧着在大家問道。
“你傻呀,現在還要去伺候她,你沒瞧到她那樣子嗎,耳朵都沒了,侯爺指定不會再寵愛她了,我們犯不着再去給她出氣,受她的責打。”
“是啊,是啊,我聽說現在侯爺都恨死她了,我們往後再也不用受她的責打了。”
“告訴你們啊,我剛剛從府外回來,聽到幾個打掃正廳的丫環在談論安姨娘的事情,說我們現在的二少爺不是安姨娘生的,春兒纔是安姨娘的女兒。”
下人們都是朝向那說話的丫環,似都在懷疑她所說的是真還是假。
那丫環臉色十分認真的道:“真的,我親耳聽見的,假不了,當初安姨娘生了一個女孩,便讓小廝把女孩去換了男孩來。”
“那春兒不是要恨死安姨娘啦。”
“是啊,安姨娘的耳朵就是春兒咬下來的。”
“瞧見剛剛安姨娘的樣子也怪可憐的。”
“呸,可憐?她是活該,你們想想她平日裡做了多少壞事,還有她平日裡是怎麼對我們的,而且竟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丟棄,這就是她的報應,活該被自己的親生女兒恨死,我看等她醒來後,老爺還會處置了她,這種人最好死了纔好。”
聽完這丫環的話,其他的下人都是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這也確是安姨娘活該,果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安姨娘在侯府內得意瞭如此久,看樣子現在是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