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露笑容,道:“朕先來抽第一對。”說着雙手分別伸入二個筒子裡,慢慢來出了二張紙,遞給了皇后:“皇后,你來念吧。”
皇后微微一額首,分別打開了二張紙,看了眼:“第一對溫子然、趙千若。”
話畢,角落裡一個小太監拿起了筆便記了下來。
而席下先是站起了一位身穿淡青色玄衣,溫潤而雅的公子。後又站起一位身穿淡綠色素裙,端莊大方的少女。
二人皆是朝着皇帝皇后行了一禮,面帶靦腆之色。
“你們二人先下去準備一下吧,一刻鐘之後便上來表演,如若需要什麼樂器或者器皿便告訴高公公,妙菱帶他們下去吧。”皇后笑着道。
那剛剛與皇后耳語的宮女屈了屈身道了聲:“是,皇后娘娘。”便走下去,又分別朝站着的少年與少女行了一禮,然後帶着他們出了宣和廳。
“父皇,兒臣以爲,我們現在等着也甚是無趣,不如父皇把其餘的紙都抽了,告知了大家,讓大家心中有個數。這樣的話,在上一對就快表演時,下一對就可以去做準備了,也省得一對錶演完了,還要停下來。”三皇子夜君浩,站起了身,朝着皇帝行了一禮道。
皇帝微微一想便道:“浩兒的主意甚好,那便如此吧。”說着便又從筒子裡抽了二張紙來,遞給了皇后。
皇后接過紙,微微一笑道:“第二對是司徒玄與上官子玉。”
上官子玉聞眼起了身,行了一禮,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司徒玄?是怡兒與她提過的那人嗎?
想着餘光微掃過司徒玄,這男子一襲紅衣,很是顯眼,見他緩緩站起身來,十分不拘的行了一禮,一頭黑髮,簡單的繫着披散在身後,眉之下是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眸,眼角微微上挑,朱脣輕抿,忽而看向上官子玉淡淡一笑,更增添撩人風情。
“都坐吧,稍後提到名字的人,都只需站起來,站大家瞧瞧,便自己坐下吧,快要表演時會有丫環領你們下去準備的。”皇后很是溫和的說着。
司徒玄與上官子玉微微額首,紛紛落了坐。
上位皇上陸續抽出二張紙來,皇后也是一個個的念着:“第三對,郭無痕,葉元香……第七對容雲鶴,莫筱思……第十三對景亦賢,安天雅……第十四對安天辰,何心悅……第十八對傅天凌,何心瑩……最後一對…”當皇后拿着第十七對的二張紙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方纔楓兒讓妙菱跟自己說安排他與景太師的外孫女莫靜怡一塊表演,她當時就想定是楓兒對那小姐有意思,便點頭示意答應了,想着等唸完了之後求了皇上便是,沒想到這不用她求,皇上倒是把楓兒與那小姐湊到了一對,想着露出一絲笑容接着道:“最後一對景亦楓,莫靜怡。”
莫靜怡正安然的坐在位子上,想着過會不必太出彩,隨便表演一下就是了,沒想到她竟與景亦楓湊成一對了。
而景亦楓眼中閃着璀璨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揚,召示着他的好心情。
皇后唸完最後一對,一共是三十六對,那筒子裡的紙已是全部抽完了,方纔讓各公子小姐寫時,皇帝便下了吩咐要正好湊夠對數,十歲以下的公子小姐便不必參加了。
全部唸完後,也差不多過了一刻鐘,方纔下去準備的人,也是準備好了,跟着宮女回到了正廳,而那宮女又領了第二對司徒玄與上官子玉下去了。
第一對錶演的便是琴蕭和奏,男子吹蕭,女子撫琴,表演的頗爲和諧,衆人們也均是吃着水果點心,欣賞着,偶爾有人低聲交談幾句。
司徒玄和上官子玉跟着宮女來到了宣和廳邊上的屋子,門上方寫着“靜和屋”三字,裡面有三個太監與三個宮女站在一邊,還擺着許多的樂器,還有筆墨紙硯和一些假的刀劍。爲首的太監忙上前來了,行了一禮道:“老奴高公公,公子小姐若需什麼樂器便對老奴說。”
司徒玄看了眼上官子玉道:“請問這位小姐擅長什麼?”
“擅長倒是不敢當,只是子玉對彈琴倒是略知一二。”上官子玉向司徒玄微微行了一禮。
“哦,那如此正好,在下對彈琴也是略知一二,那不如我們二人便都撫琴吧,不知小姐最擅長彈什麼曲子?”司徒玄起了些興趣,看她這樣子,可不像只是略知一二。
“那請問公子最擅長什麼?”上官子玉不答,反問道。
司徒玄嘴角一勾,這姑娘看似溫和嫺雅,可是好像卻不溫順啊,想了下道:“在下最擅高山流水。”
“那我們便彈奏鳳求皇吧。”這人應該便是怡兒與她所說那人吧,她倒是有些好奇這人彈的到底如何。
“好,那勞煩高公公呆會拿二把琴上去吧。”司徒玄輕輕一笑,對着高公公拱了拱手道,原是有意爲難與她,這高山流水男子彈倒還好,卻不適於女子彈奏,沒想到她卻是立即答應了。
高公公吩咐了身後二個太監去挑二把好琴,又問道:“請問公子小姐需要先在這裡彈奏一下嗎?”
司徒玄一揮手道:“不用了,既然都已經確定了彈奏的曲子,我們便坐這裡等吧。”說着坐到了一邊的軟椅上,隨手拿起一塊糕點,仍進嘴裡吃了起來。
上官子玉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也是坐到了另一張軟椅上,靜靜的等候着。
宣和廳外,二個宮女站着,瞧裡面好像快要表演完了,一個便走了開去,到了靜和屋來請司徒玄與上官子玉了。
“公子小姐,廳內快表演完了。”那宮女走進了屋,行了禮道。
司徒玄與上官子玉皆是點了點頭,起了身,走出了屋,靜和屋與宣和廳相差數百步,走到也用不了多少時間,二個太監抱着琴着在後面。
到了宣和廳門口,裡面傳來一陣鼓掌聲,接着一個太監的聲音響起:“第二對,司徒玄公子與上官子玉小姐。”
司徒玄與上官子玉對視一眼,走進了廳內,朝着上位與二邊分別行了禮,然後紛紛入座,
二個太監抱着琴也是走了進去,然後把琴分別放到了二張桌子上。
司徒玄與上官子玉輕輕撥了幾下琴絃,試了試音。
然後都是微微一笑,司徒玄先是撥動了琴絃,玉手輕挑銀弦,雙手在琴上撥動着,聲音宛然動聽。
上官子玉聽了微光一閃,也是玉指輕揚,露出纖細白皙的玉指,撫上琴面,凝氣深思,到了適時的時候,加入了進去。
二人都是聚神彈着,配合的卻是無比默契,琴聲委婉卻又剛毅,券券而來,似高山流水,那樣的清逸無拘、悠揚清澈,如楊柳梢頭飄然而過的微風,那樣的輕柔綺麗,如百花叢中翩然的彩蝶;那樣的清寒高貴,如雪舞紛紛中的那一點紅梅,汩汩韻味,婉若天賴之音。二人彈奏時分時合,合時流暢如江河入大海,分時靈動如淺溪分石,時而琴音高聳如雲瑟音低沉如呢語;時而琴音飄渺如風中絲絮;時而瑟音沉穩如鬆颯崖,時而瑟音激揚,時而琴音空濛……
廳內除了琴內,沒了偶爾的交談聲,更沒有一個人品茶吃點心,一片寧靜,皇帝與皇后都是讚賞的看着廳中的二人,細細的品味着這琴聲。
而二邊衆人也都是聚精會神的聽着,有許多人都是閉上了眼睛享受這美妙的音律。
莫靜怡看向廳中,嘴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容,卻又帶了幾分算計的味道,子玉和司徒玄好像很般配呢。
良久,二人結束了曲子,廳內仍是一陣沉默,皇帝率先鼓起了掌,隨後衆人也是給給鼓起了掌。
司徒玄與上官子玉心中也很是震驚,二人的水平都不相上下,第一次合奏卻能這麼默契、配合,實在有些難以置信。
臉上卻是不露分毫,都是淡淡的笑着,朝衆人行了禮,便各自回了座位坐了下去。
馬上有太監上來把琴搬了出去,而站在皇后旁邊,一個拿着一張長紙的太監又喊道:“第三對,郭無痕公了與葉元香小姐。”
郭無痕便是郭丞相之子,穿着一襲繡綠紋的白色錦衣,外罩一件亮綢面的乳白色對襟襖背子,樣子十分英俊,只是一張俊臉冰冷如鐵,一笑不笑。
身後緊跟着一位臉色微紅,穿着粉紅色繡百花雲煙衫繡裙的妙齡女子,還有捧着筆墨紙硯的二個太監。
二個太監把筆墨紙硯放到了一張桌子上,然後留了一人磨墨,另一人便走了出去。
郭無痕與葉元香朝衆人行了禮,葉元香先是走到了廳中,空蕩的地方,長袖輕輕一揮,腳步微動,翩翩起舞起來了。
那女子跳得頗佳,只是在場的人都是見過大世面的,欣賞過無數歌舞,這舞姿對他們來說只能算是中等,並無太多的人觀賞。
倒是有許多有頗有興致的瞧着郭無痕,只見郭無痕筆直的立於桌前,一手按着一張鋪着的長紙,一手拿着一支較粗的毛筆“刷刷刷”的飛舞着。
坐在一邊的莫筱思卻是一驚,那,那不是上次去丞相府後,送她與母親回太師府的車伕嗎!他居然是郭丞相的兒子!
一曲舞畢,那女子朝衆人行了一禮,站回了郭無痕邊上,郭無痕也是停了筆,與磨墨的太監一起把長紙展開來,給大家欣賞。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一首詞寫的蒼勁有力,筆勢雄健灑脫,有着時而有去勢如往,時而有撲面如來的神態。
“聽聞郭丞相之子,極善書法,得夜國書法大師真傳,今日一見果真非同凡響。”坐在上位的皇帝仔細的瞧了一番,一拍手道。
衆人也都是附和着稱讚郭無痕,郭無痕臉色卻無半分喜色,朝着皇帝行了禮,道:“多謝皇上誇獎。”然後坐回了座位上,那女子嬌羞的看了眼郭無痕也是坐回了位置上。
……
“下面是第七對,容雲鶴公子,莫筱思小姐。”
隨着太監的喊聲,廳外莫筱思與一素衣男子紛然而至,那男子一身素衣,五官清秀中帶着一抹溫和,自比不上景亦楓般清新俊逸、高貴淡雅,也不似司徒玄般驚才風逸,安天辰般玉樹臨風,郭無痕般冷酷俊朗,卻自有一番溫文爾雅。
那男子手中拿着一支笛子,莫筱思走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把摺扇,一身粉紅的衣裙,嫣然而笑,容公子居然不嫌棄她說不了話,還這麼溫柔的寬慰她,等一下她定要好好表現。
想着已是跟着男子向衆人行了禮,然後走至中央,男子拿起笛子,微微一笑,輕輕吹奏了起來,是雨落紛飛的調子,時而聲響,時而低落,手不時得換按着笛孔,笛音悠揚婉轉,輕靈透澈,猶如雨落時般乾淨清澈,讓人不自覺心情舒暢。
笛音初起,莫筱思便長袖漫舞,時而擡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手中扇子合攏握起,似筆走游龍繪丹青,玉袖生風,典雅矯健。樂聲清泠於耳畔,手中摺扇如妙筆如絲絃,流水行雲若龍飛若鳳舞。
一曲畢,舞也隨音而止,“啪啪啪…”掌聲頓時響了開來,莫正宇坐在位子上滿臉笑意,他倒是忘了思兒自小便習舞,跳舞是不在話下,這一舞可是比剛剛那位小姐跳得出色多了。
莫筱思走至那男子身邊,與他一同向衆人行了一禮,然後走回位子上坐好,在走回去的時候,眼光描向莫靜怡,眼中充滿了傲慢、挑釁。
莫靜怡淡淡一笑,不允理會,仍就靜靜的欣賞着表演。
……
“第十三對,景亦賢公子,安天雅小姐。”
司徒玄聽了,看一眼邊上的景亦楓,見他仍就無旁人般自顧自品茶,時不時望向對面的莫靜怡,心中微微嘆了口氣,望向門口。
景亦賢是景亦楓同父異母的弟弟,是一姨娘所出,這姨娘極得景老爺喜愛,因此景亦賢也得景老爺看重,這次宴會也是帶來了。
莫靜怡微微顰眉,景亦賢?與景亦楓是什麼關係?想着看了景亦楓一眼,見他正滿臉寵溺的看着自己,臉色一窘,忙扭頭望向門口,見安天雅與一男子一同走了進來,那男子俊俏的臉上始終掛着溫和的笑容,莫靜怡卻覺得他並非真心在笑,反倒有種笑裡藏刀的感覺,心中頓時有種不喜之感,直覺告訴她,她不喜歡這個男子。
想着,那二人已是走到了正廳中間,朝着大家行了禮。
景亦賢舞劍,安天雅作畫,舞劍者動作利落瀟灑,剛毅之中帶着一股陰柔之勁,也是讓人看得津津有味。
等作畫者停了筆,舞劍者也停了下來,二個太監把安天雅所做的畫拿了起來,只見畫中一溫潤的男子持着一把劍正揮舞着,畫的栩栩如生。
這二人也是取得了大家的讚賞。
……
“第十四對安天辰公子,何心瑩小姐。”
安天辰作了一首詩,何心瑩彈了一曲琵琶。
……
“第十八對傅天凌公子,何心悅小姐。”
這二人臉上都是無絲毫笑容,傅天凌揮刀,何心悅舞劍。
……
就快到了第三十五對錶演時,景亦楓與莫靜怡被宮女帶到了靜和屋。
“小怡兒,呆會我們表演什麼呢?”景亦楓挨近莫靜怡,輕聲問道。
莫靜怡拉開與他的距離,不言語,重生以來,她便想過不再要去喜歡一個人,她只想守住自己在乎的人,平靜而安寧的生活下去。可是遇到景亦楓後,幾次被他相救,在與他多次接觸中,在他溫柔而又寵溺的眼神中,她的心似乎在鬆動,她就越來越不安定,她不要再受前世的傷,那般的痛她再也承受不起,所以便想着要逃離,最好的辦法便是守住自己的心,心不動就不會痛。
景亦楓心中嘆息一聲,他的小怡兒好像把自己守的很是牢固,只要他稍稍接近,她的心便如同堅起了一道圍牆般,把她自己困在了裡面,也讓他無法接近。轉念一想,他的小怡兒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未免有些自我保護,而且她還小,他便無須着急,慢慢來,終能走進她的心中。
想着輕輕一笑,道:“小怡兒決定了嗎,要表演什麼,需要我配合什麼?”
“有勞公公命人尋一些花瓣來。”莫靜怡朝着高公公微微一笑道。又轉向景亦楓道:“景公子,稍後我便唱和舞一曲寒秋風,景公子要表演什麼,景公子便決定吧。”扔下這一句話後便坐到了一旁不言語了。
景亦楓微微一想,吩咐了高公公幾句,高公公便出了靜和屋。
在正要到景亦楓與莫靜怡表演時,高公公沖沖趕回來了,一手拿着一籃花瓣,一手拿着一支玉蕭,此蕭看去晶瑩剔透,定是珍貴不凡。
莫靜怡把花瓣分別塞入了衣袖,景亦楓看她一眼,眼中浮出淡淡的笑意,接過高公公手中的玉蕭。
“最後一對是景亦楓公子,與莫靜怡小姐。”景亦楓與莫靜怡剛走至宣和廳門口,進而便傳來了那太監的聲音。
景亦楓寵溺一笑,道:“小怡兒,準備好了嗎?我們進去吧。”
莫靜怡微微點頭,與景亦楓並排走了進去,向着衆人行了禮。
一曲蕩人心魄的簫聲輕揚而起,一白衣少女,輕啓歌喉,一曲寒秋風,歌聲清純、空靈、悠揚,旋律如百花般不停開放,抑揚頓挫,節奏千變萬化。隨後少女輕舒長袖,玉手揮舞,無數嬌豔的花瓣輕揚而出,輕輕翻飛於大廳中,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漫天花雨中,少女舞姿輕盈優美、飄忽若仙,寬闊的廣袖開合遮掩,更襯托出她儀態萬千的絕美姿容。衆人如癡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幾乎忘卻了呼吸。那少女美目流盼,衣決飄飄,宛若凌波仙子般,在廳中飛舞着。
而蕭聲節奏爲歌聲伴和,洞簫嗚嗚作聲:有如怨懟有如傾慕,既象啜泣也象低訴,讓人聯想到秋涼夜晚,一個人臨窗望月,心事如述,悲苦愁思,其聲如泣,如訴,如怨,如慕。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歌聲接近尾聲,廳中少女發出最後一音後,以右足爲軸,嬌軀隨之旋轉,愈轉愈快,此時簫聲驟然轉急,少女忽然自地上翩然飛起,然後輕輕落地,站定,蕭聲也逐漸緩了下來,直至消失無音。
許久,大廳之中掌聲四起,驚讚之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