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思走了之後,莫老太太微微一沉吟。
擡頭對一邊的紫玲吩咐道:“紫玲,你去瞧瞧老爺在哪裡?”
“是,老夫人。”紫玲屈了屈身,便走出了屋子。
不一會兒,紫玲便回來了,朝着莫老太太行了一禮道:“老夫人,老爺在書房。”
莫老太太點點頭,道:“扶我去書房。”
紫玲忙上前扶着莫老太太,往莫正宇的書房走去。
到了莫正宇的書房,莫正宇正在處理公事。
見了老太太進了屋,便停下手中的筆。
走至老太太面前,淡淡的朝老太太鞠了一躬,道:“母親,你怎麼來了。”
上次得知雪兒的事後,他便不太去梧桐院向老太太請安了。
只是終歸是他的母親,當今皇上又十分重視孝道,故他對莫老太太還是十分恭敬的。
“宇兒,這思兒的婚事定的是否太過草率了?”莫老太太走進書房,站着道。
莫正宇上前扶着莫老太太坐到位子上,道:“母親,孩兒不以爲太過草率了,安家公子也是極有出息的,相信加以時日,定是有極大的作爲的。”
“可是這安家的家世也太低了些,配我們思兒到底有些…”莫老太太不贊同道。
“母親,思兒現在已經啞了,又有哪家家世好些的公子願意娶她,而且……”莫正宇把昨夜紙條之事與莫老太太說了一遍。
莫老太太一聽,大驚,臉色一變,望向莫正宇,眼中帶着疑惑。
莫正宇點點頭,道:“母親,所以思兒必須得嫁去安家。”
莫老太太眼色陰沉,卻是點了點頭。
在老太太心中,沒有什麼比她的兒子與莫家來的重要,不管她再怎麼疼莫筱思,在這二者面前,莫筱思只能被捨棄。
“母親,思兒今年十二歲,還有三年才及笄,這嫁妝倒不用先準備,只是這規矩可以學起來了,畢竟嫁到別人家去了,不懂規矩丟的是我們莫家的臉。”莫正宇見莫老太太點了頭,便道。
“這我知道,明日我便讓柳嬤嬤去教導思兒。”莫老太太點點頭。
莫正宇稍稍一籌腹,又道:“雖然怡兒只比思兒大了幾個月,可是總歸是長姐,總要比思兒先嫁了纔好。”
莫老太太聽到莫正宇提起莫靜怡,眼角斂下。
她現在對這個孫女的感情很是複雜,得知自己冤枉了蕭映雪,連帶牽連了莫靜怡,心中也是有些悔恨的。
只是莫老太太一慣來都是較爲強悍的,就算是她有錯,她也不可能去道歉。
而且莫靜怡從小便與莫老太太不親,不如莫筱思一般會討莫老太太歡心,加上一直以來莫老太太也習慣了對莫靜怡的排斥。
因此現在莫老太太的感情即有些心疼,又有些討厭。
重重的嘆息一口,道:“這怡兒的婚事,想來也不用我們操心,她外祖家自會爲她做主。”
莫正宇一想也是,這事也急不來,總得給怡兒找個家世好些的公子,便點了點頭。
然後送了莫老太太回梧桐院。
梨夢園,後花院內——
陽光正好,溫暖的陽光穿梭於微隙的氣息,舒倘,漫長。
紫檀的香味,瀰漫在冬日,把天地間一切空虛盈滿。
陽光下,三個面如冠玉的男子正坐在樹下品茶。
陽光趁着樹間空隙,映射在三個男子絕美的臉上,彷彿渡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遠遠望去好似是幾道纖絕的塵陌,猶如一副優美的畫卷。
其中一男子,拿起一杯茶,輕輕在紅潤的脣間摩擦,淺淺的品嚐了一口。
一舉一動間,充盈着那抹無法形容的高貴與清逸。
雪白的長袍,一塵不染,只留下日光斑駁的樹影。
微微一仰頭,淡淡道:“天凌,事情辦得如何?”
那坐在對面的男子,看去十分冷酷,二道劍眉濃烈如刀,眼睛較細,身上散發着隱隱的淡漠氣息。
此人正是傅天凌,聽了景亦楓的問話,輕輕一點頭,道:“已經辦妥了。”
“唉,你們說,我們爲君炎那小子忙死忙活的,他倒是好,迎娶美人,享受齊人之福。”司徒玄睜開雙眼,掩嘴輕輕打了個哈欠,慵懶萬分。
傅天凌撇撇眉,與往常一樣,不搭理他。
司徒玄幽怨的看他一眼,見到的仍是百年不化的冷漠。
輕輕一撇嘴,望向景亦楓,道:“亦楓,你說,那小子是不是太沒義氣了,今日大婚我們一杯水酒都沒喝到。”
景亦楓但笑不語,俊美柔和的臉龐隱隱有光澤流動,散發着沉穩的高貴氣質。
司徒玄見沒人理他,甚是無趣,便繼續睡覺。
三人一坐,一仰,一躺,都是靜默着,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太陽已是落山,四周圍慢慢的變得昏暗了;下人們早已是院內點了燈籠,此時一片亮堂。
冬日的夜晚應是寒冷徹骨,梨夢園內卻絲毫察覺不到一絲寒冷。
司徒玄已是睡了一覺,正打算起身。
忽聽到一聲落地聲,便傳來夜君炎有些懊惱的語氣:“被他們絆了這麼久,總算出來了。”
景亦楓也不回頭,只答道:“就知道你會來,帶了什麼好酒來?”
“寒譚香。”夜君炎把手中的四壇酒仍給司徒玄。
司徒玄忙起身,幾個旋轉之間接住了四壇酒,道:“好你個小子,怎麼不在府中陪着你的美嬌娘,怎麼來這了?”
夜君炎正想說話,傅天凌卻是難得的開了口,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謹,道:“他不來你又說他,他來了你還說他,真是難伺候。”
司徒玄一噎,很是不鬱的道:“我喜歡怎麼說便怎麼說,哼,誰像你一天到晚冷着一張臉,也不知是誰欠你了幾萬兩銀子。”
“要是有人欠我銀子的話,我倒是希望那個人是你。”傅天凌回道。
夜君炎撲哧一笑,坐到了司徒玄對面,道:“我就知道你們定是來這裡了,所以便來了。”
“喂,聽說那郭老頭的女兒長得美如天仙,是不是真的?”司徒玄很是好奇的湊上臉問道。
夜君炎俏臉一紅,道:“我也不知,我應付完了那些大臣,帶了這二壇酒便過來了。”
司徒玄嘴角一陳抽畜,道:“你居然連新娘長什麼樣都沒看,就過來了?”
夜君炎老老實實的點點頭,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
賞雪宴過後第二日,父皇便下旨讓他迎娶郭功仁郭丞相的女兒郭無淚。
據說郭無淚是郭功仁的老來女,所以對其寵愛非凡。
父皇這招棋走得太精明瞭,郭功仁與聞帝師本是好友,而三哥是聞帝師的女兒聞貴妃所生。
所以郭功仁是極力擁護三哥的,可如今父皇把郭功仁的女兒嫁了自己,擺明了是用來牽制三哥的。
這樣一來,郭功仁便是自己的岳父了,他就算不幫自己,也絕不會去幫三哥了。
想着,拿起把四壇酒的蓋子都給撥了,然後扔給了另外三人。
景亦楓伸手接過罈子,拿着罈子朝夜君炎道:“君炎,祝賀你新婚大喜。”
司徒玄與傅天凌也是接過罈子,與景亦楓一樣朝向夜君炎。
四人一起仰頭喝了一大口酒,景亦楓把酒放桌上,道:“君炎,我們酒也喝了,你快回去吧,要是被皇上與郭功仁知道,你在新婚之夜拋下了新娘子可不好。”
司徒玄也是很贊同的點點頭:“是啊,快回去吧,郭老頭要是你讓他寶貝女兒獨守空房可不好。”
夜君炎有些不太情願的點點頭,他也知道,他現在不應該出來。
只是他畢竟才十四歲,母妃又早逝,並沒有人給他安排過通房丫環,所以他對房事是一竅不通。
“君炎,你要是不懂房事,玄大哥可以教你。”司徒玄見夜君炎紅着臉,嘴角掛起一調侃。
夜君炎紅更臉了,忙道:“誰說我不懂,不用你教,我回去了。”說完便從後院的牆上逃似的翻了出去。
“哈哈哈…。”司徒玄見夜君炎這副樣子,捧腹大笑。
景亦楓看他一眼,又擡頭看了眼天空中那一輪懸掛着的明月。
才幾日沒見怡兒,他便思念怡兒了,腦海中想的都是怡兒的一瞥一笑。
想着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溫馨,眼神如碧波伴清澈的,嘴角彎起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
心中一動,看了眼司徒玄與傅天凌,道:“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說完便用輕功翻出了外牆。
“唉…你怎麼也走了,留我和大冰塊在一起啊…”司徒玄朝着景亦楓的背景喊道,喊完了,景亦楓早已沒了蹤影。
抑鬱的跨下雙肩,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大口。
傅天凌看他一眼,也是拿起酒,喝了起來。
司徒玄見了,淡淡一笑,拿着罈子與傅天凌碰了一下,道:“大冰塊,我們喝酒。”
傅天凌不回答,只是拿起罈子又了也一口。
“小荷,你先下去休息吧。”莫靜怡正坐在屋子裡看書。
小荷打了個哈欠,點點頭,道:“小姐,那你也早些歇息,有事便喊小荷。”
莫靜怡點點頭,也不擡頭,繼續看着手中的書。
小荷爲她換了盞茶,又入爐里加了些炭,看了她一眼便退了出去。
微暈的燭光下,少女身穿白色紗裙,腰間用水藍絲軟煙羅系成一個淡雅的蝴蝶結,墨色的秀髮上輕輕挽起斜插着一支薇靈簪,肌膚晶瑩如玉,未施粉黛,正入神的看着手中的書。
過了好一會,少女微微伸了一個懶腰,顧盼流轉間,盡顯慵懶與優雅。
美眸忽然睜大,迅速的轉身,屋子裡赫然多出了一個人。
正是景亦楓,原來景亦楓出了梨夢園後便來了太師府,在太師府外徘徊了一圈,最終還是進了清雪院裡。
本想着現在太晚了,便遠遠的見上怡兒一面就行,可誰知方纔在屋外靜靜的瞧了怡兒一會,終是忍不住想更近的看看她。
藉着微微的月光與燭光,可以清晰的看到少女臉上的慌張。
可即便是這樣,也掩蓋不了她嬌好的容顏,彎彎的柳眉,小巧的鼻子,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慌。
莫靜怡有些不安的瞪着景亦楓,道:“你怎麼來了?”
月光下,溼潤如玉的男子臉色微紅,專注的望着她,眼中的寵溺與愛戀一覽無餘,輕擡起修長而雪白的手,揉揉她的長髮道:“怡兒,無須如此緊張,我只是想你了,便來看看你。”
莫靜怡驚愕的望着他,看着他眼中如溪水般清澈的眼眸中滿含着寵溺,心跳忽然慢了半拍,納納的望着他,說不出話來。
景亦楓放下手,微微一笑,身上如同渡了一層銀光,宛若神般,就那般靜靜的瞧着莫靜怡。
輕輕一嘆息,道:“怡兒,這可如何是好?”
“嗯?什麼?”莫靜怡一愣,有些疑惑的看向景亦楓。
“才幾日沒見你,便這般想念你了,今後該如何是好?”
莫靜怡聽了,臉色一片潮紅,急急道:“你,你胡說些什麼,天都這般晚了,你趕快回去吧。”
“怡兒,你是要趕我走嗎?”景亦楓一臉委屈的望着莫靜怡,帶着一絲淡淡的憂傷。
莫靜怡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景亦楓越來越心軟了。
過了許久,吐出一句話:“男女授受不清,你不知道嗎?”
景亦楓眼中閃過一絲戲虐,卻仍是十分受傷的道:“怡兒,難道你認爲我是那種會趁人之危的人嗎?”
“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莫靜怡頗爲懊惱的道。
“那怡兒是什麼意思?外面那麼冷,怡兒難道真的要趕我出去嗎”景亦楓繼續問道。
“你…那你想怎麼樣?。”莫靜怡咬着牙問道。
景亦楓輕輕一笑,道:“怡兒,今晚我就睡在你屋裡吧。”
“什麼?”美眸不可置信的看向景亦楓。
景亦楓頗爲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小姐,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屋外傳來小荷迷迷糊糊的問話聲。
莫靜怡急忙閉了嘴,然後瞪一眼景亦楓,示意他不許出聲。
景亦楓微微一笑,配合的閉上了嘴。
“無事,小荷,我歇息了,你也歇息吧,不用進來伺候了。”莫靜怡朝着門口說道。
“哦,好吧,那小姐有事便喊小荷。”小荷在門口道。
“嗯,我知道了,你快去歇息吧。”莫靜怡答道。
不一會兒,門口便傳來了腳步聲走遠的聲音。
莫靜怡呼了一口氣,瞪了一眼景亦楓,輕聲道:“你快走。”
景亦楓一臉無辜,道:“怡兒,你真要我走嗎?”
見莫靜怡點點頭,又道:“好吧,那我便走了。”說着朝着屋門口走去。
“喂,站住。”莫靜怡急忙喊住他。
景亦楓轉身,很是疑惑的望看向莫靜怡,道:“怡兒,你不是讓我走嗎?”
“你…”莫靜怡一跺腳,一指窗戶道:“往那出去。”
景亦楓看了眼窗戶,點了點頭,慢慢的渡向窗戶,邊走邊道:“怡兒,是你讓我走的哦,要是驚醒了別人,怡兒可不能怨我。”
莫靜怡咬牙切齒的道:“你,你不許走。”
景亦楓停下來,望向莫靜怡,一臉的委屈、無辜,道:“怡兒,你到底是讓我留來是走啊?”
“隨便你。”莫靜怡扔下一句話,便氣呼呼的走到牀邊,脫了鞋子,一把掀開被子,便鑽進了被窩,閉上眼睛假寐,不再理睬景亦楓。
景亦楓戲虐一笑,走近牀邊,坐到牀沿,脫了腳上的靴子,合着衣躺在了莫靜怡一邊。
莫靜怡察覺到一旁的動靜,一扭頭,睜眼便看到景亦楓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大驚,一扯被子,防備的看着景亦楓,瞪道:“你,你想幹嘛。”
景亦楓微微一笑,閉上了眼睛,不言語。
莫靜怡見他閉了眼,眼睛仍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良久,景亦楓輕輕開口道:“怡兒,一直睜着眼不累嗎?睡吧,我不會做什麼的。”
語氣中帶着十足的寵溺,與讓人安祥寧靜氣息。
莫靜怡已是十分疲憊了,聽了景亦楓的話,漸漸的閉上了眼。
景亦楓睜眼,見莫靜怡已是安然入睡。
隱隱的月光下,女子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面色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微弱的呼吸卷着蘭香暗盈,十分平衡。
景亦楓淡淡一笑,伸手爲她蓋好被子,輕輕撫了撫她的臉蛋。
然後閉上眼,嘴角微微勾起,浮出一絲滿足的笑容,漸漸的傳出安穩的呼吸聲。
月光淡淡,映射在睡得安穩的二人,輕輕的,淺淺的,如撫過孩童般撫過二人的臉蛋。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射入窗中,柔和的晨曦透過層層迷霧映射在少女那美麗的臉頰上,
一夜無夢——
少女擡起一雙皓膚如玉的纖手,輕輕的揉揉眼睛,泛着迷糊的雙眼微微睜開。
忽然,眼光一閃,她怎麼睡着了?睜大了美眸,望向一旁。
此時,牀邊已是空白一片,他走了嗎?
“小姐,你醒啦,小荷爲你梳洗吧。”小荷正坐在屋裡,滿臉笑容的繡着荷包,見莫靜怡醒了,放下手中的針線,走至牀邊道。
還是在太師府好,在太師府,小姐每日都會有笑容,不像在莫府,死氣沉沉的。
莫靜怡眼光微微一閃,點點頭,由小荷服侍着起了牀。
等梳裝打扮好之後,小荷便扶着莫靜怡去正廳用早膳了。
還未到正廳,便聽到裡面傳來了蕭天越幾人開心的笑聲。
莫靜怡淡淡一笑,踏入正廳,眼光掃向正廳,一愣,他還未走?
“怡兒,快些過來。”蕭老太太見莫靜怡進了屋,忙招手道。
莫靜怡走至蕭老太太身邊坐了下來,眼光卻看向景亦楓。
景亦楓臉上掛着寵溺的笑顏,也不言語。
“大姐,楓哥哥一早便來了,今日軒兒沐休,楓哥哥說帶軒兒出去遊玩,大姐一塊去可好?”莫逸軒開心的對莫靜怡道。
莫靜怡還未開口,蕭天越便道:“怡兒便一塊去吧,去散散心也好。”
見莫靜怡遲遲不開口,莫逸軒一臉期盼的扯扯她的袖子。
莫靜怡見罷,心中微微一嘆氣,點了點頭。
“呵呵,看這小子高興的,快用早膳吧,馬車我已經讓餘管家備好了,用完早膳你們就去吧。”蕭天越撫着鬍鬚道,他本就有意撮合楓兒與怡兒,這倒是正合了他的意。
說罷,便率先拿起了筷子,吃了起來,其餘的人也是拿了筷子吃了。
一頓早膳下來,大家臉上都掛着笑容,吃得很是溫馨盈盈。
用完了早膳,景亦楓、莫靜怡與莫逸軒三人與蕭天越夫婦告了辭,便走出了門口。
到了太師府門口,餘管家已是備好了馬車等在了門口。
莫靜怡與莫逸軒上了馬車,景亦楓坐在前面當起了車伕,並未帶上任何小廝,“駕——”的一聲便駛去了。